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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生坐在马上,头微微垂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他望向义父,眼中无悲无喜,没有露出分毫情绪。
他没有资格露出除了喜悦以外的情绪。
安逢渊见他久久不语,眉头拧紧:“怎么了?有什么事,跟爹说。”
在这种场合,他该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该笑,对了,他应该笑。沈长生绽开一个笑容,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安逢渊:“我专门赶在你生辰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那件盒子里是他费尽心思找到的礼物,安逢渊打开看了,果然很满意,他道:“我就当是我大婚的贺礼了!”
他朝沈长生揶揄道:“待会儿带你去见你后娘。”
沈长生从马上下来,他背上划过长长的一刀,多日赶路,每天都痛楚难当,他都能忍下来。然而现在到了侯府,他却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了,背部的伤口钻心一般疼,像是有一把冰寒的钢刀刮骨。
决不能倒下,这大喜的日子,他倒下太煞风景了。
新娘是八柱国之一齐元帅的女儿,齐元帅老而无子,麾下又有不少兵马,他将娇宠的嫡女嫁给安逢渊,是人都明白怎么回事。这场亲事办得格外浩大,府里张灯结彩,丫鬟和仆人们端着瓜果酒水点心来回穿插,琉璃灯一盏一盏如星雨。
沈长生坐在最前一桌,到了安逢渊这个地位,没多少人敢逼他喝酒,但共同打天下的弟兄们不能不喝几杯,一人一杯接下来,饶是安逢渊也撑不住。
沈长生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劈手夺过安逢渊手中的酒杯,朝在座的将领举杯:“我替侯爷喝。”仰头一饮而尽。
“侯爷,您太不厚道了,自己倒下了让儿子顶上。”这喜庆的日子,将领们都放开了,开起了玩笑。
他们灌起安逢渊酒时还有所顾忌,灌沈长生时毫无顾忌,沈长生是他们并肩作战多年的同辈人,一人几句话几杯酒,都祝贺安逢渊喜事临门,还不忘夸一下父慈子孝。
沈长生恨不得自己能醉倒,可他越喝越清醒,安逢渊不要脸的靠在他身上,装作醉的一塌糊涂,一只大手搂住他的腰肢,走路晃晃悠悠的,时不时撞到他身上一下。
沈长生背部刺骨的疼,心间又是疼痛又是酸楚,恨不得伸手拔刀,一刀把无知无觉的义父砍成两半。
他气极了,面上也不显露出来,只有呼吸声粗重。安逢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脸蹭到他的耳畔,悄声说道:“儿子,别喝了,走,带你去洞房。”
他的话语轻柔亲热,热气拂到沈长安耳中,温热的唇擦过沈长安的耳廓,沈长安立刻停住脚步,连动一动也不敢。
一股酥麻感从尾椎窜上脊椎,在大脑里炸开,漫天烟火冲天而起,大块的明亮的萤火在他脑中哄哄地炸成一团,“砰”地一声爆炸,搅得他辨不清东南西北。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表现出异常!
这是源于自身血脉的本能,烙入身体融入骨血,安逢渊这句话一说出来,沈长安就高、潮了。
他死死咬住牙齿,以防发出任何声音,他毫不怀疑,一旦开口,就是让人羞耻的呻、吟声。他不敢走动,他怕下一步自己会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仿佛过了好久,其实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安逢渊以为他害羞了,凑过去又咬耳朵:“新娘子之前有人,她老大不情愿嫁给我,你就当去闹洞房。不过你娘是我的,你只能看,不许乱动。听到没?”
沈长安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回换成安逢渊搀着他走,安逢渊当他喝多了,半搂半抱把他带到后院。红烛明亮,灯影绰绰,一道倩影打在窗户上。
门口蹲了七八个年轻小伙子,见安逢渊来了,围上去笑嘻嘻地讨赏:“侯爷,您儿子都这么大了,终于娶老婆了啊!”
“没大没小的东西!”安逢渊被他们逗笑了,从怀中拿出几块碎金子,丢给他们,“拿了快滚,别耽误老子洞房花烛!”
“凭什么呀?沈小将军能看,我们就不能?”一个愣头青不服气。
另一个年轻人打了他一下,嘿嘿笑道:“你能跟沈小将军比呀?小沈将军的爹跟侯爷打仗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啃泥巴呢。”
安逢渊指着沈长生,慢悠悠说道:“这是我儿子,你们是我儿子吗?”
几个年轻人从善如流:“爹!”
安逢渊笑了笑,一把捏住沈长生下巴,让他抬起头,月色明亮,照在沈长生眉眼上,似金玉琉璃,安逢渊道:“你们谁自觉比他长得好看,站出来,我就收了。”
年轻男孩什么都缺,最不缺自信,但在天壤之别面前,还看不清事实的,那不是自信,是眼瞎。能在王府里混的自然不是残疾人,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犯了难:“侯爷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本侯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儿子难道不该好看吗?算了算了,你们谁能打过他,站出来,本侯也收了。”
一阵沉默,把几个毛头小伙子打发走后,安逢渊回味一下,嗯,儿子确实好看。连齐素月都有所不如,唯有那天惊鸿一瞥的姒族美人可以一比。
按理说沈虞虽然好看,但绝没有好看到这个份儿上,大概是沈长生的母亲是绝色美人,怪不得沈虞不肯告诉他长生母亲是谁,原来是怕他抢朋友妻。
安逢渊笑着笑着,想起故人,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啊。
沈长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推开门,齐素月已经摘了盖头,眉眼细长,肤色白净如玉,神色间有冷峭之意,这股高傲尊贵的神色一看就是高门捧在掌心出来的。
她似笑非笑:“大喜的日子,带个男人过来,想怎么玩?”
安逢渊也不生气,指着沈长生跟齐素月说:“这是你儿子,儿子,叫娘。”
沈长生缓过来,恭敬地跪下:“娘。”
齐素月看清了沈长生的脸,眼中讥诮一闪而过,她掩唇而笑:“知道的说这是你义子,不知道的,以为是你私藏的男宠呢。”
此话宛如惊雷入耳,沈长生的身体刹那僵住了,浑身的血都变冷,她发现了?!怎么可能?!
齐素月与沈长生无仇无怨,此番话完全是针对安逢渊,安逢渊倒没觉得自己怎么样,但他决不能容忍别人嘲讽沈长生,尤其是在这方面,他当即寒了脸色,低低说道:“你再说一遍?”
他声音森寒,齐素月本想继续说,一对上他的眼睛,浓重的杀气袭来,她气势顿时弱下去,原本刺耳的话说不出口,恨恨道:“没什么,你爱跟谁跟谁,我管不着,你也别来管我。”
“那可不行。”安逢渊走向她,大手一揽,把她推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齐素月整个人跌倒在柔软的床被上,发出“啊”地一声低叫。
“儿子,关门!”安逢渊的声音里有丝笑意。
沈长生跪伏在地上,地面的冰冷传到他的膝上,听到这道声音,那股冷意顺着身体传到脑海里,他不发一言,慢慢退出屋子,合上了门。
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那叫声一开始是惨叫呼喊,后来成了低低哀求,再后来是甜腻。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跪坐在外的少年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刀鞘,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凸显。
正月天气,长安城里大雪茫茫,寒意笼罩一座城,屋外天寒地冻,本该是极冷的。
沈长生浑身的骨血都仿佛被冻僵了,他犹然不觉,少年眼中充血,他觉察到心里燃起了一簇火苗,那火苗转瞬变成熊熊大火,铺天盖地烧灼起来,再凛冽的寒风也扑不灭。
第4章 春风桃花
冬去夏来,他们把战线推到长江一带。
一场战役后,安逢渊俘虏了大衍的宗室,对方军营隐隐有哗变之意,安逢渊当即决定亲率一支小队去侦察。
那是他从军来的第一次大败。
敌军将领早就埋伏在道路两侧,骑兵步兵蜂拥而上,数百人包围住他们数十人。安逢渊持刀奋战,几个骑兵困住他,当头兜出一堆粉末,安逢渊只觉眼睛一阵剧痛,旋即被数人打下马。
“长远侯已被抓!放下兵器!否则长远侯性命危矣!”
沈长生杀得双目通红,听到这话,蓦地停下,任由人收了兵器,将他双手捆住,把他扭送回营。
他不甘地挣扎下,那人哐地用刀柄猛力砸他脑袋:“老实点!别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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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逢渊被关在屋里,双眼暂时看不到东西,大衍的军医给他敷上药,用黑布遮住他的眼眸,他要等七八天才能恢复视觉。
他在敌军中待遇可谓极好,敌军好吃好喝供着他,每日点心不断,梨花白、竹叶青、桑落酒、新丰酒轮番上,刚刚甚至送来一坛女儿红,还是珍藏三十年的!
那坛女儿红彻底激怒了安逢渊,他猛地把酒扔到地上,酒坛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醇厚的酒香弥漫一室,他指着大臣怒道:“天天美酒好菜供着本侯,明天是不是还要送个美人供本侯泻火啊?!”
大臣不慌不忙道:“侯爷需要的话,也无不可,”
“哈,想拿本侯换回陈辉?难道你没有见陈辉被本侯逮到的样子吗?瑟瑟发抖的跪下求本侯饶他一命,把你们的计划全摊出来,这样的宗室,也值得你们追随?”
“王爷是什么样的脾性不重要,只要他是大衍的宗室,就够了。”大臣淡淡说道。
“很好,你们很好,哪怕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安逢渊被气笑了,“不愧是大衍的好臣子!”
“大衍的天下,就不需要侯爷操心了。”大臣笑了一声,“至于美人,城内萧条,只有一个姒族娈童,不知侯爷能不能屈尊。”
他本是想羞辱安逢渊一番,可安逢渊知道他心中所想,偏偏不如他意,他大笑道:“爱卿还是秉承儒家那套,难道你不知道,对于上位者而言,男女并没有差别。有劳爱卿了,本侯却之不恭。”
齐书脸色一变,声音却不漏出丝毫破绽:“侯爷请稍等。”
他关门时的声音还是暴露出他所想,安逢渊听见比平时大许多的关门声,满意地笑了笑。现在他陈兵十万在城外,虎视眈眈,大衍唯一的宗室还落在他手中,失去了陈辉,大衍临时聚起来的势力会瞬间土崩瓦解,他们拿什么跟自己斗?还想妄图扳回一局?他从来不肯露出任何一点软肋,对自己人如此,对敌人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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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生和其余二十三位亲卫被困在一间帐篷里,沈长生一开始焦急气愤,后来冷静下来细细思考,发现安逢渊的性命无忧,他们毕竟抓了大衍宗室,敌军应是想用安逢渊换回宗室。
少年坐在地上,正在想怎么解决困境,咯吱咯吱靴子踏过土地的声音传来,停在他面前,一个男人俯视他:“你就是沈长生?”语气里满含刻骨的恨意。
沈长生抬起头,年轻男人眼中是滔天怒意,表情甚至已经扭曲了。他穿着盔甲,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望着他,手臂肌肉僵硬,拳头死死地握起来。
他恨声道:“裴叶就是你杀的?”
这事随便问一个亲卫就知道,沈长生没办法否认,他也不想承认,男人逼问:“你身为大衍臣子,为什么要认贼作父?!为什么要杀我大衍臣民?”
他问的问题沈长生根本没办法回答,他快死在雪地里时,谁救了他,给他饭吃,他就是谁的人。但看男人要杀人的眼神,沈长生聪明地选择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