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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红发侍卫,大神官瞥了眼餐盘,里面有三样她喜欢吃的——神殿以素食为主,而惟有大神殿主厨做的素食那位粗线条的女军人喜欢吃,而且特别垂涎。再看看对面建筑物上的大钟,快到回宫覆命的时间,便做了个手势:“请帮我打包,我带去宫里吃。”
※ ※ ※
“我说艾德娜。”
“干嘛?”
城主办公室里,罗兰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若无其事地丢出炸弹:“你什么时候才向法利恩告白?”
噼里啪啦!红发侍卫连同怀里的文件一起倒在地上,纸片四下飞散。金发青年捞住两张飞到自己附近的纸,啧啧连声:“真是的,又要重新整理了。”因为整理文件是秘书官的工作,所以他可以说风凉话。
“你这家伙!胡说八道什么!”捂着撞痛的下巴,艾德娜一跃而起,河东狮吼。
“这哪是胡说八道,我是在关心你。”罗兰搁下羽毛笔,装出非常诚挚的样子,一字一字道,“你马上就25岁了,是不是?”
“是又如何?”艾德娜没有被主君不可信的表象欺骗,依旧粗声粗气地回答。神色除了突然被揭穿心事的羞窘,还有一份怀疑。
“法利恩现在是21岁,和你相差3岁,还行。可是过了年,你们就差4岁了。”说到最后一句,罗兰加重语气。
对、对哦!艾德娜如梦初醒,整个人被巨大的危机感包围。见状,罗兰再推一把:“而且,你不快点告白,可能就没希望了。”
“为什么!?”艾德娜果然上当,紧张地追问。
“因为马上就贤者考试了啊。”
“贤者考试怎么了?”
罗兰故意叹了一大口气:“怎么了?就糟了!贤者可以结婚。”他毫不怀疑弟弟能够通过考试。
艾德娜还是一脸困惑。这下罗兰是真的叹气了:“喂,就算你再迟钝,也不可能看不出,爱慕法利恩的女人有多少吧?一旦他考上贤者,哪还有你插足的余地?”
无心的话语却刺中了红发侍卫仅次于年龄问题的最大心结。她的确没有自信从一大群人中间脱颖而出,成为褐发青年的唯一。论容貌,她不算顶漂亮;论性情,她也一点不温柔,甚至是粗鲁的——这样的她,拿什么跟人家争?
“所以,你要赶快勇敢出击。或者,就霸王硬上弓好了。”罗兰热切地出主意,但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正沮丧的艾德娜被他这么一嘲,火冒三丈,不假思索地抄起一座半人高的烛台,举高过顶,威胁道:“你再说——”
笃笃!两记清脆的敲门声刚落,一人推门走进:“大人……”
语尾消失在凝结的空气里,伊维尔伦大神官一手拿着餐盒站在玄关,瞪视大逆不道的城主副官。而室内的两人也以石化的姿态,呆呆瞅着他。
“讨厌!!!”
艾德娜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一把丢出烛台,掉头冲出房间。
“哇啊!”
“大人!”顾不得离去的人,法利恩急忙奔向桌后的主君。
罗兰连人带椅倒在地上,那只充当临时凶器的烛台就掉在他两腿之间。
“呼……差点就绝子绝孙了。”吓出一身冷汗的伊维尔伦城主抚胸。确定他无恙的大神官也如释重负,随即转为愤怒:“艾德娜真是太不象话了!平时小打小闹也罢了,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危险的行为!”
“呃,那个……”
“大人你也是,太纵容她了!虽然我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发生这种事,我实在无法再当作没看见!请你对待部下要有个限度!如果你拉不下脸,我会亲自跟艾德娜谈一谈,不然,哪天她真的会爬到你头上去!”
罗兰终于明白“弄巧成拙”的心情。如果法利恩不选在那个时机点进来,整件事会以他胜利的笑声为句点——艾德娜决不会把那只烛台往他头上招呼过来,失手砸破自己脑袋倒有可能。而现在,即使他说破嘴法利恩也不会相信。罗兰非常清楚这个弟弟炯异于外表的固执。一旦他认定某件事,十匹马也拉不动他。另一方面,艾德娜气得三天不理他已经是最好的发展,最糟的情况是她背着包袱返回红谷老家,留他在文件海里挣扎浮沉,像五年前他丢臭虫在她床上,狂怒的城主副官踹了他一脚后出走了半个月一样。
想到这里,罗兰顿时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男人,很快就重新振作,准备反击。首先站起来,因为坐在地上没有威势;然后拍拍衣服、扶起椅子、放好烛台,一切都打理妥当,才用悠然的口吻道:“她是我未来的弟媳,我不纵容她纵容谁?”
这回换大神官体验到措手不及的滋味:“伊芙将军他……喜欢艾德娜?”
若不是自制力够强,罗兰铁定会一头撞上书桌。
“你说心里叫我哥哥是叫假的?!”
“呃?”法利恩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大人,请别开玩笑!”
罗兰不作回答,只是用犀利的目光瞧得对方坐立不安,僵硬得像根生锈的铁片:“嗯哼,看来你也不是全无感觉——没错,那丫头喜欢你。”
“我……”法利恩努力不让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可惜失败了。
“你也喜欢他。”
“大人!”大神官终于调整好呼吸,试图扭转颓势,“我对艾德娜不是那种感情!”
罗兰咧开笑容,指着一样东西:“是吗?那这是什么?”法利恩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脸色刹时由红转白。
“这个……是给您吃的。”某人垂死挣扎。
“我闻到了香菇的味道,我讨厌吃香菇。”
“……”
“得了,不要嘴硬了,再逃避就不像男子汉了。承认吧,你喜欢艾德娜。”罗兰笑得无比灿烂,傻瓜才看不出他笑容里满满的欢喜。察觉他的用心,法利恩反而镇定下来:“我是对她很有好感,但也仅止于此。”
“你对艾德娜有什么不满吗?”金发青年深深蹙眉。看到这表情,大神官会意主君的撮合并不单单为了报复这些天他们对他的调侃,最重要的原因是真正希望红发侍卫有个幸福的归宿。
于是,他的措辞变得更谨慎:“大人,艾德娜可能忘了,但你不应该糊涂的。”
“怎么?”
“我是不能结婚的。”
“咦,当了贤者就行了啊。”
“我指的结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法利恩沉声道,神情有些抑郁,“我是水神亚希的神眷之子,除非神明允许,不然既不可以破身,也不可以还俗。”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有不如无。
罗兰这才想起国务尚书曾提过类似的事情,击了下掌:“对了,我一直忘了问,这规矩是谁定下的?”
“呃?当然是水神本人了。人类是无权代替神明做决定的。”
“那其他神的神子、神女也是这样吗?”
“是的。”
罗兰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吧,这件事交给我,你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法利恩睁大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尽管放手去追艾德娜。”
“……”竭力压抑几乎要逸出口的叹息,法利恩小心翼翼地道:“大人,你想亲自跟神明交涉吗?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水神,只能感受到她的力量。”不能怪大人,不能怪大人,他不是圣职者,自然不清楚这方面的事。
罗兰讶道:“你从没见过亚…水神吗?”法利恩表示肯定,心道:果然。
“交涉也不可以?”
“这个,我没试过,也不想试。”
“?”
大神官冷冷地道:“我讨厌神。”年轻的城主理解地点点头:上代水神巫女自杀,追根究底就是那个不许破身的规定惹的祸,无怪法利恩对眷顾自己的神明没好感。为了活络气氛,他刻意用开朗的口吻道:“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讲哦,大神官。”
“当然不会。”法利恩淡淡笑了,笑容很美,却只停留于表面,散发的是冰冷的圣洁,而非神性的慈和。看着这样的笑,罗兰眼底闪过痛楚,低声道:“够了。”
“什么?”
“不要追问原因,亚希那边交给我。”
法利恩皱了皱眉:“大人,你还在介意上次的事?”
“啊,没办法,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起十年前那个笑得天使一样可爱,在我身后跌跌冲冲跑的你啊。”
“大人!”大神官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调息片刻才恢复平静的表情,一字一字道,“人都会长大的。”
伊维尔伦城主没有回答,点了下地让转椅面对壁炉的方向,凝视早早燃起的火堆。橘色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却没有照进他的心底。
“问题是你长大的代价太大了。”
正当法利恩苦思要怎么劝说才能让他这个脑筋顽固的兄长开窍,明白他是心甘情愿变成今天的模样,罗兰已经打破沉默:“别担心,法利恩,你老哥还有很多没抖出来的秘密法宝,莫西菲斯就是最好的例子。”
“……”
转过头,金发青年温柔地笑了。
“去追艾德娜吧,就当是减轻我的负罪感,嗯?”
※ ※ ※
在被窝里生了一夜闷气后,红发侍卫没有如上司担心的跑回红谷老家,而是拔了一束花,朝神殿走去。
脾气暴躁归暴躁,艾德娜并非头脑简单的人,对罗兰也不是普通的了解,他话里有几分好意还是分得出来。姑且不论其中更多的不良居心,她决定采纳他的忠告,攻克那座名为“法利恩·罗塞”的要塞。
不过昨天的事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不敢当面表白,她开始绕着神殿转圈,寻找可以偷偷溜进去的通道,把附了小纸片的花束放在对方床头了事。
此刻黎明刚过,晨光微熹,四周飘荡着宁静的氛围,使失眠了一晚的城主副官有点瞌睡起来,久久没找着路也是原因之一。神殿很大,她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也只绕过半堵墙。攸地,她眼睛一亮,奔向不远处一棵大榆树。
直到爬上树梢,往里面一瞅,她才蓦然惊觉,这是条回忆的道路。
墙的另一端是大片熏衣草组成的海洋,扑鼻而来的香味清淡宜人,满满的紫色小花随风摇曳,上方的天空是极淡的蓝,和那天一样。
'你不累吗?'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蹲在花丛间的男孩像受惊的小鹿般跳起来,泪眼婆娑地左右张望。
'这里啦,这里。'坐在树上的少女一边摇晃双腿,一边招手,满脸好奇,'你哭了快一个时辰了,都不累吗?'
'你……你……'
'嗯?别怕,我不是坏人。'将对方惊讶的神情看作恐惧,少女好声好气地道。男孩抹去泪水,用有些慌张的口吻道:'你是谁?这里不准外人进来的。'
'我不是外人。'少女沿着树枝攀上墙头,然后一跃而下,刚迈出几步,见男孩不住后退,脸上戒备之色更浓,忙停下脚步,指着自己的衣领,急切地道:'我真的不是外人,你看!'话音刚落,想起对方是过着封闭生活的神学生,十有十不认得她的服饰,正要补充——
'你是军官?'男孩眼睛一亮。
'你认得啊。'少女松了口气,上前帮他拭泪,这回男孩没有躲闪,希翼地瞧着她:'你是军官的话,认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