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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吉西安,你代我出席明天的考试。”
术士长回过神,怒道:“我没空!”
“你的工作我会帮你处理,商会我也会照看,去吧,就当放一天假。你也是魔法师,应该对这场对决很感兴趣。”诺因的眼神有点闪躲,但吉西安还是捕捉到一丝内疚,恍然大悟。
早知道生病的效果这么好,他早就装病了!
※ ※ ※
拒绝了魔法师公会的邀请,东城城主的邀请却拒绝不了,诺因只得抱着满肚子不情愿参加了庆祝第二位贤者诞生的华宴。他没有料到,席间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不高兴的“人”。
“罗兰,既然还要再过几天再对目标下手,你这么早叫我回来干嘛?”
迪尔抱怨。他坐在金发青年肩头,无聊地摇晃双腿,眼光觑向被一大群王公贵族包围的肥胖男子,也就是他口中的目标,国王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奇的是,周围明明有许多人,却都像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似的。
罗兰恍若未闻地举杯饮酒,同一时刻,迪尔脑中响起一个不是具体的声音:(你这几天都在米亚古要塞?)
“你派人跟踪我!?”迪尔跳起来,愤怒地大喊。罗兰放下酒杯,睇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如水,没有心虚也没有指责,只有包容一切的淡定。迪尔呼吸一窒,愧疚地坐下:“对不起。”
(没关系,我提前叫你回来,是有话告诉你。)
“什么话?”
(不要陷进去。)
不等对方回应,罗兰紧接着说下去:(你是自由的生物,我本不该对你有所要求,只是,迪尔,为了你自己好,接受我的忠告,别对我的敌人产生感情。)
“……我明白了。”闷了半晌,迪尔泄气地出声,“但是我没有喜欢上卡萨兰城主,我只是舍不得他的厨娘。”
(呵呵,那倒是我多虑了。)罗兰冰蓝色的眸子浮起笑意,瞅准没人注意的空挡,轻轻弹了他一下,(去吧,我的小妖精,挑点爱吃的水果,当心别被人发现。)
微笑着目送黯妖精远去的背影,罗兰正欲举杯再饮,听见一个让他血液冻结的声音:“你刚刚在弹什么?”
“……弹灰。”
伊维尔伦满愿师瞟了情人一眼,没有揭破他显而易见的谎言,也没有追问,伸出裹着蕾丝长手套的右手,以礼貌的笑容问道:“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城主?”
“这是我的荣幸。”金发青年绽开没有一丝虚假的笑靥,握住她的柔夷,刚要迈步,对方浇下一盆冰水:“收起这副白痴的笑脸,会穿邦的。”
“……”
一边在心里喃喃诅咒情人的冷静,罗兰一边面无表情地转向心腹,平板地道:“跟大家说,满愿师小姐身体不适,我带她出去吹吹风。”
将刚才的对话全听在耳里的东之贤者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去吧,大人。”
※ ※ ※
直到走进空无一人的中庭,冰宿才发出质问:“你在搞什么!?”
“我收不起白痴的笑脸,只好让你单独看这白痴的笑脸了。”
罗兰的语调有着赌气的成分,冰宿惊讶地睁大眼。
这男人……平常那么成熟,为什么一碰上她,反应就这么幼稚又激烈?
调整呼吸,罗兰没费多少劲就克制了情绪波动,转过身,双眼泛起温润的水光:“你真美。”
茶发少女身穿一袭宛如月光织就的纯白雪纱,只有裙摆透着淡淡的蓝,像是融化的蓝水晶,也像是天空的剪影。j□j的双肩有着瓷器的质感,在夜色中几如透明一般。纤细的发丝下戴着一顶晶莹的额冠,更衬得她整个人仿佛一座冰雕。
食指轻抚额冠的表面,年轻的城主吐气似地道:“总有一天,我要为你戴上真正的后冠。”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这次没有计较情人的不识情趣,罗兰微微一笑:“原谅男人的自大吧,冰宿,因为,这是我的愿望啊。”冰宿回以澄净的目光:“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可以。”
“你真是……”唇畔的笑意变得有些无奈,但随即,又恢复清朗的弧度,“和我跳舞吧。”
“得了,你不适合浪漫男人的嘴脸。”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冰宿转身就走。
“喂喂,我是真心实意的!”罗兰追在后面。
“没音乐没伴奏的,跳什么舞。”
“我们可以边数拍子边跳嘛。”
……果然是不适合浪漫的男人。其实内心有一滴滴期待的冰宿,听到罗兰的回答,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或者——”罗兰绽开恶作剧的笑容,一把擒住情人的纤腰,“跳自然的扭腰舞。”
“啊!”冰宿惊叫着扭了扭腰,躲开搔痒的手,愤然飞起一脚,“你这家伙!”
“嘿嘿,原来你怕痒啊。”罗兰轻松闪过。冰宿更是火冒三丈,当下拳脚齐出,将他看作练功的沙包,却连一片衣脚也碰不到。
可恶,太滑溜了!正在冰宿泄气的当口,一样东西跃入眼帘,那是座大理石筑的喷水池,因为是秋天了,中央的女神像没有喷水,但池子里还是满满的。背对它的罗兰完全没注意到。
狡诈的神色一闪即隐,冰宿飞快地前扑,想将他扑进池里,不料扑了个空。但避开的同时,罗兰也看见了那个喷水池,连忙抓住她的手,被下坠力带得往前倾倒。
啪!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飞溅的水花化作纷扬的雨点落下,浇得两人湿透。罗兰趴在情人身上,愣了片刻,放声大笑。
“哈哈哈……”
迟了半秒,冰宿也笑起来,明亮而欢畅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喷水池上空。
“真是的,还是被你摆了一道。”罗兰捏捏对方的俏鼻。冰宿不甘心地抿嘴:“没有,是运气好。”罗兰眨了眨眼:“你也会得意忘形啊。”
“被你传染的。”
“不服输的女人。”宠溺地笑着,罗兰轻柔地耙梳对方的秀发,双手逐渐下移,来到腰后,紧紧搂住。埋首在她的肩窝里,他低声道:“理智告诉我,我们应该马上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我的理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是我不想放开你。”
“……”
沉默持续了将近十秒的时间,才被少女略带僵硬的声音打破:“你该放开我,万一被人看见就糟了。”
罗兰眼神一黯,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
“从前,我只是想站到那个位置,没有任何理由……”
冰宿没有说话,静静聆听。
“现在,我有了个理由。”微微放松手劲,罗兰抚摸情人冰冷而柔软的脸颊,憧憬地低语,“我想把你带到世人面前,堂堂正正宣布你是我的妻子,为你戴上后冠。”
“我并不稀罕后冠。”良久,冰宿盖住脸上的手,墨绿色的眸子荡开温暖的涟漪,“不过,我确实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笑意在瞬间直达眼底,然后——以吻,立誓。
※ ※ ※
六天后,卡萨兰城主诺因·史列兰·德修普终于得以拖着累惨的身体返回老家。
“罗兰这个疯子,既然决定撕破脸,还浪费那么多酒菜干嘛?”
宴会结束时,国王以高压态度命令东城立刻缴上献粮并撤走边境的军队,遭到严词拒绝。
“你懂什么,这才是他聪明的地方。”吉西安翻了个白眼。赶在主君发火前,雷瑟克插口解释:“受邀的并非陛下一行,罗兰城主当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而且这么一来,舆论也会站在他这边。”
“出兵的借口吗。”
诺因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是傻瓜,部下一点就想通几个关节,“我们名义已经不正了,老妖婆肯定会请缨,罗兰应该也会亲自出马吧。”
他的推断错了。
“拉夏尔!?你说他派拉夏尔?”
城主和军务长异口同声地大喊,传达消息的术士长也掩不住困惑的表情:“千真万确,所有的渠道都是相同的回复。”
“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诺因抢过文件,仔细阅读,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雷瑟克也拿过去反复研究,半晌迸出一句:“他不是想投降吧?”
“投降?他付得起投降的代价吗?老妖婆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士。”
吉西安沉吟道:“我再叫人去搜集相关的情报。”
“不用。”诺因咬着大拇指,心念电转,“我们这儿的情报再快也快不过老妖婆那儿,由她去伤脑筋吧。有什么阴谋也不打紧,把拉夏尔打垮就行。速度快的话,再狠的阴谋也来不及实行。”
这是场时间的竞赛——他准确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敲门走进,恭身道:“殿下,洗澡水放好了。”
洗完澡,诺因拿着书爬上床,不一会儿便朦胧睡去。睡到中夜,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到一股奇妙的压力在心脏附近发酵,驱散睡意,迫使他逐渐清醒。约摸半刻钟后,他意识到这股力量的来源,伸手探进枕头底下:(史列兰?)
《……诺因。》
(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魔封的语气彷徨一如被大人抛弃的孩子,《我做了个梦,醒来后,就睡不着了。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可是我很害怕……》
(什么梦?)诺因换了个姿势,手肘撑着床单,拿出佩剑放在枕头上。不想他刚放好,脑中就响起一个惶急的声音:《不!不要让月光照到我!》
月光?诺因反射性地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中,果然有一轮金灿灿的圆月高悬,光芒四射,照得大地犹如白昼。
诺因记下半身害怕金轮月,将他藏回枕头底下。
史列兰如释重负,但还是摆脱不了一波波涌上的惧意,只能从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拼命汲取安心的力量。
拉上窗帘,半个身体覆在枕上,掌心的剑却还在嗡嗡震动,诺因皱起眉头:(还怕?做梦的关系?)
《嗯。》
(什么样的梦?)
《花……很多很多白颜色的花,我一直走一直走,也看不到尽头。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我,花和一座宫殿。宫殿也是白色的,很大,很空旷,我就坐在里面发呆。》
(这是什么怪梦啊!)诺因咋舌,安抚地拍拍剑柄,(忘了吧,一个乱七八糟的梦而已。)
《可是我觉得那是真实的景象。》史列兰困惑地低语,《而且,好像有人在呼唤我……》
“什么!!!”诺因大吼,下意识地握紧半身,一叠声道:“谁?谁呼唤你?”
《我不知道。》
“别理他!当他在放屁!”
《呃……》史列兰左右为难。诺因狠狠眯起眼:“你是我的!我的半身!难道你要背叛我,去找另一个新主人?”
《不是的!》史列兰急切地道,《我不想离开诺因!可是我担心他是我的同类!》
(同类?)诺因冷静下来,改用心声发问。
《嗯,我想要同类。》
(要什么同类,你有我还不够?)
史列兰黯然道:《不一样,我和诺因不一样。诺因是人类,而我什么也不是,不是人类、不是魔族、不是龙族、不是妖精……所以,我想有个同类。》诺因沉默半晌,淡淡地道:“什么也不是的,不是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