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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雾,你看我这个造型怎么样?”
妖兽垂着脑袋,不去看在镜前搔首弄姿的主人。
“我不要看。”他的声音仿佛刚跑完一圈马拉松般有气无力。
“为什么?不是挺好看?”帕西斯诧异地端详镜中人,觉得是有点美中不足,于是在长辫的尾端打了个蝴蝶结,“这样总行了吧?朴素又不失可爱。”
“……”
拎起一旁装满鲜花的竹篮,一个清秀娇丽的少女从镜子前面转过身,长及脚踝的裙摆随之荡漾,乌溜溜的麻花辫也甩了个圈,“当当当,卖花姑娘——出炉!”
刃雾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再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才豁然爆发: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
“吼这么大声干嘛。”帕西斯用空着的一只手塞住耳朵。刃雾继续吼得惊天动地:“你才想干嘛!用这个造型和肖恩先生跳舞?”
“哦,真是个好主意。”
刃雾一边咬牙一边磨爪子,想赶在这家伙出去荼毒世人前抓花他的脸。这时,帕西斯像感应到什么似地抬起头,叫了声糟糕,火速抱起刃雾,施展瞬间移动。
※ ※ ※
“师父!师父!”
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环顾空荡荡的房间,双眉微蹙,“不在吗……?”
“有!”一只芊芊素手攀住窗框,紧接着穿长裙挎花篮的少女跳了进来,发出清脆娇嫩的嗓音,“我在这里!”
“……师父?”这是确认。
“对对,乖徒儿,你认得出对吧?”
“我现在郑重考虑和你解除师徒关系。”
“啊啊——为什么!?”帕西斯大受打击。刃雾从他怀里跳回地面,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罗兰:“废话,正常人都会这么说。”
“哦,刃雾,好久不见。”金发青年弯腰抱起它。妖兽也亲热地磨蹭他的胸口。被晾在一边的帕西斯做泫然欲泣状:“呜呜~~你们都欺负人家。”
“别闹了!”
“嘿,有什么关系,你初到迷雾森林那段日子,也经常冒出‘人家’两个字。”
罗兰满脸通红,嗫嚅道:“我…我后来改掉了。”帕西斯笑道:“是啊,在我的监督下。”
“师父……”这次是讨饶。
“哈哈哈!”恶劣师父将徒弟的尴尬视为己身的乐趣,裙摆一撩,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说吧,找我什么事。”罗兰眯起眼:“应该是你找我解释事情吧。”
“呃——”帕西斯这才想起那场席卷了西城全土的'丰饶之风',斯斯艾艾说不出话来。
“也罢,你是贵人多忘事,那我现在提醒你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那个……对不起。”仓促之间,帕西斯只能挤出这句回答。罗兰脸色微变,竭力克制怒火:“我等了你十天,结果你就回我这句话?哪怕你用这十天编个谎言也好啊!结果你是压根忘记了!我这个徒弟原来就这点分量!那好……”
“罗兰!别这样!”帕西斯打断,满心后悔,“对不起,是我不对。”罗兰从来不是会说出这种重话的人,他会这么失控地叫喊,就一定是忍到了极限。
明明自从那一次后,他就发誓不再伤害他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见你,是…是没脸见你。”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罗兰余怒未休地哼了声,却也不愿再口出伤言:“行了,你要我别对那个人出手,我答应你。”
“作为交换,我给你。”
“什么!”罗兰愕然,正如帕西斯了解他,他也了解帕西斯。以他这个师父的脑筋,足以想出成百上千的方法化解这次矛盾,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不留痕迹,却偏偏使用这么笨的法子。根据越重视智商越降低的质量守恒定律,答案呼之欲出。
罗兰笑了:“真没想到师父是这么笨拙的人。”帕西斯瞪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师父知道我不会拒绝啊?”
“你拒绝就是傻瓜!”帕西斯嗤之以鼻。
“傻瓜吗,笨蛋师父是会教出傻瓜徒弟。”罗兰耸耸肩,笑意更深,“我看得出师父心里还有些顾虑,所以交换什么的就免了吧,别哪天跟我对着干就行。还有,附加一个条件。”
帕西斯压抑内心的感动,故意轻哼:“果然是不肯吃亏的家伙,什么条件?”
“陪我练剑。”罗兰竖起食指,笑得仿佛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
※ ※ ※
一离开温暖的室内,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就直扑面门,冻僵了身子。帕西斯却丝毫不受影响,脚步悠哉,嘟囔的声音也没被风吹散半点:“练剑随时都可以叫我陪你练嘛,干嘛算在条件里,你可以叫我砍十个八个政要,或者毁一两个城市……”
“师父。”罗兰的态度同样好整以暇,反而是他怀里的刃雾受不了帕西斯一路的唠叨翻起白眼,“我先前气的是你不把我放在心上,至于这些得失利害,你我之间不必计较。”
“骗人!你分明是要我背上庞大的人情债务,然后随时间累积利息!”
“呵,我不否认。”
“阴险!”帕西斯哇哇大叫。罗兰笑靥不变:“师父现在才知道?”
“……”
将暗爽在心头的刃雾放下,罗兰转向还是少女扮相的某人:“你可以脱下这身衣服了。”
“啊,罗兰是要人家赤身露体站在雪地里么?”终于抓到扳回一局的机会,帕西斯佯装吃惊地双手遮胸。那样子不管谁看了,都会认为是遭恶徒调戏的小羊羔。
然而,罗兰不动如山。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呜呜呜,从前的罗兰多可爱,哪像这样。都怪有段时间玩得太过火,把他玩成老狐狸。如今除了偶尔能逗得他脸红,都看不到吃鳖的模样。帕西斯脱下幻象手镯,心里无限哀怨。
一脱下手镯,银发青年先前的娇柔荡然无存。入戏归入戏,他本身的性格不带丝毫女气。
把镯子抛给下仆,帕西斯抖了抖发带,觉得挺称手,就灌注气劲,使之变成一把长约七尺的细剑。见状,罗兰有些失望:“师父不用气剑?”
“龙眠会断。”帕西斯淡淡一笑,气如其人,他心里那把剑在名为“贺加斯”的磨刀石淬炼千年后,早已锋利无匹,世间没有一样神器承受得住。
得知不是小觑自己,罗兰心意顿平,尽管从不奢望能够打败面前的男人,但他也有剑士的自尊。
帕西斯缓缓踱下场:“当初你离开森林时,我说只要你能挡得下我五剑,就可自保有余。现在你掂量掂量,挡得下几剑?”
“十剑。”罗兰自信一笑。帕西斯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有志气,那我就来试试。”
金鸣震天。
第一击铲出一条深深的剑痕,雪屑纷飞,如此声威骇人的攻势却只是浅浅的试探。罗兰心不慌,眼不眨,轻松挡下。手不动,呼吸也降至最低,不出所料——二击·无声。
帕西斯的剑技绵密如流水,收发自如,短促的突刺连半片雪花也没激起,直取罗兰的咽喉。侧首以避,后者第一次还击,蓝影一闪,绞住了细剑,却在以零为开端的时间内就失去了目标。
三击·三剑连环。
远比狂风骤雨更凄厉的攻势令罗兰几乎喘不过气来,当年他就是被这三剑打得惨兮兮,卧床半个月才走出林子,有够呕的。值得庆幸的事,这次他非但挡了下来,还没得内伤。
完全没有让感动插足的余地,罗兰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下来的动作上——如果他缠不住对方的剑,那结果还是他输!
帕西斯的速度,是他一辈子无法企及的。
决不能让他退开!抱着这个唯一的念头,罗兰大胆欺近,龙眠在瞬间划过上百道残影,罩住帕西斯的全身。
剑是死物,人是活的。
初次对练,他不懂,死咬着剑不放,累到虚脱的最后,那个恶劣的师父才挂着看饱了好戏的笑容,轻轻吐出这句至理名言。之后他吸取教训,再没犯错。
可以不用挡——至少一开始,帕西斯是这么判断,但是当退路被罗兰踢出的雪块阻挡,急闪的身形仍是被削下半片衣袖,他改变了结论。
真的进步了。银发青年微微一笑,格开直刺心窝的一剑,不意外被紧紧缠住。
激烈的交击声只响了两下,第三下,罗兰被帕西斯踢回来的雪块打中膝盖,踉跄半步,只摇晃了刹那的视线却再也抓不住那道迅捷无伦的身影。
失手!
急中生智,罗兰在剑上注满斗气,水平切过,高速产生的风压将飘落的雪花凝聚成一条雪瀑,灼热的斗气则使其瞬间融化,水花飞溅,浇铸出一把长剑的轮廓。
“聪明。”忍不住赞了声,帕西斯手腕一抖,震开发带上的水沫,顺便混淆对方的视听,即使,他接下来的一剑,根本不需要这类小手段掩饰。
好快!
罗兰情不自禁地睁大眼,脑海被震撼填满,反而是身体比意识早行动,险险避开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却终是避得不够彻底,左臂被划出一道浅口。
退!再退!!
咬牙苦撑,这是罗兰之后的写照,智慧再无发挥的余地,甚至技巧也不存在于剑势之中,纯粹是依靠本能抵挡。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无暇吐出。
然而,猛兽被逼急了也会反击,罗兰松开左手,朝对方的腕脉挥拳,同时抬起右脚,踢向帕西斯的腰侧。这种拼命的打法,若他还有一分理智,决不会用。
铿!
只剩右手支撑的龙眠被震得飞起,那一踢也使罗兰失去平衡,整个人倒滑了十余米,摔在雪堆里。这一跤摔得甚重,当下一阵剧烈呛咳,直到咳出淤血,才缓过气来,躺平在地。
“几剑?”声音有气无力。
“正好十剑。”与他相反,帕西斯大气也不喘一口。罗兰漾开笑靥:“是吗,我还以为我输了。”
“如果不是这种比试,你是输了,竟然连保护动作也没力气做。”
“所以我不赌输赢,赌数量啊。”罗兰狡黠一笑,坐了起来,瞥见左臂的伤口,神色微黯,“师父还是手下留情了,最后五剑都没往要害招呼。”帕西斯斜睨他:“废话!你可是我徒弟!即使我分寸拿捏得再好,你若跟不上,一样完蛋!”
呜!连师父也对他没信心!
“不必气馁啦,你确实进步很多。”帕西斯伸手帮助他站起,话锋一转,“不过缺点也有,知道吗?”罗兰沉默了一瞬,道:“剑钝了?”
“是也不是,你的剑少了锋芒是好事,但是少了狠劲,就不妙了。倒是最后一剑有从前的气势。还有,剑上的东西太多,比试就好好的比,不要胡思乱想。”
“我忍不住。”
帕西斯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也罢,这点我不管你,反正影响不大,利弊难说。最大的问题是,你人也钝了。这种钝和练不练习无关,没有血,没有生死一线间的刺激,剑士就会从根本上迟钝。你回想看看,打仗时的你是不是反应更快?也许技术不够成熟,花招也不够多,但剑的利与准,肯定胜过现在的你。”
这次罗兰沉默了几秒钟,才道:“我不可能为了磨练自己,就去发动战争。”
“嗯哼,换了我,我就会这么做。”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