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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还是不对。席恩是意外掉到地球的吧,也就是说他本来没想留后代,那预言怎么会提到我们?”
“有关后代的部分是后来加进去的,本来不是这样。”啜了口茶,维烈沉静地回答,“正因为他是突然消失,他的信徒不相信他会抛弃这个世界,就以为他是隐居了,把责任转交给'星贤者'——那个地球人和他的后代。”
“哦。”
希莉丝问道:“那满愿石呢?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东西?”席恩在空中封印贺加斯的过程,因为肖恩不在场,他们都不知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是席恩叮嘱他的手下去寻找一块灰色的石头,那些人就以为是平息灾难的神迹石,加进了预言。”
“说不定是他的秘密武器。”莎莉耶熬有其事地双手环胸。维烈苦笑道:“我回来时,听到这个可笑的预言,非常生气,去找初代神官王利希特·德修普,告诉他真相,请他解开民众的误会。他说不行,当时的国家还很乱,需要圣贤者的传说凝聚民心。我说不过他,只好妥协,要求他专门组建一个机构,保管史实,就是今天的圣域。”
“圣域是你造的!?”一室惊呼。
“严格说来是利希特。不过我把那些狂信者都关在里面,省得他们出去嚼舌根。他们被席恩洗脑得很彻底,也乐意为他守护这片‘圣地’。”维烈语带讽刺。众人无言。
“还有件怪事,两个世界的语言统一了。”维烈纳闷地道,“可能是召唤地点在中国的关系,全部变成中文。我回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跑错地方。”杨阳吃惊得结结巴巴:“不…不是利希特陛下改的吗?”
“语言这种全民工程,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昭霆抱头呼喊:“居然有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杨阳打心底赞同。余人听得一头雾水。耶拉姆心细,指出一点:“既然这里的人都以为满愿师是星贤者的后代,为什么能够成功召唤?而且席恩留下的法阵也是随机。”维烈尴尬地抠抠脸颊:“呃,那个是我改的。因为担心席恩搞小动作,想干脆弄清楚比较好,就把法阵改成是对他的血统和魂波起反应。”
“原来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
“……”
杨阳很想问父亲为何把她放在肖恩的后代家里,又不便透露两人的关系,只好沉默。
“大家吃啊,别光顾着说话。”肖恩招呼,一方面也是制止昭霆对友人的蹂躏。
“哼。”昭霆一口气往嘴里丢了两只蛋卷。维烈如释重负,把凌乱的领子抚平,接着是精灵之眼。杨阳瞥见他几乎没动过的盘子,担忧地道:“维烈,身体不舒服吗?看你只喝茶。”
“嗯…我没什么胃口。”
“再没胃口也要吃一点,早上不吃饱,一天就没力气。”把自己的份推给他,肖恩热情地挽留,“多住几天吧,先吃点垫垫饥,一会儿我们上街买你喜欢的零食,我都记得哦。”
“……肖恩。”维烈的声音陡然暗哑。
“哎?”
魔界宰相鼓起勇气,这件事他已经瞒了一千年,也折磨了他一千年,再不吐露,他会被负罪感压死。
“洁西卡是我杀的。”
室内的空气顿时冷凝,不但肖恩当场石化,杨阳等人也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苍白的手指将桌巾抓出深深的褶皱:“那个时候,我看到古拉,以为她在战场上,就…就叫弗雷德剿灭司令部,结束这场战争,所以……洁西卡等于是我杀的。”
锵啷啷!餐桌翻倒,一道迅捷的身影扑向对座的友人,将他压在下面痛揍。
“肖恩!”
“维烈!”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谁也不敢阻止,棕发青年此刻的气势是浴血的酷烈凶猛,下手也毫不留情,一拳接着一拳嵌进清瘦的身躯,最后甚至扣住颈项。
“不——”杨阳大惊失色,扑过来扳那两只手。其他人也吓得魂飞魄散,冲上来拉的拉,拖的拖,却无法撼动分毫。
“停手!肖恩!你快把他掐死了!”希莉丝抱住情人另一只胳膊,惊惶地大叫。肖恩恍若未闻,双眼不再是纯净的琥珀色,而是充斥着杀意的暗黄。
“不要杀我爸爸!”
晴天霹雳。肖恩怔怔松开手,看向发言者。黑眸不断流出晶莹的液体,哀求地凝视他:“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爸爸……”
无法克制地颤抖,肖恩瞪视身下的人,胸膛激烈起伏,蓦然爆发出一声嘶喊:
“我恨你,维烈·赛普路斯!我永远也不原谅你!”
语毕,掉头冲出餐厅。
“肖恩!”希莉丝起身飞奔,在门口顿了一下,回首看看同伴,还是追了出去。昭霆和莎莉耶也跑出几步,左右为难地停住。诺因和耶拉姆还没从震惊的余波中恢复。
“维烈……”杨阳心疼地扶起父亲,内心是比表面更深的悲哀。维烈的经历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可能走的未来。
垂落的黑发掩盖了表情,维烈疲惫地靠着膝盖,久久不发一语。
☆、第七章 风雨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穿过碎石拼成的小径,错落有致的林荫后出现一座精美的喷水池。中央的女神像光洁莹润,在水珠的映衬下更为逼真,和池边抱琴独坐的白衣男子构成优美的风景。
苍白修长的手指弹奏出不成调的曲子,像淅淅沥沥的夜雨,打湿了少女的心。
苍黑的瞳凝视银色的竖琴,眼里却没有竖琴,而是无数过去的片断调和成的空灵色调。
杨阳驻足,不敢打扰眼前的人,尽管维烈的神态并没有拒绝意味。
丁冬!又是一个破碎的音符,受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杨阳唱起一首消失的心上人喜欢的小曲:
光柔和地穿过树叶的缝隙,
那是对昔日的怀念;
逆去的风轻拂整座城市,
那是对昔日的慰藉;
寂寞的吟游诗人忧郁地拨动七弦琴,
那是对昔日的追忆;
未丰满的羽翼破壳而出,
那是对昔日的诀别。
歌声清莹润泽,流泻如冬日暖阳,又像是甘醇的美酒般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地应和,维烈抬眼,温柔地凝视她,宛如大海般深沉悠远、宁静包容。这双眼,也曾经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了数以百万的人,险些颠覆一个世界。
长睫微垂,敛去了流动的波光,悠扬的音律响起,仿佛来自太古的悠然,平稳又蕴涵着沧桑与伤感,丰润的嗓音透出水晶般剔透欲碎的细腻情怀:
俯卧在随风起舞的树阴下哭泣,
望着那个素不相识的自己,
吉他为逝去的人而弹奏,
流星因不归之人而陨落;
不要离我而去即使这样恳求,
也只换来橙色花瓣的静静摇曳;
遗留在稚嫩脸庞上的阴影,
掌心的记忆渐渐远去;
指尖弹奏出别离的旋律,
依靠着你坚强臂膀的童心,
被呼啸的车轮无情地抛开,
吉他弹奏出逝人的叹息,
拨弄着心弦无法平静……
曲调逐渐低微,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叙述的声音:“这是父亲曾经弹给姑姑和我听的曲子。”
杨阳静静注视他,春末的风在两人身边打旋,卷着碎瓣飘远。
“有时想想,也许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都这把年纪了,还在追逐父亲的背影。他在的时候,虽然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也很安心。因为有父亲挡着,一切风雨都打不倒他,为我指点未来的路。所以他走的时候,我很伤心,就像世界塌了一样难受。还不能表现出来,怕他发现,怕他对我失望……”
“我始终是个不成器的儿子,只会墨守成规,消极度日。我想做到父亲的程度,可是我没有他的才能与魄力。我曾经以为时间能填补我和他的差距,但有一天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父亲也在朝前走。而且他走一步,等于我走一百步。”
“做任何事,我都会想:‘父亲会怎么做’。我永远无法摆脱他,也不想摆脱。因为他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摸着我的头夸奖说我‘做得好’。”
维烈吁了口长气,抱着竖琴默默弹了几个音,继续倾诉:“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但是那么漫长的生命,真的让我很厌倦。偏偏我是摩耶的支柱,我只能一直微笑,聆听大家的抱怨,解开他们的心事,满足他们的要求。没有人问我累不累,我也不能说‘我不想干了’。”
“玛格是一个奇迹。她是那么鲜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我无法自拔地爱她,可是爱的同时,我也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能牵动我的心。只要她一句话,我甚至愿意击毁千亿的星辰,将宇宙结上缎带,捧到她面前。”
“这种感觉太可怕,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没人可以问。大家只会调侃我,叫我安心当新郎。可是我真的受不了,我怕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父亲曾说,我不能偏心。摩耶是个太过脆弱的世界,只有公平,才能避免发生纷争。”
变奏的音符象征着主人的心境,杨阳也适时调整表情,以沉郁的目光看着父亲微露痛苦的清俊脸庞:“所以我开始躲着她,想整理情绪。玛格以为我是迫于命令才不得不娶她,当面质问我到底爱不爱她。”
“那一刻,我甚至想压倒她。爱情……竟然是这么凶猛的感情。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放开她,就对她下跪,说我爱她。”
“玛格把花丢到我头上,说我不爱她,不然,我就不会朝她下跪。”
原来,玛格蕾特公主也是爱他的。杨阳情不自禁地叹息,为这对幼稚的男女打心底无奈,更为千千万万无辜遭难的牺牲者掬一把同情之泪。
降魔战争的起因……居然是情侣吵架。
长眠于地下的先烈们如果知道,只怕也会气到无力吧。
“第二天,玛格就离家出走。然后,她变心和死亡的消息传回来。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像碎掉一样,后悔得想杀了我自己,破坏一切,毁了这个逼得我连爱也不敢爱的世界。”
杨阳打了个寒战,意外父亲的打击如此沉重,难怪他后来那么疯狂。
“仅剩的理智阻止我对同伴出手,于是艾斯嘉就成为我发泄怨气的对象。王说的对,我们根本不是报仇,是在屠杀。”垂下拨琴的手,维烈迎视女儿的目光,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脸上已完全失去血色,“就是这样的我,杀了洁西卡。肖恩就算想吃了我,也不奇怪。”
心里仿佛有一把刀,缓慢而用力地割着,时刻不断,就像无期徒刑。
已经痛了一千年,今后也会一直痛下去。
因为肖恩说:永远不原谅他。
“……”杨阳深吸一口气,颤声道,“维烈,你后悔报仇吗?”
魔界宰相微微一怔,坚定地摇首:“不,杀害玛格的人,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只是,不该用那样的方式。”
“可是——报仇不可能不牵连无辜的啊!何况那种状态,也没办法好好思考!”
“没错,但是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脱罪的借口。”
杨阳噤声,脸色变得和父亲一样白。维烈疲惫地移开眼,幽幽地道:“就算世人都原谅,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换作你,能原谅对重要的人出手,这么丧心病狂的自己吗?”杨阳用力摇头。
“离开珂曼世家时,我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