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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山崖前的一弯小道;这地方植被浓密,再加上光线暗淡;便显得极其幽暗深邃。而就是在这深邃到近乎发黑的树丛中,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枝叶拨弄的哗啦声。
男人立身顿住脚步,目光警惕;动作流畅迅速的拔出腰间的佩枪;随着那声音的节节逼近;一粒子弹被推上了膛。
枪口正对的暗处;一秒钟,两秒钟……树叶抖动的幅度在慢慢加大。
终于在一声戛然而止的“哗啦”声之后,左右分开的草丛间,露出了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这张脸在枝叶的掩映下显得半明半昧,只有一双眼睛亮得透彻。
朦胧的月光中,沈延生抖了抖干涩的嘴唇,他紧张了一路,到了这一刻,更是全身心的绷紧,好像一张弓,被人拉到了头。
面前,是个黑洞洞的枪口。当胸的位置,那扳机还未叩下,可他却觉得那子弹已经无情的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让他在沉默中发出阵阵钝痛。
“小舅舅……”目光黯淡的鼓了鼓勇气,他哑声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万长河探头看向青年身后,并未作答,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才慢慢的收起手里的枪,口吻平静的回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沈延生面容一僵,哆嗦着嘴唇继续问:“……你看到我捎回去的条子了么?”
万长河没有回答。
有的东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沈少爷想要个吃饭说话的亲人,老天爷就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个小舅舅。只是不知道这是为那一场人祸作出的赎罪,还是为下一轮有意的玩弄所作出的准备。沈少爷知道有时候自欺欺人的行为可笑且不可取,可他现在却不由自主。
一颗心坠在嗓子眼里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听起来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恍惚间,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他不愿意接受。宁愿相信由于自己过于思念对方,以至于老天亲手把人送到了他眼前,以解他的相思之苦。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小舅舅可能是个身份模糊的危险人物。刚才在营地里,同小舅舅有所交流的人是熊芳定。头天夜里刚莫名其妙的死了人,这节骨眼上,熊芳定又半夜三更的偷偷会客,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一次普通会面。
那么这个小舅舅,到底会是谁呢?他和熊芳定,又是什么关系呢?
疑问猜测滔滔而来,立在当地的沈少爷却木头木脑,这个时候,他的脑筋和心思全不转了。
转不动,更不愿意转。
他只知道自己的小舅舅会躺在床上姿态安然的看书看到丢了长辈身份,会一本正经说镇里没有池塘,到了夏天不能看荷花,还会在马褂襟子上佩戴一个银光闪闪的领带夹。
这是他认识的小舅舅,也是他爱的小舅舅。
他要的只是他那一层身份,至于身份背后的东西,不要也罢。然而感情这种东西始终不能从理智上说清楚。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难受,可他确实是难受了。难受的手脚发凉,就连脑袋也空了。
万长河立在原地,他这位置正对月光,苍白的阴影从上方投注而下,衬得他原本柔和的五官透出一种刀削斧刻般的冷峻。这样的小舅舅在沈延生来说,是陌生而可怖的。浓重的压迫感之下,男人仿佛是与他背后黑幽幽的山道融为了一体。而脚下的月光做了一道黑白分明的界线,活生生冷冰冰的把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切断了。
“我不是你小舅舅。”
……
沈延生听着自己的呼吸,慢慢的垂下脸,叹息似的说道:“我知道。”
万长河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缓缓的向身后的黑暗中退过去。走出几步,他低声对沈延生说道:“你回去吧,夜里风大。”
沈延生还是垂着脑袋,默默的点了点,当真就放开了抓在手中的两丛树叶。
哗啦一声,斑驳的叶片从四面八方包住他,而万长河就在他缓缓上移的视线中转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少爷受了天大的打击,恍恍惚惚的回了营地,他什么也不想了,不想烦人的仇报国,也不想去照相馆照相的事情。回到屋里,他倒头就睡,后半夜还模模糊糊的流了两滴眼泪,不过都是在梦里,算不上伤心至极的真哭。他也不会允许自己为了这样的事情就伤心,毕竟他跟万长河之间只是逢台上戏,有一出就演一出,如今到了大戏收尾的时候,或喜或悲都是没有意义的。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的快,这样的突兀。
空壳子似的没了情绪,趟下去没多会儿,他又被一阵嘈杂的集合声给惊醒了。这时候天刚蒙蒙亮,到处都灰蒙蒙的,有光也是照不透。
沈延生走到屋外,随便抓了个奔走的小兵,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游哨岗又死了人,仇报国一怒之下,决定采取行动。小兵回答完毕,急急忙忙的跑向大部队聚集的场所,而沈延生站在营房门口一扭头,远远的便看到了仇报国和熊芳定。这两个人都整装待发,站在队伍前端,面目严肃。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保安队终于不能继续沉默。天刚亮透,仇报国便拉着人挺进至白堡坡山脚下,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进攻。
清晨的林间山雾弥漫,可见度不高,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非常之慢。仇报国在后方指挥坐镇,方案是他们早就研究好的,针对各种可能的情况制定了好几套,打算根据实地的考察情况再来个对症下药。
不过他这不是就病看方,而是手中一齐握着病灶和药方,酌情抓放。
仇报国上任以来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是第一次,当然也不能是最后一次。开战前,他早就跟赵宝栓通过气,双方躲猫猫似的干上两架,然后再议后事。然而现在的情况却跟他们当初说好的不大一样,好戏未开锣鼓未响,他这里却是接二连三的死了好几个人。
顶着一头一脸的露珠水雾,仇队长放目远眺,搜索侦查的工作有条不紊,他心里却是乱麻似的散了把。
沈延生赖在营区里没有动,熊芳定领着一批人去了落雁岭的地界,随时提防那边趁火打劫。
队伍刚出营区没多会儿,却是沈延生骑着匹小马追了上来,看他细皮嫩肉的坐在马背上闪着光,熊副队长微微仰头,从帽檐下射出两束视线。
“沈干事倒是尽心尽责,跟那帮吃闲饭的缩头乌龟不一样。”一句话说夸不是夸,但因着语气刚正,所以也听不出好坏。
沈延生笑了笑并未作答,本来他也是要做那帮缩头乌龟的,不过因为昨天夜里见了那个人,他心里生了梗,一时迈不过去罢了。
落雁岭位于白家岙单侧,看起来是一道连绵起伏的山脉,林叶密密的交织而上,尽管才开春不多时,那枝叶的颜色却是已经有了些由绿转墨的趋势。日头遥遥的下来,照得这一片远近的山林上金斑荡荡,仿佛一片绿色的湖面,起了层层潋滟的波光。
沈延生仰头打量这一路的风光山色,心中不免发出暗叹。
罗云镇里没有池塘,看不见荷花,不过等到了夏天,这淡妆浓抹的山色也会是一番值得游览的好景观。只是可惜,大概是没人愿意与自己结伴同行了。暗自神伤,他仰着脸叹了口气,一副嗟叹的模样。
熊芳定跟他骑在并排,两个人的马都走的步伐踏踏不紧不慢,看着对方专心致志的盯着沿途的景色发呆,熊副队长心里的想法也更加笃定。
这姓沈的,必定是来充作监工的。仇报国不放心自己,非得安插这么个眼线,好么,要监就监,只是这人虽到了,却不见得那一双眼睛就真的有用。
两只手抓着缰绳,熊副队长正气十足的夹了马肚子。底下座骑呼噜一声,离开沈延生窜出去老远。及至踢踏作响的马蹄卷着黄土彻底把人抛在脑后,熊芳定固若冰霜的脸上隐隐的绽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未等他把这笑渗透皮肉印入心内,远处的山道上竟是惊雷似的迸出了一阵枪响。枪声接连不断,由点连成片,瞬时就把前行的队伍逼入了全线戒备的紧张之中。
熊芳定一拧缰绳,回身发现了从队伍前端赶回来的刘为姜。
“报告队座!前方发现伏击!”
他娘的,这又是哪一路来的狗?!
熊芳定心中大骂,面子上依旧风浪不惊,迅速指挥队伍离开主干道,向四旁的树丛草林中隐蔽扩散。
一早仇报国往白堡坡那边去,带走了机枪队和大部分具有作战经验的老兵,留到他这里几乎都是些刚刚征集的新人。尽管都叫他狠狠的训过磨过,但毕竟时日有限,养兵不过足月,用兵却近在眼前。好在熊副队长多少是个有胆识的人,在军事才能方面比起仇报国也是略胜一筹,阴测测的观察过战势之后,他心里有了个底。挥手把刘为姜招至跟前,他简明扼要的下了命令。
勘察的队伍刚出去,交织不断的枪声中,熊芳定看到了面色惨白的沈延生。一个小兵弓身护着他,一路停停跑跑,连滚带爬的把人送到了他身边。
沈延生一言不发,嘴巴紧紧抿起,梳得整整齐齐的分头此时也乱了,漏下几缕乌黑的头发挂在雪白的额前,他两只眼睛一抬,望着熊芳定哆嗦着冒出一句:“吓死我了……”
熊芳定以为他敢跟着过来做眼线,胆识想必也是比那群缩头缩脑的鹌鹑来的大一些放一些,然而这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因为这话说的过于顺嘴,仿佛是一时没有管住舌头便直接从嘴里冒出来一般。看看人脸上惨白惨白的颜色,熊副队长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怕。
怕好,你怕,我可不怕。
细不可闻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熊副队长把视线从沈延生这里挪开,转向激烈交火的前方。
正如刘为姜所说,这场骚动是突袭,掐着他们放松神经的时候忽的出来胡打一场,等到这边做出回击,那边却是悄无声息的隐去了动静。
他娘的!逗老子玩儿呢!
熊芳定暗自咬牙,面目其实有些狰狞。沈延生跟他相处无多,但也知道这位副队长是出了名的大冷脸,如今大冷脸上现出了恶狠狠的颜色,他心里七七八八的也犯起了怵。
老老实实地窝在原地,他头也不敢太往起抬,总怕有不长眼的子弹削着自己。
枪响还在继续,但是不如之前那么密集,忽而这里一茬,忽然那里一簇,总有点声东击西的意味。因为这地方接近落雁岭,所以熊芳定便猜测这可能是万长河的人,然而要真是万长河的人,那这事情又有点不大对头。因为昨天夜里他刚见过万长河,没说今天会有这一出两军交战的苦肉计啊。
熊副队长想不通,但是不耽误他做出指令判断,秘密的分出两只队伍,一方面同前方的侦查部队进行汇合,另一方面对枪响连片的地方进行包围性的搜索,差不多认定一块地方,先用手雷炸开,而后再进行密集的火力追击。很快,林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了不少人。
战局迅速的从僵持阶段进入尾声,熊芳定这边牢牢的攥住了天平的胜利端。等到沈延生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