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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知道自己失言了,贺毅马上解释:“我已经不来这里超过三个月了。”他很久没出来玩了,所以更不会路过这里来夜宵。
“是吗,真巧。”她用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冷然喃言。
真巧,她是两个月前才知道这家店。
没再多说什么,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都没有空座了。任贺毅站那点餐,她习以为常地步向最里面的那张方桌,坐了下来。
方桌上,正低敛着眼眉,轻皱着眉头静默喝汤的单身男人,微抬了下眸。
四目以对,两个人都呆了一下。
予问望着那张沉静的面颜,说不出话来。
“真巧。”她只能用这两字作为开场白。
“恩。”赵士诚点点头。
“你以前不吃夜宵的。”她看了一眼他在喝的牛肉汤。
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睡得很早,而且过了八点,就再也不碰任何食物,但是,为了喂养她,他改变习惯陪她一起,再不习惯也会默默熬下。
他从来不刻意讨好她,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哄她,但生活中不经意的每一个小体贴,却会深深暖了她的心。
比如这间店,他听诊所里的一个员工介绍,就开车买来给她吃,她吃得很惊艳。但是,第二次如果她想再吃上这碗牛肉汤,她就必须不再象个死人一样继续懒懒瘫在沙发上,而是跟着他出门觅食。第三次如果她意犹未尽还在贪嘴,那么,她必须站在点餐台上,克服心理障碍亲自点餐。
她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会常出现在夜市。
当时,她在生病,有段日子真的很怕见陌生人,和陌生人说话时,心脏会跳得很快。
赵士诚从来不会太宠她,太让她,对她严厉要求,但是,她清楚,他对她真的极好。
赵士诚的视线定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上,那里明显刚刚被亲吻过。
“人总是会变的。”他不再盯着她的红唇,低头继续唱汤,只是,他握着勺的手,动作一直僵然。
“你慢用。”予问见到外面有客人起身,腾了张空位,她正想起身。
见她要走,赵士诚淡然问,“为什么躲着我?”
予问动作顿住。
她知道他指什么,今天,他打了很多电话给她,她都没有接,甚至到最后,干脆关机。
“我没躲着你,明天我还是会去上班,直到你找到收银员为止。”她平静回答。
这和没躲有区别吗?虽然能见到她的人,但是,他甚至没机会私下和她说一句话。
赵士诚深凝着她一眼。
今夜之所以会来这里,因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她砌起的心墙,因为她选择的未来,让他心神不宁、揪然一片。他需要时间考虑,这个时间,要不要去她的“家”打扰。
老实说,他怕见到不想见的一幕,比如现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
这两个月里,两个人的点滴,仿佛仅是一场梦而已。
但是,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不归路?如果可以,他也不会觉得如同万箭穿心。
“问问,回头吧,你做再多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不断将痛苦扩大,一直恶性循环。”他开口,依然是劝她。
“赵士诚,你烦不烦?!”她佯装恼怒,故意态度很差。
她玩的游戏,不适合他这种良民参加,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把他早一步推得远远的,推离风暴的中心点。
“我很喜欢你。”他的声音没有扬高半分,眼睑也继续低敛着,但是这句突然的话就象炸弹一样,轰得予问脑袋一片空白。
她、这是被告白了?被道德观无比崇高,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有夫之妇出手的赵士诚告白了?
“虽然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你值得很多男人爱护,未来有很多幸福的可能,不该为了一份不甘,去走一条错误、不幸福的道路。”他搅动着汤里的牛肉块,虽然这里的气氛实在太不对,不适合说这些话,但是,他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该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予问轻喘了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自己的心摊在她的面前,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不为了利益,不为了收获,只为了劝慰,只为了希望她幸福。
好直、好没有艺术。
但是,她依然还是只能一脸淡漠,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离她有几千公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面对他的告白,她没有表现任何动容,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赵医生,我想,我们不适合搭台一起坐。”她果断起身。
“问问,别这么要强,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但是,赵士诚却拽住了急欲离开的她。
“如果不坚强,我懦弱给谁看?”她疏冷回凝着他。
同样的话,她也反问过贺毅。
她有注意到,他今晚一直喊她问问,只是,她是铁石心肠,比男人还狠的女人,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打动她!
但是。
“我。”赵士诚毫不犹疑,一字一句地回答,“就算只是朋友,在我面前,你可以无所顾忌的懦弱。”
也许在别人眼里的她,自信、聪颖、骄傲、不服输、不示弱,但是,从瑞瑞身上,他看到了她刚硬的外表,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问问,你不强悍,你也不是无敌的。”他缓慢道。
一句话,击得她狼狈不堪、无地藏身。
“好巧,赵医生。”一声调侃打破周围微妙的氛围。
予问和赵士诚同时侧转过身来,见到贺毅正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他的眸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浓烈醋意在燃烧,急欲爆发。
第九章
在柜台点餐的时候,贺毅的手机响起来。
“喂,哪位?”他来不及看来电号码,用右耳和肩膀夹着手机,正在排队结账。
“阿毅——”对方梗涩的声音,似乎强忍住不哭泣。
听到那道熟悉的纤柔声音,贺毅整个人僵住了。
“晓雯,什么事?”他捂住电话,背过身来,心虚问道。
“予问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打过电话给你?”即使在热闹吵杂的夜市,她幽怨的语调,依然听起来格外凄凉。
贺毅有点意外,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提过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没去注意。”他客气地问,“找我有事吗?”即使语气平静,他的心其实已经七上八下。
他现在的生活是一团乱麻,唯一的能做的只有快刀斩掉。
“阿毅,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她凄伤地恳求,“来陪陪我好吗?我很需要你!”
贺毅叹口气。
她说话可不可以别总带泣音?那让他觉得被控诉的象只畜生。
“晓雯,如果你一定要把那个孩子生下来,我不敢阻拦你,但是,将来除了金钱上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牵连。”说他残忍也好,自私也罢,瑞瑞死了,他真的没办法面对她和那个孩子。
“……”他无情的话,只换来悲绝的泣音。
他静静地挂断电话,心情,无比沉重。
抹了抹脸,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贺毅迈步向店内步去。
“问问,回头吧,你做再多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不断将痛苦扩大,一直恶性循环。”
“赵士诚,你烦不烦?!”
“我很喜欢你。”
他站在他们的后面,右眼皮跳个不停,甩甩头,他抛掉浮现在脑海那敏锐的直觉。
“如果不坚强,我懦弱给谁看?”
“我!”赵士诚坚定的神情中有着让人难以错辨的情意。
“好巧,赵医生。”调笑着,他用轻松的语调打破周围微妙的氛围。
然后,他走上前,将予问的手牵了回来,这次直接十指交缠,宣示主权。
“贺太太,赵医生刚才好象喊你‘问问’,就算你们两个人是好朋友,唤得这么亲热,也不太适宜吧?!”贺毅皮笑肉不笑的以一种开玩笑的语调道。
问问、问问、问问,连他都没这么亲热地喊过他的老婆,简直肉麻到让他都快吐血了!一股发着酸的滋味磨进他的骨里,怎样也挥之不去,成功击败了刚才因杜晓雯而起的浮躁心绪。
偏偏予问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有多酸,皱皱眉头,很不给面子地坦率,“是我要求赵医生这么喊我。”
贺毅有点意外定定看向她。
只有她的父母才会唤她问问,他一向以为只有她最亲密的家人才能如此呼唤她,但是,没想到——
她居然要求赵士诚这么喊她!所以,当时失去记忆的她,是真的抱了打算和赵士诚发展的念头,才会主动这么要求?莫名的,贺毅直觉答案是肯定。
他说不出这种心情,心窝象有千条万条虫子在钻咬,让他第一次尝到饮了十斤白醋是什么滋味。
“赵医生,我们不打扰了,我和贺太太要找处清净的地方,好好谈恋爱!”他不恋战,佯装自然的笑嘻嘻告别。
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贺毅急速拖着予问,就想另找张空座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段婚姻的危机,赵士诚的存在,都越来越让他觉得强烈不安。
一转身,他就发现失算了,刚才门口的空座已经坐了人。
“炒粉干、牛肉汤!”老板已经把东西往他们这一桌一搁就离开了。
予问扬了一下眉头。
找处清净的地方,好好谈恋爱?真有点可笑,夜市哪有清净的地方?!
“我们都坐吧。”她不再逃了,也不再躲来躲去,更不想吸引别人的目光,于是很干脆地坐下。
如果要成功,就要坦然面对心魔与弱点。
而现在,贺毅是她的心魔,赵士诚是她的弱点。
意外听到赵士诚喊她问问,那天自己主动亲他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让予问差点动容。
赵士诚刚才说,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其实,他真是说不出来的迟钝,如果不是对他有了好感,她也不会让他背,更不会主动去亲他。
他就象一个温暖的港湾,一个心灵的寄托。这两个月里,她习惯了累的时候、无措的时候,他总是会陪伴在身旁,让她感觉到安心,不害怕未知的世界,不害怕寂寞的侵袭。
在他的身边,她会变得“懦弱”,所以,这也是现在的她不愿意两个人再成为朋友的原因。
赵士诚定凝的望着已经全副武装的她,眼神复杂。
女王都说要坐了,贺毅怎敢不从,即使心不甘情不愿的。
两个男人都顿了一下,重新坐下来,各怀心事。
赵士诚敛着眼睫,轻皱了眉头,心事重重的继续喝汤,而贺毅咕隆咕隆喝着汤,只想速战速决,快点离开。
她注意到——
“我这碗给你吧。”她平淡地把赵士诚那份上面飘着红色辣椒圈的牛肉汤换了过来。
这男人生活习惯好到令人发指,不仅早睡早起,不烟不酒,而且连一点点辣也不能碰。
以前,她第一次去点餐时,因为只想早死早投胎,于是忘记和老板说不要辣的那锅,她点什么他就吃什么,但是结果第二天他就喉咙发痛,开始咳嗽,一连咳了好几日。
她的这个举动,让两个男人都僵住了。
“宋予问,你不是不会吃辣?!”贺毅还在笑,只是笑得有点扭曲。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碗汤,那个男人喝过!他们要不要关系这么铁啊!
“我能吃一点辣。”她淡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