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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感、也不再那样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余洁依旧没回来。
商静言想,她大概也是躲在马路对面的那个屋檐下面避雨吧!现在别说是空车了,路上的车流都锐减了很多,估计没个半小时、说不定一小时的,他们是别指望叫到车了。他知道余洁晚上有个应酬,她说是一个久未联系的高中同学、在美国那会儿的,所以她一定要及时赶回去换衣服,否则的话、她也不会急着去打车。唉……他不禁懊恼地叹了一声,她的车早不坏、晚不坏,怎么偏偏赶上今天出状况了呢?好几天之后他才知道她的车是被人撞坏的。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刹车声、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砰然巨响,随后便是好几声惊叫声,其中一句他听明白了:出事了、撞人了!
他吓得豁然转身、面对着发出撞击声的方向。他不敢去回忆余洁是不是朝那个方向跑的、只是屏住了呼吸侧耳听着身边跑动的人急急的交谈声。
“哎哟,是个女的!”
“啊……妈呀!”
“我不去、我不敢看……”
“司机出来了、司机出来了!”
“那个女的好像不动了……”
“哎哟,啧啧啧……”
商静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棚下走到雨里的,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撞了几下、或者自己撞了多少个人,他也忘了手里还有可以用来探路的盲杖,只是一味地朝着他以为出事的方向靠近……他要知道那个被撞的人的情况、他要知道她不是余洁!
顶着依旧密密匝匝的雨幕、浑身淋得湿透的余洁顾不上瞥一眼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事故地点,急匆匆地从越聚越拢的围观群众当中穿出来,准备带商静言到再前面一个路口去叫车。反正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她也不在乎是不是淋雨了。
正在过马路的时候,余洁一眼看到本该好好站在自行车棚下面的商静言正茫然无措、歪歪扭扭地在雨里走着,手里的白色盲杖根本没有好好发挥功用、而是拖在身边。她急了、跑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商静言浑然不觉地往面前的整排自行车撞过去。她吓得叫了起来:“静言,别动!”
晚了!
商静言还是一脚踏入了挤得一辆挨着一辆的自行车阵里,然后立刻就像是被人在腰上生生折断了一样、一头扑倒在高高低低的自行车上。
自行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朝着左边倒了下去、发出“晃朗、晃朗”的声音。
“静言!”余洁不顾一切地尖叫了起来、拨开两个被眼前的状况吓得愣住的行人,终于扑到了商静言身边、一把拉住了挣扎着想站起来的他、拖进了怀里。“干嘛跑出来?干嘛不在那里好好等我?!”她气急败坏地在他耳边吼了起来。
商静言还没回过魂来、茫然地抬头“看着”余洁,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姐?”
“当然是我,傻瓜!”余洁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背一下。
商静言慢慢皱起了眉、举起微颤的手慢慢摸索着她的脑袋和脸。
余洁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愣住了,不过也有点尴尬……不少路过的和避在两边车棚下面的人都在对他们纷纷侧目。“干嘛,以为我又把你丢下了?”她埋怨地扯下了他的手,抓着他的胳膊领着他往人少一些的地方走。她知道他肯定是吓坏了,到现在手臂还在微微颤着、哆嗦个不停。
“我还以为……还以为……”商静言无力地抬起手、朝着不知道哪里指了一下,然后便哽咽住了。
余洁顺着他的手指扭头看了看、并没看明白他在指哪里,却看到他的手背上被割破了一条大口子、正在哗哗地往外淌血。她“啊”地叫了一声,连忙拉过他的左手仔细审视着。
身边不少好事者松松地围在了这两个身边……比起马路上血溅几十步的惨状,这里的一对既有观赏价值、也有新闻价值。
“还有哪儿碰疼了?”余洁急急地从上到下地检查着商静言的身体,又挨个摸了摸他的两只膝盖,然后直起身、果断地道:“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说着,拉着他就走。
“我想回家,姐!”商静言拉住她。
“不行,这么大的一口伤口、看样子要缝针了!”余洁心疼地捏起他的轻颤的左手,脚步更加急匆匆了。
“我想回家!”商静言猛地顿住脚步、像个不讲理的孩子一样朝她大声嚷了起来。
“静言!”余洁也提高了声音,“听话!”说着,她使劲拖着商静言往医院去。
商静言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怎么都不肯往前迈步,脸色也越加苍白。
余洁终于卸了劲儿、回头看着他几乎说得上是凶狠的表情,“手上出了很多血……”她拧着眉、换了缓和些的口气道:“万一割破了什么血管怎么办?”
商静言只是一味地紧紧抿着嘴唇与她对峙着。
“静言……”余洁被他的执拗弄得没辙了,轻轻托起他的左手道:“伤口会感染的!”
“你……”商静言只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便再次紧紧闭上了嘴、嘴角狠狠地往下耷拉着,胸膛起伏得厉害。
余洁有些不懂他这么生气的原因……其实她知道他是在怪她把他一个人留下,可是、她也没办法呀!再说,她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就这样,两人在雨里对峙了很久,久到商静言手背上的血都被雨水冲干净了、身后马路上的交通事故也有骑着摩托的警察赶来处理了。
“听话,去医院看看好吗?”余洁轻轻晃了晃商静言的右手,“我保证一秒钟都不离开你!”
商静言没说话,但是脚往前挪了挪。
再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雨势已由中转小、变成了毛毛细雨,而天早已黑了。
余洁已经打电话给自己的同学、跟他把饭局改到了明天晚上,然后招了一辆车回了家。
一路上……其实是从商静言的那个“你”字之后,他就再没有跟她讲过一个字。回到家之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外加周身冷飕飕的。
怕他一个手不好洗澡,余洁便拉着他一起进了宽敞的淋浴房,用温热的水把两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洗澡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哄他、逗他,他都不开口,惹得她也有些恼了,便不再开口。
晚饭是周阿姨做好的、本来是打算给商静言一个人吃的,所以饭有点不够,于是余洁又泡了一包方便面、一人一半地吃了。
饭后,余洁推着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则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把他当成个人形靠垫,看起了电视。
商静言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所以他还是不想说话、任由余洁抱着他的右手手臂半躺半坐着。先前的怒气此时已经大部分消退了、变成了一块氤氲着微微火光的焦炭、蜷伏在心底,滋滋冒着热气。
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半个多小时,余洁再也忍不住了,仰起头看着商静言绷得有点紧的下巴、抬手揉了揉,低声道:“静言,别生气了、跟我说说话,嗯?”
商静言没有动、更没说话。
余洁扁了扁嘴,对自己的自讨没趣颇有些委屈。又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哼了一声、重新对着电视机里晃动的人影发起呆来。她发现商静言生气起来的德性和方致新很像,都喜欢一言不发、叫人在一边活活急死。不同的是方致新他从来都是温度不高的样子,所以即便是生气、她也不觉得有太大反差;而商静言他……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她不喜欢、却更拿他没办法。
想想两个人从登记结婚到今天、才不过三天而已,可是他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脸色看、还一看就是好几小时,也不跟她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越想她越觉得憋得慌、刚举起他完好的右手准备张嘴咬他、却不料他的手指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颊。
商静言默默地抚着她的脸,从额头到下巴、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余洁怀疑他都快把她的眉毛有几根给数出来了,尽管有些不舒服,但她没吭声、任由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摸索着。
“姐,如果有一天……”商静言深深地吸了口气,使得余洁的身体也跟着他的肚子一起起伏了一下。“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你了,我连、你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余洁愣了愣,抬头想要看他、却被他盖住了眼睛。
“就算我一遍一遍摸你的脸,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子……”商静言的眉头狠狠地拧成了一团、压在余洁脸上的手也不禁加重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他喋喋地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每在舌尖翻滚一次便像在嘴里、嗓子里、心里划了一道口子,逐渐疼得他弓起了背、缩起了身子、头顶在余洁的胸口咝咝地倒抽着冷气,到后来更是不得不前后摇摆着身体才不至于呜咽出来。
余洁的眼泪已经滑出了眼眶、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两鬓跌落着。她觉得他的问题很傻,傻到让她也跟着他一起心疼得要死要活的。“傻瓜、傻瓜……”她抽出一条胳膊、反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狠狠地按在胸前,恨不得就此把他捏死算了。“你不会找不到我的,我也不会把你弄丢的!”
她的话戳到了商静言最伤心的痛处,“会的,你会的!”今天下午就很轻而易举地把他丢在路旁、那次在鼓浪屿的码头上也是!他不敢想往后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次这样的经历,更不敢想万一有一天她真的把他扔在路边、就此一去不返会是什么情形……也许,他该一头撞死吧!
余洁也知道关键问题出现了,连忙松开他的脖子、扭了扭身体想要坐起来,可是被他大力按住了。她没办法、只好继续窝在他给她造出来的黑不溜秋的迷你山洞里,使劲揉着他的头发、嗔道:“我哪儿有?你又来冤枉好人了是吗?”
“你有!”商静言不容她置疑地咕哝了一声,猛地收紧了手臂狠狠地抱着她。“万一你出什么事的话,我再也找不到你的话……我该怎么办?”
余洁没想到下午的那场他人的车祸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引来他这么深层的恐惧,一时间倒有些愣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商静言弓着背抱着她、蜷在她的肚子上呜呜地哭了出来。
余洁的眼泪也再一次滑了出来……她忽然认识到自己如此强硬地介入了商静言本来静如死水的生活里、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未必完全是件好事。
那一晚,商静言是缩在余洁的怀里睡着的。
12…1
余洁要招待的那个同学是她在美国念得第一所高中里的同班同学,姓苏、名霆,北京人。当年因为两人都是中国人、家庭环境也有点相似……都是富人家的孩子、肩负着振兴家业的重载,所以虽然同窗时间不长、只一年有余,但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后来余洁因为那件不堪回首的意外、被迫转了学,这段同窗关系便结束了,不过与苏霆的联系并未因此断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书信或者电话联系;条件允许的话,两人还会见上一面……不过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两年半以前、她到北京出差的那次了。
之所以会一直与苏霆保持着联系,并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同窗关系、更主要的是在余洁当年最黑暗的时期,是苏霆第一时间赶到了她身边、像亲人一样守着孤零零地哭泣的她,把他那还不甚宽厚的肩膀借给她靠了一夜又一夜、在她无数次噩梦醒来的时候轻轻拍拍她的背、为她点亮床边的台灯。
到了新高中之后,余洁经常会做梦、梦到自己成了苏家的孩子、苏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