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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看着卷闸,门外又传来咣当一声,关淑怡走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拖鞋:“栓柱柱我忘记拿鞋了,你把那汤喝了。记得啊!”
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栓柱柱,到底是叫谁呢?秦知愣在那里想了很久,刚回故乡时的那种故作不在意,其实很寂寞的心情好了很多。奇怪了?
手机嗡嗡的在床铺上蹦跳,屏幕也不停的在闪动着,秦知拿起来看了下来点显示,而后接通。
“有事?”
“恩,朗凝来了,哭到刚才才走,说是大家朋友一场,她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她愿意为你出这笔钱,但是,她家里都说她胳膊肘子向外拐。她压力很大。”
“她不是有人安慰吗?”
“怕是那位最近很忙吧。你以为都像你呢,二十四孝男朋友。”
“……讽刺我?”
“那不会,她叫我问你,她出国的护照在哪?”
“她卧室衣柜下层抽屉的蓝盒子里。”
“……你还真知道?”
“嗯,知道。”
陈律师在那边迟疑了一会,问道:“你还是喜欢她?”
秦知看着那碗萝卜汤,除了奶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炖汤给自己,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呃,好咸。但是,也很暖和……
“你干嘛呢?”陈律师又问。
“哦,喝汤,你说我喜欢不喜欢朗凝?”
“抱歉,问过界了。”
“没事,我跟朗凝分手,也不算都是她的错,好几年了,感情还是有的。你知道她那人,嘴上好强,人还是不错的,她只是没主见。”
陈律师笑了几声后说:“好了,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你的老毛病了。你是不会说人坏话的。那,那三十万到底去那里了?”
秦知靠在枕头上,无奈的扯扯嘴角,回答道:“用在工作上了,虽然现在我不干了,但是也不能出卖人家。毕竟出卖公司情报要坐牢的。你拿我的钱去补了吧。做事要有头有尾。”
“没见过你这样的,倒贴人,还倒贴钱。秦知,真是不知道你是傻还是装憨。成了,我明儿去帮你过账。这下你算坐实了贪污的名头了。”
秦知笑了下,无所谓的说:“那份合约,价值几何,业内自然有定数。三个月后,郎氏想买回去,就不是三十万了。傻?也不知道是谁傻呢。成了,有事你帮我处理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陈律师还想啰嗦,秦知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听了。他在郎氏卖命到现在,一切都是为了朗凝,直到现在,他都恨不起那个女人,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唯一对自己说“我会做你的眼睛,我会替你看这个世界所有的颜色……”的人。
也是她哭哭啼啼的看着自己说:“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多少也是错,但是你知道的,我爱孩子,我不能生出一个世界只有黑白色的孩子。”
她总是那么浪漫,那么可爱。她那纯纯的装着无辜的小样子,曾装满秦知全部的世界。
他秦知不是圣人,他吃她那一套,他真的想要个女人,一个给自己温暖和全部颜色的女人,曾以为朗凝是无可替代的,现在看来……只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朗凝是要配王子的,他充其量就是个伪劣的人类,
秦知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小区的路灯,鼻子里,萝卜汤的味道徐徐飘入,窗户内搓麻将的哗啦声,声声入耳。
这夜,秦知无法入眠。他疼,从心到每个细胞都在蔓延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爱或者伤害都成了粗浅的词汇,从小到大的那层面具,被朗凝的不在意,血淋淋的剥了下来。
无法治愈……
星期天的天是洗衣裳的天
每个星期天,老关家都是在关妈妈的唠叨加劳作的噪声中被迫无奈的爬起来的。关妈妈总是有着无尽的对这个世界的抱怨,总之什么都无法入了她的眼。
这个大清早的关妈妈把所有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开始转,接着,就在厨房做油炸辣椒。关爸爸喜欢这口,关妈妈每个星期给他炸一罐。就这样,除了关妈妈,关家有口气的人集体跑了出来。
秦知家爷爷抬了椅子到家门口,命令窝在家里的秦知去晒太阳,美其名曰“补钙”。秦奶奶把家里看着不顺眼的衣服全部找出来,一边洗一边唠叨,总归星期天就要做点什么,家人有干净衣服穿这是大事。秦知带回来的衣服,不管是什么质料,什么牌子,多少钱,全部都被当成低廉的东西丢进洗衣机,开始那惨无人道的旋转。秦知穿着爷爷在街口买来的十块钱一件的老头背心儿,外加大裤衩躺在门口被孩子参观。小区的孩子对他的石膏腿很感兴趣。
“叔叔,你咋了?”一个牵着一条土狗满地撒丫子乱跑的小屁孩成为一群孩子的代表来询问原因,以来承托自己的大胆。
对于此类问题,秦知一上午已经给全院的各位大婶、大叔解答过多次。怎么摔的,怎么被救的,怎么去的医院,花了多少钱,打麻药多少钱,给红包没?秦知实在不想再说,于是他无奈的闭起眼睛回答:“被压路机压断了。”
“骗人。我妈说你挖煤被压断的!” 小屁孩大声指责秦知的不诚实。
秦知一头冷汗,斜过眼睛看那群孩子,越看越觉着亲切,他坐直了笑嘻嘻的开始胡说八道:“对啊,叔叔骗人,其实……”孩子们一起上前走了几步,小心的听着。
秦知承认自己无聊,已经无聊到了一种境界,他在这里编瞎话骗孩子玩,他编了一个隐藏在都市里的超人的故事,一群孩子听的入了神。
“后来……当我醒来,地球又恢复了和平……”秦知的声音越来越远,眼角因为忍笑抽动不已。
“栓柱柱,你就骗人吧!”关淑怡穿着她爸爸的大背心,那上面还有一行大字“飞跃物资再生公司”。她的大裤衩子是跟秦知同款的,竖道道带球球蛋蛋暗花色的黑色大裤衩。
孩子们当然不信,大肆嘲笑一番后被关淑怡赶走。秦知笑笑躺回椅子背儿,问她:“被你看出来了?”
“对啊,我这么火眼晶晶,栓柱柱兄,你烧糊涂了吧!”关淑怡塔拉着拖鞋,死皮赖脸的笑着说。
秦知笑道:“退烧了,昨晚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谢了。”
关淑怡一下子尴尬起来,她别扭的将脸扭到一边叨咕:“装个屁啊!”
在她看来,你挖煤的就不要装知识分子。太假了,不坦诚。关淑怡身上有着小城女人的优点,善良,不做作,大气,不夸张,每个星期两次小心眼,一次在家里,一次在单位,并且她预期着,如果有了爱人就加一次。
嘀咕了一会后,关淑怡自来熟的进了屋子,她伸手拿了两个苹果放到电子秤上量了重量,在赊账本上仔细的记了后就着背心擦擦,一个给了秦知,一个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顿时世界美好起来,她无比满足的嘀咕:“唔,世界……太楚楚动人了,就是这个苹果……没你给我挑的甜。”
秦知看下手里的苹果,随手放到一边问关淑怡:“提个问题。”
“说。”
“栓柱柱是叫谁?”
“你啊!”
关淑怡说完,也不管干净还是埋汰的就往地上那么一盘腿便坐了下来。
“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叫什么吧?”
“我记不住,栓柱好记。”
“为什么?是栓柱?”秦知真的很困惑,他那里具备了栓柱的特质了?
关淑怡没理秦知那个茬,打小她就这样,看的顺眼了,她就拉倒她们村子。关于这个只存在在她跟魏琴精神世界的村子叫“上流村”。要按关淑怡的话来说,那是上等人必然要去的地方,目前村里的村民不少,什么满仓仓,满囤囤,二蛋,二狗子等等之类,她只是不在意的跟别人自来熟的玩着这种无伤大雅的游戏。
“你要来俺们村吗?”关淑怡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正式邀请。
“你们村?”秦知觉着自己的脑细胞有些不够使,他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
“对啊,俺们上流村,只住上等人!我是村长小芳芳!认识你很高兴。”关淑怡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跟紧咬,右边的鼻翼向上一耸一耸。这是个非常技术的表情,一般人都做不了。
“有工资吗?”秦知被逗乐了。
“没工资,但是有工分,工分换Q币。”关淑怡嘴里胡说八道的,对于秦知这个新邻居,她是很照顾的,大家邻里邻居这是应该的,这个院子注满了关淑怡这样的普通小城人。
关淑怡跟秦知的熟悉,并没有建立在大城市的某个奢华的社交场合。也没有哪位身价颇高,社会地位扎实的长者为其介绍。更没有刹那间的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情感对碰,他们反正就是认识了,熟悉了,就开始聊天了。
关淑怡:“我小时候,家里院子大,这里都是奶牛,我爸爸那会养了十头,说是开奶厂,牛奶没卖掉,我们全家喝了很久很久的新鲜的牛奶。早上一大碗,晚上一大碗。”
秦知:“新鲜好。”
关淑怡:“我弟弟去摸牛咪咪,被牛踢了小鸡鸡。”
秦知:“去医院了吧。”
关淑怡:“我爸爸抱起他,亲了他小鸡鸡几口,给了一块钱,他就不哭了。”
秦知:“没事就好。”
关淑怡:“第二天送医院开刀了。”
秦知:“……不要大喘气。”
关淑怡点点头,丢了果核接过秦奶奶递出来的一小盆核桃,还有个小锤子。秦知现在每天两盆核桃,因为他的天残腿。
关淑怡敲开一个核桃剥了壳子,把果仁递给秦知,说道:“我不爱吃干果。”
秦知接过去,看了关淑怡一眼,这姑娘继续一个一个的敲核桃,取果仁,给自己,她的动作自然无比,就像照顾家人一般。当然,嘴巴上也没闲着。
关淑怡:“我小时候,这院子里全部是牛粪。”
秦知彻底无语,剩下关淑怡一个人在那里起劲儿的回忆她的小时候,她小学、她一年级、她初中、她老师……秦知无话可说,瘸腿一条无法逃跑,他也没准备跑,他只是微笑着,好脾气的听着。
“……我爸说,果果你抓住了,我小名叫果果,但是你还是叫我小芳芳的好……对了,还有个下流村你知道吗?我把我们主任,经理,董事长都丢到那里了……哈哈!我说哪里了?对了,我爸爸叫我抓住绳子,我有一只脚掉到了屋子里,那屋顶刚铺了一层,下面就是民工的锅子,我还有一只鞋子掉进面条锅里了,要是没抓住绳子……坏的,怎么这么多坏的,这是去年的核桃吧,秦奶奶上当了……你爱吃什么?你属什么的?”
秦知慢慢进入梦乡,身边的声音依旧绵绵不断,越来越远……
扑啦啦的一群麻雀被孩子惊飞,秦知慢慢睁开眼睛,对面下象棋的人群回家吃午饭去了,他坐起来,抓抓凌乱的头发,看看身边。
一张报纸,一边是核桃壳,中间是小锤子,另一边是敲好的成堆的核桃仁。
咖啡店里,木吉他的声音缓慢的响彻,坐在台子上的女歌手穿着毛边边很长的牛仔裤衩,带着西部牛仔帽子在唱歌,这位女歌手唱的如痴如醉,就好似,整个咖啡店,只有她一个人在长满枯草的草原骑着一匹红色的马儿在奔驰。她的眼神痴迷,不时的侧头摆动已是沉醉不已。
章正南低声安慰着朗凝。朗凝将一杯加了牛奶跟伏特加的百利甜酒捧在手里,她的太阳穴崩崩的疼。这些天,她累得几乎迷失了方向。过去做副经理的秦知一离开,所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公司的事情是必然要做的,但是上下级的关系协调,周密的组织人事安排,关系单位感情投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