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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来,担忧地扶住他的手臂,急急地问:“你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去看医生?”
他的唇角扯出一丝冷笑,“你还会关心我吗?”他推开她的手,说:“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在乎吧……是我太自以为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不是!”听到“死”这个恐怖的字眼,她脑子里“轰”地一声,脸色霎时苍白得吓人。“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她说,眼里渐渐涌出一些晶莹的液体,“按时吃饭,好好休息,不要让自己生病。如果不小心生病了,就乖乖去看医生,按照医生的嘱咐乖乖吃药。我不要……不要你死,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泪花,他心里一阵阵地抽痛,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揽到怀里紧紧抱住。可是,在他伸出手之前,她冰冷地断绝了他所有的念头。
“我说我要离开你,永远离开你……你应该恨我,不是吗?难道你不想好好地活着……不想看我离开你以后究竟能过得多么幸福……不想看我将来到底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痛得深入骨髓,痛得仿佛连心都被麻痹了。
漆黑静谧的夜里,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一点一点地打在他的身上,黑亮的发丝上密布着滴滴水珠。
他的双手握紧了又无力地松开,如这黑夜一般幽深黯淡的双眸盯着她许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季舒言,你是在报复我吗?”他的声音清冷得吓人:“因为我以前忽视你,无意间伤害了你,所以你要报复我,要把你之前所受过的苦和委屈通通让我尝一次?”
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怒吼,可是却始终固执地抿紧嘴唇,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抱,多么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像以前那样和他开心快乐地在一起。她一直向往的,细水长流的幸福,她多么想紧紧抓住不放!
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格幸福吗?
一个男人为了她,虚弱无力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另一个男人因为她,尝遍了所有的痛苦和折磨。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而起,她不可能再得到幸福,她不配!
“……对不起……”她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低着头轻声说:“……别再喜欢我,也不要恨我……忘了我吧,彻底地忘了我……”
说完,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拖着行李箱渐渐消失在雨夜。
漆黑清冷的夜,天上飘着丝丝细雨,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他一手捂着胃,苍白着脸茫然地慢慢前行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街边的音像店依然开着门,一个伤感的女声在不停唱着:
叶子在窗外轻轻摇动
人行道没有行人走过
镜子里的我很不像我
自从你离开了我变得很软弱
你的影子在每一个角落
好像是在提醒着我
少了你的陪伴我现在有多寂寞
我想我可以习惯一个人生活
我想我可以假装不曾爱过
冰凉的夜里让眼泪温热我
我想我可以习惯一个人生活
在记忆里面擦去你的承诺
爱你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爱你,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Chapter 41
简时出院三天后,医院的人打电话给季舒言,说简时需要的药品已经补到了,通知她去医院取药。
季舒言在医院拿了药之后,又找了简时的主治医生,把他这些天的情况给医生说了一下,认真记下了医生说的平常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聊了一阵子后,季舒言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刚刚转过走廊的拐角,左边开着门的一间病房里传来一些声音:
“量体温了没有?”
“刚刚量过,退了点,38度。”
“退烧药先停一停,这两天多注意些。”
“嗯,知道了。”
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两个小护士走在后头窃窃私语:
“那个沈小姐怎么不见人了?她不是天天都在这里照顾他吗?”
“谁知道啊,可能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吧。”
季舒言脚步一滞,看着前方已经远去的白色身影,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测。
她转过头,呆呆看着眼前那道门愣了几秒,然后缓缓旋开门走进病房里。
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浓重刺鼻的药水气味,高高架起的点滴,还有,躺在床上那个面色惨白的人。
“你怎么了……”她的脸霎时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微弱的声音飘荡在病房里:“……我不是说过,不要让自己生病……”
病床上的人,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没有了以往英武锐利的线条,只余下显而易见的苍白无力。
季舒言站在许酌的病床前,抿紧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伸出手,缓缓覆在他的额头上,那滚烫的温度仿佛沿着她的手心直直传入心底,令她灼痛不已。
“……你非得要这样惩罚我……”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虚弱的人,晶莹的眼里透着一抹深沉的伤痛,“……如果恨我,就来报复我啊……为什么要折磨你自己呢……没有用的……”
病床上的许酌轻轻动了动眼皮,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神色有些痛苦。
尽管脚上重得像绑了铅球似的,季舒言还是拼尽全力转身迈出脚步,手腕却被一股虚弱而坚定的力量制住了。
“你真的这么绝情……”
她不敢回头,怕看见他比声音更加绝望的眼神,垂着眼盯着地板,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忘记我……放开我,就当……就当放过你自己……”
他的手轻轻一抖,却抓得更紧。
“……如果我说不呢?”他轻声笑了,那沙哑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无助那么脆弱,“季舒言,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可能放开你,更加不可能忘记你!”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除非我开口,否则绝不会离开我……”手腕上的力量骤然一松,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正在飞速流失着,“……现在我开口求你……求你让我走……”
身后是死寂般的沉默。
冰凉的手掌从她的手腕缓缓滑落。
在眼泪泛滥成灾之前,季舒言艰难地迈出脚,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啪!”
季舒言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下一秒便感觉到左脸火辣辣的痛。
她茫然地抬起眼,沈沁瑶站在她身前,目光尽赤,怒不可竭,她冰冷的声音里更是有种惊人的犀利:“因为你他才会躺在这里,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残忍的话?”沈沁瑶大步走到床头,一把取下病历板递到季舒言的眼前,“你自己看看,胃病、疲劳过度、重感冒,这些全部都是因为你!看到他这个样子,你竟然还狠得下心肠离开?!”
“让她走。”许酌淡漠得仿佛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让她走?”沈沁瑶转过脸看着病床上虚弱得不堪一击的他,红红的眼睛里满是疼惜,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嘲讽的味道:“你高烧不退,昏迷一天一夜的时候还叫着她的名字,现在居然说让她走?你是真傻还是烧坏了脑袋?!”
许酌没有理她,漆黑如夜的眼珠盯着季舒言僵直的背影,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就算在街上遇见也装作不认识,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我会照你说的,彻底忘记你……我一定做得到。”
季舒言拉开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许酌猛地倒回病床上,两眼空洞无神,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他多么希望,在他故意说出那些薄情的话以后,她会痛骂他一顿,然后继续留在他身边。
可是她没有。
她没有哭着骂他,没有留下,而是再一次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盯着她消瘦的背影时,他的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地说:回头,只要你回头,我就告诉你,其实刚才那些话都是气你的。只要你回头,我就原谅你。
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要走?
“季舒言!你站住!”
沈沁瑶一脸怒气地冲到季舒言跟前,挡住她的去路,却在她抬眼的那一秒,猛地愣在原地。
她长长的睫毛缓缓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却如盲人一般空洞失神,没有丝毫焦距。
沈沁瑶怔怔地看着她。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跟他一模一样的神情。
一样的落寞,一样的痛楚,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无可奈何。
既然彼此爱得这么深,为什么要这样决绝地分开?
“你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吗?你不能走!”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可沈沁瑶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祈求的味道。
季舒言看着她许久,明显清减的脸上没有丝毫红润,“你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不是吗?”
“可是……”沈沁瑶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嘴唇紧抿着,双手也不觉握紧了些。仿佛经过了强烈的挣扎,她整个人放松了,唇角慢慢露出一个包含了太多太多无奈与嘲讽的笑容,“他需要的人,不是我。”
“从他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父亲的公司,也不愿意跟我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不管我怎样努力,他身边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沈沁瑶看向季舒言,她的神情依旧平静,但是却平静得太不可思议,似乎对自己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即使这样你也无动于衷吗?”沈沁瑶狠狠地瞪着她,布满血丝的眼里露着深深的不可置信,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铁石心肠?她怎么可以冷酷残忍到这种地步?!
“我记得你说过……”季舒言茫然地看着她,缓缓开口:“你只是暂时放手,并不代表彻底放弃……难道你现在……打算彻底放弃他了吗?”
沈沁瑶猛地怔住,错愕地看着她绕过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那透着丝丝黯然的纤瘦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沈沁瑶才渐渐回过神来,双眼依然充满倦怠之色,却隐隐浮现一股一如既往的坚定和自信。
车水马龙的世界,周围吵杂的声音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地挡住,充斥在季舒言耳里的,始终只有那一句:
“我会照你说的,彻底忘记你……”
“彻底忘记你……”
不是没有想过,他有一天终将把自己从记忆里擦去,只是她没有想到,真的听他亲口说出时,会有一种难过得接近窒息的感觉。
没有人会知道,她听到他的那些话时心里痛得几近麻木。
没有人会知道,她离开他时的脚步有多么沉重。
更加没有人会知道,沈沁瑶的父亲几天前来找过她,当那个商场上精明干练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出女儿的固执和骄傲时,脸上显露无遗的脆弱深深刺痛了她。
爱女心切的沈伯年委婉地告诉她,如果许酌坚持不肯跟沈沁瑶结婚,那么他不仅永远无法拿回父亲的公司,甚至可能因为沈氏财团势力的阻碍,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
她不要他因为自己而生病,不要他因为自己而伤心痛苦,更加不允许他为了自己而失去父亲的公司,失去大好的前途。
如果跟她在一起就要付出这么多的话,那她宁可从来不曾参与到他的生命中。
也许,她跟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相守的吧,从十八岁那年她转身跑开的那一秒开始,直至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都不可能再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