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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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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皇帝提出要求要“微服私访”到现在,差不离两个月,黎州江湖黑白两道都是风声鹤唳,怕事的都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黎州地界,不怕事的也都被衣飞石收拾得差不多了。
  ——管你是黑道白道,只要是潜在危险,通通先清了。
  为了皇帝玩得好还保证安全,衣飞石很少表功请赏,私底下可不得费尽心思么?
  听他说了在黎州的安排,谢茂感叹道:“左不过是你办事最妥帖。”
  “都调了你家中的人手?本该叫羽林卫和当地守备军去办,为了不打草惊蛇,倒是叫你自掏腰包、自承因果了。这样吧,朕若替你放赏,倒显得是朕与你生分了。拨给你五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缺,再去找你徐师傅要上二百个养老位置,你看着安排。”谢茂高兴了就很大方。
  衣飞石也不矫情,高兴地替家中老卒谢了赏:“臣谢陛下体恤。”
  朱雨提着一篮桃花过来,禀告道:“回圣人,娘娘和郡主们都在醒春山房等着圣人开宴呢。”
  谢茂在他篮子里拣了两枝桃花,吩咐道:“拿去给公爷插瓶。”
  衣飞石在宫中都宿在太极殿,不过,在皇城北门的羽林卫值房,他在签押房后边就有一间单独的休息室,谢茂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朱雨忙接了桃花叫人去送,衣飞石就不大好意思:“陛下,我也不怎么去那里……”
  谢茂看着他一身月牙白的云鹤银绣常服,站在桃林中宛如谪仙。
  长相和前世相差不大,不过,这一世的小衣不似前世那么沉默孤郁,看上去更明媚璀璨了。
  谢茂含笑道:“桃花儿么,好看。”
  二人一前一后在桃林漫步,虽不能并肩携手,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听着彼此的脚步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就有一种相伴的乐趣。
  步行至醒春山房,宫婢们正在数数,仔细一看,原来是太后正在踢毽子。
  她穿着一袭明黄色春衫,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簇桃花,平底绣鞋镶着红宝,分明是在玩儿少女们才玩的游戏,她仍是姿态从容,身轻如燕。相比起旁边谢绵绵笨拙的动作,她还能踢出各种花样,盘、蹦、拐、磕、抹、背、勾、踹,小宫女们发出捧场的惊呼声。
  见皇帝和襄国公来了,太后顺手捡起空中的毽子,笑道:“行啦,歇一歇擦擦脸,用膳了。”
  谢绵绵气喘吁吁地捡起毽子,先上前给皇帝行礼,又问宫婢:“几下啦?谁赢了?!”
  负责记数的小宫女答道:“娘娘二百四十九下,绵绵郡主三十七下。”
  “我怎么才三十七下?”谢绵绵气呼呼地问,又望向太后,“娘娘好厉害。”
  “你毽子落了地,当然就要重新记数了呀。”谢娴牵着衣角上前福身施礼,先甜甜地叫了一声皇爸爸,又给衣飞石拜礼,“公爷万福。”
  见她这么懂礼敬重,谢茂看着谢娴就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包包头:“好孩子。”
  “团儿郡主三百下!”一个小宫婢宣布。
  原来谢团儿一直在踢毽子,凑足了三百个才停下。她踢毽子花样不多,就是内盘,左右开弓,速度又快,也有准头,记数一直都比太后更多。她是个不花俏的脾性,眼底只有目标。
  谢团儿拿着毽子过来,和谢娴一样,先甜滋滋地叫皇爸爸,轮到衣飞石时,她就喊:“二哥!”
  谢茂恨不得掐她胖嘟嘟的脸两下。
  自从衣飞琥离京之后,这不懂事的丫头就一直闹脾气,也不是哭闹找事,就是喜欢在细节处让谢茂膈应——从礼法上说,她已经和衣飞珀订婚了,喊衣飞石“二哥”也没什么问题。
  小孩子要不到糖,就会任性地向大人撒泼。
  然而,谢团儿并不知道,她的皇爸爸从来就不是圣母脾气。
  衣飞石明知道谢团儿这样幼稚的举动迟早会惹恼皇帝,出于私心,他选择了沉默,没有第一时间提醒谢团儿。他想,也许,皇帝对团儿的厌恶能压倒立嗣女的念头?
  “快别贫了,团儿,你也去洗手。”太后忙把谢团儿支开。
  三个女孩儿都被宫婢带去洗漱之后,谢茂才无奈地说:“小孩儿家家的就是有恃无恐,就不怕朕把她剩下这个未婚夫也飞了,她到哪儿喊‘二哥’去?”
  太后嗔怪道:“你呀,但凡遇见飞石的事,心眼儿比针尖都小。”
  谢茂讨好地扶住她进门,寒暄两句之后,宫人服侍落座。如今有了三位郡主陪伴,太后身边的坐席就轮不到衣飞石去坐了,他被安置在皇帝身边,看似退了一步,其实两张坐席几乎拼在了一起。
  “过些日子儿臣往黎州一趟,不惊动外朝,从衣卿府上走,前后百十个人,权当微服。”谢茂已经和太后打过招呼,马上要走了,得再说一遍。
  太后劝过也劝不住,懒得和皇帝怼上,只对衣飞石说:“辛苦你了。”
  “臣本分之事,不敢道辛苦。”衣飞石道。
  恰好谢娴洗漱了出来入席,闻言睁大眼睛,惊讶地说:“黎州?那不是拐子窝吗?”
  谢茂笑道:“拐子都打跑了,不是拐子窝了。”
  醒春山房外边,谢绵绵竖起耳朵听了听,见谢团儿匆匆走来,拉住她嘘了声,说:“娴儿说你被拐去拐子窝呢。”
  “怕是你说的吧?”谢团儿不想理她,却被她死死拉住了袖子,反手就是一把推开她。
  谢绵绵从小只会绣花写字,踢毽子都是太后教的,哪里比得上谢团儿自幼爬树打鸟的功夫?就这么一掌推来,她就蹬蹬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石板上,摔得生疼,眼泪刷就掉出来了。
  跟在谢绵绵身边的宫婢是义王府出身,见自家小主子受了欺负,立马哭天抢地:“哎哟这可怎么好呀,团儿郡主,有话好好说,您怎么能打人呢?”
  谢团儿也是个狗脾气,她本来只想推开谢绵绵,哪晓得谢绵绵就摔倒了。
  这会儿谢绵绵的丫鬟大喊她打人,她也不进门了,一转身,脚下生风,冲到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谢绵绵身边,本想揍谢绵绵几拳,看她那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谢团儿哼了一声,七手八脚不到一瞬就把谢绵绵头上的珠花拔了个精光,信手扔进了门口的太平缸里。
  谢绵绵吓呆了,怔怔地看着她。谢团儿还冷笑道:“头发乱了。”
  谢绵绵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这可怎么见人呀?小姑娘顿时更伤心了,一边抹泪一边往长信宫跑。
  大宫女听见声音出来察看,门外只剩下满脸冷漠的谢团儿,她把谢团儿带进醒春山房。
  太后问道:“怎么了?”
  谢团儿跪下解释道:“姐妹拌了句嘴,给她气跑了。”
  太后也曾少女过,岂会不知道小孩儿间的勾心斗角一点儿不比大人少?几个女孩儿在她身边养了几年,各人什么脾性,她心里大抵有数,如今“苦主”不在,她也不想审案,就叮嘱道:“拌嘴是难免,不许动手。”
  谢团儿赔礼认错,太后就让她入席,又叫大宫女去探望谢绵绵。
  女孩儿的事皇帝大概是不管的,不过,衣飞石留意到,皇帝席间仍旧多看了谢团儿好几次。
  从醒春山房回来之后,赵从贵就去问明白了当时发生的细节,一一向皇帝禀报。
  不过,因为谢团儿离家出走一事,从前服侍她的奴婢都被换了一遍,如今跟着她的都是新人,她此次出门游春,根本就没带两个自己人,赵从贵听来的细节就有些“一面倒”。
  “说是绵绵郡主在门前拦住团儿郡主,说屋内正在提拐子窝,团儿郡主被拽着脱身不得,一时不耐就推了绵绵郡主一下……这绵绵郡主身边的宫女不懂事,吵闹起来,又衅怒了团儿郡主,一怒之下拔光了绵绵郡主头上珠花,绵绵郡主就哭着回去了……”
  衣飞石在一旁听着,终究还是忍不住替谢团儿解释了一句:“此事因绵绵郡主而起,她先诬指娴郡主诋毁团儿郡主。”
  谢团儿自己作死挑衅皇帝,衣飞石可以自私旁观不提点。如今谢团儿是被掐头去尾诬陷了,他就不能坐视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被传言叫人贩子带去了拐子窝,这意味着什么,有脑子的人都清楚。
  谢绵绵用心不善,谢团儿此后的行径也称不上多恶毒,顶多是违背了闺礼,不讨长辈喜欢罢了。
  他偏头轻声把谢绵绵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从贵忙磕头请罪:“哎,圣人恕罪,是老奴没问清楚,老奴该死。”
  “你就装吧。”谢茂笑了笑,“你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徒孙,不是在团儿跟前伺候?哦,上回团儿离宫,太后把她跟前服侍的奴婢全都埋了。没地儿打听了,难怪你问不明白了。”
  赵从贵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谢茂心里清楚,赵从贵这回也未必就是故意坑害谢团儿,毕竟两个贵女吵嘴打架算得了什么?皇帝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就把黎王府的郡主怎么样。他大概其就是没有那么用心地打听——心爱的小徒孙因谢团儿被活埋了,他对谢团儿还能有多用心?
  凡人自有因果,谢茂也懒得过问谢团儿得罪了多少人,自己犯的事,后果自己扛。
  ——这点儿事且扛不起,还想当未来嗣皇帝的亲娘?
  他本来也不想拆穿赵从贵这点儿私心。只是第一个替谢团儿辩解的人是衣飞石,势必就会得罪没说全真相的赵从贵。虽说谢茂觉得吧,这么些年来,赵从贵早该明白衣飞石的身份地位,十有八九成不敢和衣飞石别苗头,可是,正如太后所说,面对衣飞石的事,谢茂的心眼就比针尖儿还小。
  他顺口敲打了赵从贵一句,就仿佛衣飞石替谢团儿的辩解也是他的安排,就把衣飞石摘出来了。
  “行了,朕知道了。”谢茂一直也不是多生气的模样,笑道,“滚出去吧。”
  赵从贵挂着满头冷汗,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
  一直过了清明,行了祭祀大礼,衣飞石终于表示可以出门了。
  谢茂得了信儿立马去长信宫跟太后说了要出门“体察民情”,次日小朝会,就借口巡视稷下庄,宣布暂时休朝,诸事暂交内阁署理,散朝后,他就直接溜出了皇城,住进了襄国公府。
  ——皇帝要微服出京,总不能把人马直接从皇城往外带,也太扎眼了不是?
  此次出行,谢茂没有带大臣,连黎王也没有带着,听从衣飞石的安排,从听事司抽调了指挥副使黎顺参赞各地情报,又把在内阁混了两年的容庆带在身边侍奉笔墨,衣飞石掌总防务,调拨了八十名衣家亲卫在前面清路打前站,又有二百名羽林内卫乔装改扮缀在三十里外。
  衣飞石本来打算一行人都充作行商,随行的护卫就可借口保镖货物,不那么扎眼。
  哪晓得皇帝到了襄国公府,一行人换上行头,旁人也就算了,皇帝那是半点儿都没有商人的样子。
  只得临时改变计划,假称皇帝是前内阁首辅林附殷家的表少爷,外出游学——其实也不算假称,皇帝就是林附殷的外甥。原本衣飞石准备的走骡、货车都用不上了,还得临时去借几辆世族公子出行常用的油壁车来。
  “黎顺、容庆是长随,你就是朕的小弟弟。”
  谢茂在屋内挑拣衣裳,俨然是一种小学生春游的心情。
  衣飞石当然理解不了他这种心情。皇帝日常都穿御常服,看着这些衣服挺新奇,然而这些他都穿了二十年了,还激动个什么劲儿?不过,衣飞石还是顺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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