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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这个主人修为太低,控制不住鬼魂。
“远秀是你的儿子!”龙咎整个人都炸了,“你役使他,不许他轮回,你居然……炼化他!”
“飞儿。”宿贞对鬼道不太擅长,“刚才那道被你驱散的鬼影,应该是被裴佐炼成了口底魂,这是他们裴家的看家本领……这魂还能救么?”
“河东裴家?”谢茂问。
河东省裴家相当出名,因为裴家有一位天下闻名的鬼修,裴吉星。
这位裴老爷子自唐末转鬼修,精修数百年,此后就一直热衷于娶妻生子,鬼子鬼孙遍天下。要说厉害么,那是真的挺厉害,鬼修能生子会消耗巨大的修为,生出子子孙孙太了不起了。可论打架,这家也只是二流——若是裴老爷子把娶妻生子的精力都用在修行上,那还真是大BOSS级别。
裴吉星是裴佐的父亲,裴佐是一位鬼修二代。他出生的时代很早,在世上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因是半人半鬼的血脉,他修行速度很快,生育上也不如裴吉星那么艰难,毕竟,他算是半个活人。
宿贞与龙咎都认识的好友裴远秀,是裴佐众多儿子之一,也是裴佐最倚重优秀的儿子。
裴吉星娶妻生子是为了享受为人的乐趣,裴佐和他爸爸不一样,他养育儿子是为了壮大自身。
在裴佐数百年来生育出的庞大家谱中,所有子孙都是他权力的延伸、役使的工具,活着听从他的吩咐,死后成为他的役鬼。讲究着父父子子三纲五常的时代,裴佐的做法很难被指责。
直到裴远秀遇见了不认规矩的青盟首座常宿贞,和宿贞那群同样不守规矩的马仔们。
他想和宿贞一样,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活着。
他试着把父亲交托的差事放一放,试着多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试着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是个儿子反抗父亲失败、郁郁自戕的悲情故事。
裴佐认为宿贞等青盟中二青年带坏了自己的儿子,污染了儿子的思想,害儿子自杀身亡,宿贞等人则认为是裴佐变态的控制欲害死了好友。裴远秀死讯传出之后,双方都很悲痛,彼此再不相见。
“你竟然役使远秀。”龙咎依然不能相信,深受打击。
衣飞石和谢茂对视了一眼。他知道这其中有些不对。
谢茂看着那个佝偻的老人,说:“你要金蚕脱壳,是想养……那条残魂?”
裴佐咬牙不语。
到底谁中二呢?谢茂微一点头,衣飞石便抽出阴阳笛灯,阴火燃起,一道被养得白白胖胖却恍恍惚惚的残魂飘了出来,赫然是个年轻俊朗的模样。
龙咎连忙道:“远秀! ”
宿贞已双手结印,刷刷刷刷,结起四方银罗锦屏,把那道残魂困在其中。
这显然是保护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之后,宿贞才舒眉望向那道残魂: “裴远秀,你个狗日的。”
几个孩子都惊呆了,哇哦,宿女士骂人,爆粗口。
连衣飞石都觉得,回到了修界的宿贞气质真的完全不一样。
她在这里更畅快,更肆无忌惮,丝毫不要体面——她骂人骂得毫不讲究,和容家大少夫人那样尊贵体面的身份不同,在修界江湖的她,简直是个女土匪。
衣飞石解释道:“这条魂残缺不全, 应该在死时就毁了大半,您看,”他指向那道残魂。
“有一层不太一样的薄雾浓露状的东西,都是后天用泰山阴土提炼出阴气一点点填补而成,原本这条魂留在世上的残余十不足一。替他养魂的人,花了很多精力和心血。”
宿贞和龙咎都沉默了。
裴远秀的残魂在裴佐手里,能替裴远秀养魂的人,还能是谁?
“金蚕脱壳能养这条残魂。”谢茂说。
龙咎连忙说:“我还……”两条金蚕蛊。
谢茂拍拍容舜的肩膀,对佝偻着身躯老态龙钟的裴佐说:“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修行入不了门,我辛辛苦苦给他炼几件宝贝,都是给他防身用的。”
这话说得围观众人都默默垂泪。多好的师父啊,徒弟修行入不了门,这还算什么徒弟?师父居然还夸他什么都好。搁我们家,早就被扫地出门(活活打死)了。这师父还惦记着给宝贝。别人家的师父!
容舜也被拍得挺尴尬,莫名其妙想起了那根竖在客厅里的手杖。
——再学不会山川咒术,我肯定也会被揍的!
“大金蚕蛊解体数百年难得一见,得这么一张虫子皮不容易。你拿着活着的金蚕蛊养不了魂,强行剥下来的金蚕蛊皮带着死怨,也炼不出这样浑然天成的金蚕脱壳。这东西必然是极其珍贵。你想养儿子的魂,我也想护着自家徒弟,都是心尖肉,谁比谁高贵?”谢茂说。
衣飞石默默地听着谢茂装大尾巴狼。
谁比谁高贵?在谢茂的心目里,当然是他徒弟比别人都高贵。若是给童画挡灾的物件真的非金蚕脱壳不可,谢茂早就带着容舜跑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废话。他肯说废话,就是这东西没那么重要。
都是积年的老狐狸,谢茂才架了个势,裴佐就明白了。
金蚕脱壳的归属有得商量,端看出什么价。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所不同的是,最开始裴佐势在必得让谢茂开价,他只想出点珍材异宝。
如今谢茂开价,要的是他的命。
裴佐又能如何呢?他一身修为都在鬼道之上,全被衣飞石剥了个干净。
哪怕他不肯答应谢茂的暗示条件,他又有何前途可言?行将就木的老人,苟延残喘年半载,一命鸣呼。那时候,谁又来替他的远秀养魂?那群只会怂恿远秀、却从不考虑远秀处境的狗肉朋友么?
他颤巍巍地朝着谢茂下拜,低头道:“河东裴佐。”
衣飞石顺手将他扶起来。
谢茂满脸诚恳地说:“也不是不能商量嘛。”
铠铠在一旁摇头。
主子还让我不要去忽悠人,你自己帮着暴君干啥来着?
我顶多骗人家几样宝贝,钱财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暴君可是连人带宝贝一起拐啊!主子你还给他加袖帮腔,真是偏心眼。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可见从古至今的骗子就得目光远大。
大庭广众之下,谢茂和裴佐达成了初步意向,二人就不肯让外人围观细节了。
事关旧友残魂,龙咎和宿贞也很关心,提议道“可请前辈移步后山。”
后山有间不待客的茶寮,是预定的茶话会举办地点,与会诸人如莫潇潇等人,也都是裴远秀旧友
若要处置裴远秀的残魂,回酒店并不方便。不如去后山茶寮。
衣飞石上前,低声请裴佐戴上面具,即刻恢复了长袍黑影的模样。在市里转了两圈,很容易就混迹人群之中,遮掩了身份。衣飞石能轻而易举地剥夺了他的修为,也能不动神色地替他恢复。
几人从小市出来,龙咎引路,走向一道根本不存在的岔道,古色古香的茶寮近在眼前。
龙咎与宿贞都摘了面具。
让他们惊讶的是,刚刚还老态龙钟直不起腰的裴佐摘下面具,竟然又恢复了青春。
裴佐也是神色复杂。
剥去他修炼数百年的鬼修不容易,瞬息间再还给他就更难了。衣飞石能将此做得不动声色。这种强大让裴佐很难想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更使人震惊的是,如此强大的衣飞石,在特事办主任谢茂跟前俯首帖耳,执礼甚恭。
这个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谢茂,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来见宿贞的旧友,是想做什么?
*
另一边,铠铠拿出一颗麦丽素,认真地忽悠。
“这是我爸爸给我的养颜滋心丹,甜甜的,任何人吃了会变得很幸福。”
容舜还记得衣飞石的叮嘱,不许铠铠骗人。
眼见有小傻子上钩,他一把捂住铠铠的嘴:“走。”
铠铠露出遗憾的表情,冲小傻子挥挥,挤眉弄眼地表示:你看,太珍贵了,我哥哥不许我卖。
……
两分钟之后,容舜发现铠铠不见了。
他修行设入门,想要看住修为不弱的铠铠,真的很不容易。
……
二十分钟之后,铠铠背着包袱小玩意回来了。
刘奕堵住他:“分赃。”
傀儡:“对。”
铠铠看了刘奕一眼,撇撇嘴:“死孩子。”
居然真的坐下来,打开包袱,给刘奕分骗来的好玩意,傀儡也分一份儿。
容舜头疼地找上门来。
铠铠直接把傀儡面前的那一份推给容舜:“给! ”
“……”
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容舜表示心很累。
第555章 两界共主(69)
茶寮老旧干净,临门的灶台上炊着水。
和时兴的功夫茶沏法不同,灶台上晾着两个黄铜大茶壶,里边撒了两把茶叶。
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人走出来,左手磕着瓜子,右手掀开炊水的鼎盖,见水沸之后,拿大瓢把水冲入茶壶之中,简单粗暴地盖上茶壶盖,顺手递给龙咎。她又冲了第二壶茶,这回自己拎着。
沏好茶之后,她才看了宿贞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想起来了啊?”
这个女人长得不好看,也不太爱打扮。
她的头发束成马尾潦草地绑着,紧贴头皮,显得有点秃,老旧的红羽绒服里穿着绿线衣,隐隐还能看见保暖衣的领子。要说这是个奔波生计无暇也没钱倒饬自己的底层妇人,扮相是很切实的。
然而,这女人脸上丝毫没有风霜之色。她悠闲地嗑瓜子,还能讽刺宿贞——绝不是普通女人。
宿贞伸手接她手里的茶壶。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女人就茶壶展开了一次争夺战。
那女人手似鹰爪,力能开碑,挥舞时空中响起细微的哔剥声,风气紊乱。
宿贞一双手绵如柳枝,穿花点穴,缠着不依不饶。
二人打得凶狠,站在一旁的龙咎都不得不退让。谢茂和衣飞石见势不妙,早就退避三舍,这会儿衣飞石正给谢茂剥晒在茶寮外边的盐水花生吃,他剥一颗,谢茂吃一颗,还讨论味道不错。
那边两个女人从门口打到茶寮外,最终宿贞一脚踹飞了红衣女人,稳稳拿住了她手里的茶壶。
谢茂心说,宿女士打江山的风格还真是莽啊。当年还道嫁人,丢下马仔们跑了,二十年不见,见面先把马仔打一顿再说,这鸽得理直气壮的脾气,她还真不怕把马仔全部打跑了?
一直显得很朱骜不满的红衣女人战败之后,坐在地上,久久地看着宿贞。
在旁围观的龙咎看着想打个圆场,还没开口,那红衣女人突然上前紧紧抱住宿贞,嚎啕大哭。
“……”龙咎又退了回去。
宿贞无奈地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那女人哭了半天,止住之后,跟在宿贞身边就成了小媳妇状:“贞姐, 我好想你。贞姐,你修为半点没落下啊?贞姐,你可回来了。贞姐,我今晚要跟你一个屋睡。贞姐,我给你带豆筋和烧鸡。贞姐……”
一口一个贞姐,叫得谢茂目瞪口呆。你们女人的感情,还真是让人看不懂?
宿贞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女人,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和两个孩子介绍:“飞儿,茂茂,来,这是妈妈的好姐妹,莫姑姑。”
衣飞石己放下盐水花生走了过来,恭顺地施礼:“见过莫姑姑。
莫潇潇马上换了一张笑脸,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两个小娃娃,说:“我准备好了。喏,见面礼。”
这对娃娃以紫金打造,握在手里却轻飘飘地没有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