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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先告退了。”也不等他人反应便出了门。
秦家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其他人还好,秦尚清气的一拍桌子,往日的涵养全无,指着秦文昌骂道:“混账东西,看你迎的好夫郎!”杨歆忙用手拉住他,安抚道:“有话慢慢说,莫气坏了身子。”回头也对秦文昌抱怨道:“别怪你阿爹生气,你这夫郎当真是过分了。”
秦文昌恭敬地站着,垂首道:“事发突然,他只是一时气愤,并不是有心的。阿爷、阿乃,阿爹,阿么,二叔,叔么和叔叔,文昌在这里替他向你们请罪了。”一撩衣服下摆,便双膝跪地。杨歆见状赶忙去扶,秦正元也在上面道:“好了,也是我们想的太过简单,操之过急了,这事儿怨不得你,起来吧。”
秦文昌站起身来,对着在座各位长辈道:“文昌斗胆,我夫郎他既不愿我迎侧室进门,便请各位长辈收回成命,这事不如便到此为止,至于孩子,我们还年轻,总是会有的。”
秦风冷眼旁观,听秦文昌如此说,看向秦文昌的目光中闪过赞赏。要说起来,他刚与安轩结亲之时,秦文昌还只是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后因安轩身份之故,他与本家日益疏远,也未见过他几次,除了他的才名,对他知之甚少,直到他方意识到,他记忆中那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已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秦正元等人自然知道事情再闹下去,依着周桐的性子,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可若要放弃,他们又心怀不甘,更何况还有外面那任家的哥儿在,可看秦文昌态度坚决,他们也不好再多说甚么,不过也没答应秦文昌的请求,只吩咐秦文昌去好好劝劝自家夫郎。
秦文昌无奈,点头答应,不久告辞退出,向自己的文昌院中走去。
文昌院离秦正元夫夫所住的祥园有些距离,待秦文昌进了院,便见周桐带来的侍人正吩咐下人收拾东西,下人们抱着大件小件的东西,见他进院,都急忙停下动作,行礼道:“见过大少爷。”秦文昌心中不快,沉着脸道:“把东西都放回去。”下人们哪里敢违背,忙又抱着手中的东西往回走。
那侍人见状想拦又不敢,急的直跺脚。秦文昌转头看向他,问道:“你家公子人在何处?”那侍人瞥了一眼秦文昌夫夫的卧房,垂首道:“公子适才动了气,现正在屋中休息……”秦文昌点点头,走到正房门口,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文昌院与风园的格局十分相似,秦文昌进了花厅便走进东面偏厅,偏厅正中摆了一架屏风,上面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图,转过屏风,里面布置类似小书房,进了又一道门,便是卧房。
周桐正歪在卧房内的小榻上,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脸色苍白,嘴唇上也无半点血色,完全不复在祥园中的犀利尖刻,反而有些可怜。
莫名地,秦文昌暗暗松了口气,回身自衣柜中拿出一件斗篷,轻轻盖在周桐的身上,不经意间扫过周桐的脸,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忽想起,多年前,喜欢与他针锋相对的小孩儿,有一张嚣张傲慢的脸,圆润的下巴总是扬的极高,看人时带着一股睥睨的意味,即便是后来与他表明心意时,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理直气壮的模样。那时他忙于课业,心无旁骛,从未想过感情之事,犹记得自己断然拒绝后,他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仿佛他的拒绝是何等的不可思议一般。再后来,便是他们成亲之时,坐在床沿上,一身红衣的周桐,满脸幸福的笑容……这些他以为早已忘记了的记忆,此刻方发现原来却是如此的鲜明。
是甚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不可一世的孩子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渐渐地柔和圆润的线条被拉扯的棱角分明,渐渐地被岁月消磨的疲惫憔悴……
这是他的夫郎啊,成亲五年,朝夕相对,却形同陌路的夫郎。想到此,一股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秦文昌下意识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周桐虽闭着眼,却只是假寐,并未睡熟。秦文昌的披风刚落在他的身上,他便倏然睁开眼,目光刚好落在秦文昌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便清明过来,双眼在对方身上一扫,停在秦文昌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双手上片刻,在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披风,微微蹙起了眉头,垂下双眸中闪过惊讶、不解。
秦文昌颇为尴尬的收回双手,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张了张嘴,良久方道:“我已请求阿爷他们收回成命,不会迎侧夫郎进门,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有心再多说两句,可两人素日交流甚少,一时间竟不知说甚么,嗫喏片刻,便起身向外走去。
几步走到门口,秦文昌抬起手刚要挑起帘子,忽听周桐幽幽地道:“秦文昌,咱们和离吧。”秦文昌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半晌方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周桐,沉声道:“你说甚么?”周桐此时已支起身子,身上的披风滑落了一半,头向着与秦文昌向北的方向不去看他,只道:“和离吧,咱们二人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已然够了,我累了你也累了,和离对大家来说俱是解脱。”
秦文昌眼中厉光一闪,目光不离周桐分毫,深吸一口气,蹙眉道:“我适才已说了,迎侧之时家中以后不会再提,你大可放心,以后……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这话我只当没听到。”
秦文昌为人最是温文尔雅,轻易不动气,此刻周桐却自他声音中听出压抑的怒气,这么多年,他从满怀信心到心灰意冷,早已习惯了克制和忍耐,此时却被激起了久违的傲气,忽地站起身来,迎向秦文昌的目光,即使红着眼眶,也毫无退缩,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是,当初是我死缠着非要奉给你,是我们周家对不起你,硬逼着你迎了我。五年了,这五年我已得到了足够多的教训,你放心,对外我只说是我无法为秦家延续香火,不会让你和秦家的名声有任何的损伤,以后,你尽可以迎你喜欢的哥儿进门,从此咱们再不相干!”
秦文昌双眼气的似要冒出火来,怒道:“你莫要无理取闹!”
周桐冷笑一声道:“我无理取闹?!城西淇水巷第三胡同西面第五家……,秦文昌,还要我说下去么?”
第86章
城西淇水巷第三胡同西面第五家?
秦文昌尚在气恼之中,听了周桐的话不由愣了一下,只觉这地址有些耳熟,蹙眉思索了半晌,方想起,那里似是他临时安置任姓哥儿之处。无怪他一时反应不及,当日他进京赶考,却遭遇贼偷陷入困境,偶遇京城人士任之俊,得他相助方挺到家人送去钱物,遂与任之俊成为莫逆。任之俊乃是与他一同赴考的举子,其家原也为世家,只后来家道中落,如今也只勉强算得小康人家。而这任姓哥儿便是任之俊的弟弟。
秦文昌虽与任之俊交好,但他甚少去秦文昌家中,与其弟弟并不相识。只是,俗话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当任家人求至他面前之时,虽顾忌对方是个哥儿多有不便,秦文昌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将人带离京城,安置在玉兴城内,又请人好生照顾,只等事情平息下去,任家来人将人接走。不过,对方到底是个哥儿,他一个爷儿不好亲自插手,这一应事务均是他差人所办,那处院落也从未去过,乍一听到,一时间竟是想之不起。想起归想起,他是连那哥儿见都未曾见过,更遑论有其他心思,是以听周桐如今忽提起他来,让他不由心生疑惑。
这倒也不怪秦文昌。秦家大少爷自小便天资聪颖,敏而好学,之前二十几年,他大半时间都用来读书,虽不致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对人情世故多少有些不太通透,自想不到周桐早已知晓这任姓哥儿的存在,也知晓秦家人与那哥儿接触之事,再加上今日家人剔除迎侧,秦文昌半点不犹豫的答应,心中已怀疑他与那任姓哥儿有了私情,才有了今日之举。
好在秦文昌虽不明白其意,却自周桐言语中听出了对那哥儿的不喜,转头去仔细端详周桐,见他神色疲惫,双目微红,脸上因怒气而泛起红晕,心中一动,不由放缓语气,说道:“那人与你我毫无关系,你提他作甚?!他只是我一个朋友的家人,当日我受了人家恩惠,出于道义方出手相助。前日我已写信去京城,过些时日他家中自有人来接他回去。”京城那里已传来平安的消息,且听说之前那家人已另迎了其他人家的哥儿做了侧室,想必那哥儿此时回去已无大碍。不过,见周桐脸色并无好转,秦文昌忽地福至心灵,脱口又道:“我与那哥儿并不相识,我从未见过他,你……你大可放心。”
秦文昌说话之时,并未深思,说到后来方惊觉脸上微热,最后一句说的便有些含含糊糊。
自一个多月前,周桐偶然得知那任姓哥儿的存在,便上了心,叫人将那哥儿身世背景仔细查过,待手下人回报说那哥儿家世清白,虽说败落,却也算是出身书香世家,那哥儿的阿爹和大哥都是读书人,他大哥更已是举人身份,心中便多了几分黯然。
当年他一心爱慕秦文昌,想方设法奉进秦家,却碍于出身商家为秦家人和自家郎官厌弃,这些年过的不可谓不艰难。想他一向心高气傲,却隐忍多年不过是存了日久生情之心,只是几年过去却收效甚微,秦文昌对他依然不冷不热,让他心生疲惫,而此时又出现一个身份家世配的上秦文昌之人,而秦文昌又不顾名声,费尽心力照顾于他,两人相熟至斯,便是他不想乱想都不可能。
只是他骨子里到底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周家小公子,即便心有怀疑,也是不露声色,若不是今日秦家人提出要为秦文昌迎侧,他也不会爆发出来。他一心认定秦文昌之所以会答应迎侧,是早有迎那哥儿的打算,已动了鱼死网破之心,此刻听完秦文昌的解释,竟似是自己误会了他,出乎意料的惊愕之下顿时愣在了原地,对秦文昌其后说的话半点没有听见。
秦文昌说完,正暗自懊恼,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却涣散不聚,脸上露出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完全不复平日温润的模样,竟是有些惹人怜爱,面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上前将人轻轻抱了抱,又直视周桐的眼睛,郑重道:“当初不管你我二人因何成亲,你是我夫郎,这一点永不会变。记住我说的话,莫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说罢,在周桐依然毫无焦距的注视下,施施然走出屋去。
屋外,周桐的随身侍人正候在门口,见秦文昌出来,忙垂首施礼,叫了声“大少爷。”秦文昌点点头,正要走,不知想起甚么,又停下来仔细嘱咐了他几句,便自离开。那侍人乃是自小服侍周桐的,这五年一直陪在周桐身边,对秦文昌与周桐之间的相处最是清楚,以往不少为自家公子不值。秦文昌这几句不外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家公子,却是这几年甚少有的,倒是让他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盯着秦文昌出了院门,方进了屋去。
屋内,周桐已自惊愣中惊醒过来,听着秦文昌的叮嘱,回想起秦文昌适才的举动,双手轻轻落在小腹纸上,神情莫测难辨。
几日后,京城任家果然收到秦文昌的信。若说任家当初会求助秦文昌没怀着其他心思倒也不是,他们自知道秦文昌是有夫郎的人,奈何他家哥儿曾暗地里见过秦文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