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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衣物、护腕袖筒一类。
到贡院门前,不大亮堂的弦月挂在天际,有心乱的应考秀才,压不住心底焦灼,索性闲聊起来,这一眼能看通透,自然要属衣物来意话题多。
陈宵眼尖瞥见身边人藏在衣袖口冒出来的护腕,忽地起心思,贴到跟前说:“陶兄护腕这针脚,看去不大像云宝斋的手艺,莫不是家里人亲手做的?”
“是家里人做的”陶家兴点头,两人虽说是同窗,寻常却少有搭话,因着深居浅出、又不大爱搭话,同行的自以为他性子孤僻,不大爱理人,长久下来自然美人爱与他搭话。
陶家兴也乐得清闲,故而他的名声在书塾越发不好听……甚至有人编排捣毁。
陈宵随意一问,没想着见人竟有回应,当下涌上层稀奇,他说:“要说这贴身之物,合该是家里人做才有意义,铺子里买的多少差其中点意外在,只可惜我家中没有手艺出彩的姐姐妹妹,只能将就一二了”
听完这话,陶家兴不大认同摇头道:“手艺好坏是后话,要紧的是上头的心意”
想起自己当初废了好大劲儿才从人手里讨来这副护腕,针脚弯曲好似蜈蚣,盛在料子好,遮挡一二,倒不显得太难看,但上台面还是差远,记得林氏红透着一张脸的模样,他就不住的好笑……也是自己逼她交出来,否则便将她私下寻人以逸待劳的事捅出来,尤其记得林氏的再三警告。
镇里离府州太远,但有这套护腕陪着,他想也是一样的。
酉时一刻,贡院内传来一声钟响,挂着两只红灯笼的大门忽地听到脚步声,而后咔哒一声,门自里开了,有个白胡子老头挑着个铜锣走出来,后头跟着不少人,而等在一侧的知府并一些大大小小的官,上前商量几句,便听老头扯着嗓子说:“会试已至,考生入场”
衙门专门的捕快维持场面,应考人员则有规有矩排好长龙,过门前要验明正身,盘点的异常仔细,轮到陶家兴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迈进贡院门槛,他忽地朝外眺了一眼,顺着盘在天空的紫微星。
天际不明昏暗,唯有星点的鱼肚白,同未卜的前途一般,在黑暗狭缝里踽踽独行。
“脚步麻利点,别候堵在门口”监场官扯着嗓子,里出外进给自己支成个圆润的球。
陶家酒楼歇业一日,一家人回平安村为的是天不亮起床上庙里祈求保佑,林云芝眯着眼困的不行,勉强上完香,回去到头便扎在床上睡,等醒来时就发觉不对劲,院里头黄氏气鼓鼓朝外叫骂,她一个激灵翻下床。
出门见老二老三一人手里抱一个,两个小崽子从头到脚活像刚从水里捞起来,铁牛倒还好,反而馒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林云芝问过后,两人是玩水掉池塘里了,要不是正巧有村民路过只怕要出大事。
李氏吓得直抹眼泪,林云芝安慰两句后,发觉铁牛的不对劲儿,老三肩膀强忍着颤抖,忙转头去了老三屋里,甫一进门,就见铁塔般的汉子落泪,当下心神一震。
“老三,你也别着急,娘去喊大夫了,一会儿诊完脉吃过药,发发汗就没大事”
老三红着眼点头,模样让林云芝找不出话安慰,他看了看床榻上昏迷的孩子,再看看空荡荡没活气的屋子,没来由地看着自己问:“大嫂,我是不是错了。。。。。”
若是他当初能管住刘娇,一家人和和美美,铁牛又怎么会有今天落水的事,是他没把日子过好,连累亲娘兄弟,现在连儿子也不例外,那悬在头顶的郁气,林云芝隔着半间屋子也能嗅到。
她眉头凝重,说:“过去的便是过去,虽还能没个过失,老三你该想想走出来,铁牛不小了,你心底下压着东西,即便不说,他心里多半能咂摸出来,你说你自己活的都浑浑噩噩,想着他端端正正,只怕是己所不欲”
“事没有对错,不过是权衡利弊过后的答案,落子无悔,既然回不去,往后咱一家人好好过,给孩子立个榜样”
老三沉吟片刻,像是咬牙下了决定,挑在肩上无形的担哗啦啦打落一地,他哑着声重复道:“咱好好过!”
声音轻缓,从东屋赶过来瞧一眼的黄氏霍地停住脚,而后欣慰露出笑来。
村头两座庙拜的值当!老三房里的乌烟瘴气,总算是要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改完毕
第63章 、兴师问罪
这八月说起来应当是果蔬丰盛的时候; 琳琅满目的; 要说做法巧儿、吃法多的当属芋子。
不管是切片拖面吃,还是炸片蘸秋油,糯糯的也不膛牙; 更甚还有者用泥煨的土方子,捡老芋子用,填些鸡绒丝或者烧肉丝; 用湿布裹着; 煨一宿里头的芋心软绵; 保管牙口不好的老人; 吃起来一样无碍。
芋子性柔腻; 入荤入素都没问题,切碎作鸭羹; 又或者芋子煨肉; 炒出来的肉又脆又滑。只是煨炖的时候; 最好得选个小的。若是个头大了,鸡鸭都不沾带骨了; 芋头芯儿还硬当当的。
林云芝点过今日份送来的例菜; 并没有错漏; 反倒是些许菜蔬稍多给了些,她晓得这是老农感激她帮他们处理那些果蔬的去向; 虽说一开始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但相处长了多少有些情分在里头。
比如在送来的菜增斤多两,林云芝笑着领下他们的好意:“陈老伯每回都客套; 替我谢谢他的眷顾”
对方姓陈,单名个顺字,正是陈老伯家半大不小的孩子。年纪看着不大,倒是颇为稳重,他笑的诚意:“这也是小娘子眷顾我家生意,不过是些不打紧的小玩意”
他家地里并不缺那点斤两,无怪乎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相比下反而是陶记一直在眷顾他们家。
脸朝黄土面朝天的老百姓,对他们而言最大的进账无外乎是粮食和田里的这些菜果。陶记开的价很公道,比旁家的要好上不少,他们家自然有意无意都要握牢陶记的生意。
这不前两日送了筐芋子来,林云芝挑了些煨老鸭汤,余下的和面做成芋泥糕,自家留着吃点,赠给食客做小点些,味道不错,不少食客问起这芋泥糕可有当着卖的?
眼看着又是中秋,中秋花糕的招牌过两日也得搬来摆摆。芋泥糕晶莹剔透的冰皮裹着里头淡紫色的芋泥,淡淡的香味不似被齁甜的糖酪遮盖原味,吃起来清淡不腻。用模子压成各式各样的花状,用来招待贵客,也不失礼数。
于是顺势朝问起芋子的事:“顺儿,昨个儿的芋头还有没有?”
陈顺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小娘子这是相中他家芋子了,忙喜笑颜开:“有的,不知小娘子要多少?”
食客好时蔬,用的倒是不多,平常每日用度多不过几来斤,要紧用度还是在糕饼上。庆幸芋子这玩意儿耐得住久藏,林云芝一口气要了一周的量,再多便用不完:“中秋前后要的会更多,你且为着我楼里留些。”
“小娘子宽心,我回去便未的您挑些好的,明日一并给您送来”陈顺垂着眼应下
七月底他爹还在忧心田里好几亩的芋子,怕寻不到卖家,眼下陶家帮着他们开了一条路,算是让他们轻松不少。
林云芝让对方饮了碗热茶,眼见白日里见谅,暖呼呼的一盏饮子喝的人浑身舒坦。在前院里没人,她往着后院去,见着陶絮正从房里出来,面色有些白,明明不热的天,脑门子上却细细密密的冒出汗珠,脚步停在门边,久久没有挪动。
“这是哪不舒服了?”林云芝赶忙上前扶着,搀她往屋里走。
陶絮疼的说不出话,只能任凭林氏将自己挪到床上,她倚着床帷缓了还半晌才松快下肚小腹里的刀绞,眉头松展道:“不过是来了月事,想来夜里贪凉冻着,不碍事的。嫂子,你且去前院忙吧,我歇息一会便没大事了。”
林云芝说前头有李氏照看并不怕出什么事:“反而我更悠着你的”
陶絮合离前头身子落下病根,虽说有哪些汤汤水水的药膳补着,但元气多少是亏空,恢复不到最好的时候。女子气血元气亏空,平常看不出太大端倪,撑死不过就是虚浮无力、食欲低下、冒虚汗外。月事的时候,那才是要老命,吞了刀子似的,自里头往外冒寒。
“你等着会,我去打个汤婆子过来给你捂肚子”这法子还是上辈子林云芝见大学舍友用的,她月事倒是顺遂,不过是虚弱些而已。
她舍友爱吃冰的,夏日里被晒的直冒热汗不待凉下来,一瓶冰水往肚里灌,劝不动,伤了身子。每到那几日,她们宿剩下的三人就开始在水房轮番上演打热水袋。夏日里只能受着,这法子也就冬日里管用。大晋天凉的快,八月末勉勉强强能使得上汤婆子。
到厨下见阿斗正空着手歇息,让人熬碗红糖水:“我且先去,一会儿我再过来取”
有汤婆子捂着肚子,陶絮面色也渐渐缓和,她正想去端红糖水,料不到阿斗捧着茶托在外头唤自己。
林云芝愣了愣快步走出去,阿斗交付完手里的茶托道:“小娘子来回折腾不便,正好闲着替小娘子跑一趟,您且快些进去吧,莫要让里头等久”
“你是如何得知用药的是小姑?”林云芝见阿斗似笑非笑的眼睛,豁然福至心灵,也对,整个后院也就三个妇人,李氏一直在前厅忙,早间生龙活虎的自然不可能是她。
再加上她有工夫两头跑,两相一去可不就是陶家姑娘院子里出的事。阿斗心思细腻,办事周全外,如今看来还是个体贴人,怪自己往日里疏忽。
“劳得你用心”她想着年底便将身契还给阿斗,让他端端正正的当个好百姓。
落入奴籍始终低人一等,自这吃人规矩森严的地方,将受无尽白眼。算起来相处也快一年,阿斗心性如何她还是能品鉴的,即便没有身契约束,也不会做逾矩的事。
谁还能没个病痛,林云芝伺候陶絮喝下汤水,仔细替她掩了掩被角,最末离开的时候交代:“店里的事你无需操心,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这几日你的膳食我单独给你做”
免得有些菜肴口味重,犯冲突。陶絮脸颊泛红,自己月里拿例钱银子,没能替人解忧反倒还拖欠后腿,心中荡漾开苦涩:“嫂子,我。。。。。。”
林云芝玲珑心,摸爬滚打的职业行里走过,最擅长的便是识清那些细微的变动和情绪,她抬手压下对方挣扎的身子,温声道:“无需多言,一家人没必要说两家话”
这人吧,有时说心性强吧,多少苦都能咬着牙扛。有时又难得的矜贵,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忍不住落泪。
陶絮窝在被子里,侧身朝里头,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唯恐发声扰到身边的林氏。
待过了月事那几日后,林云芝又用熟地黄、白芍、当归以及川穹这四味药熬了份四物汤,汤药进步为的是补血活血,月事期间便是不畅,不能饮,否则血周转过快,容易引起大剂量出血,那就是得不偿失。
好日子没过几日,县尊夫人温氏忽地前来造访,对方面色并不好看,隐隐带着铁青,却是把林云芝吓了一跳,不像是来见自己的,倒是有些像兴师问罪。
林云芝想莫不是朱韫被自己拒的事被温氏知道了?如此,小徒弟也太蠢笨吧,被拒绝了还告诉娘的?
此间一想,她察觉温氏这回来者不善。
“堂尊夫人怎有空到民妇下榻”林云芝让阿斗端了盏热饮,含着笑道:“夫人请尝尝自家酿的饮子,舟车劳顿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