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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闻言背过手去,面目阴沉,低声道,“总有时候的。”
京畿营已经在他们掌控,宫中禁军只听从太后和陛下指令,只要找一个由头,光明正大地给镇北侯定罪,就能顺理成章地铲除他们。
这个由头,白家二子的死显然是不够格的。
***
“那个人渣是你杀的?”祁朝晖牵着她的手到马车上,谢明意坐定后瞥了他一眼将手挣开,低声问道。
“他该死。”听到她询问,祁朝晖并不意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谢明意没有反驳,只是柳眉微蹙,“侯爷其实可以用明面的手段,到公堂到朝堂,定下白家的罪责。”
“你不觉得畅快?”祁朝晖淡淡开口反问她。
“畅快自然是的,就怕白家狗急跳墙,私下派人下黑手为那个人渣报仇。” 关键是,前头结了仇后脚人就死了,很容易将是非惹到自己的身上。
“用明的不一定能治得了白家,如今的朝堂可不是太上皇在的那时了。”祁朝晖微垂了眼帘,语气有些幽幽的落寞。
“左右裴家和白家迟早都要对付我,不如直接一些,也省的后面出现变故。”那落寞仅一瞬就快速地收了起来,他又恢复了冷硬的神色。
但被谢明意瞧得分明,她心中一咯噔,想起如今镇北侯府分外尴尬的境地,放软了语气,“陛下认了你为亚父,这和义父相差无几,又怎会冷落与你,侯爷莫要担忧。”
其实,这话她说的也没底气,自太上皇逝世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最为信任、大力扶持的是承恩公府,而镇北侯的兵权都被收了去……
“你放心,本侯会护好安儿和宁宁。想来,前些日子你与本侯划清界限也好,省的日后镇北侯府牵连了你们。”他垂着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变得冷淡起来,与谢明意位置隔得很远。
谢明意脸上微微不自在,难得一见自负自大的狗男人这幅模样,“我并不是”
“不必多说,本侯送你回府,仔细看顾安儿。”祁朝晖抬眸,止住了她的话,神色平淡。
谢明意一怔,不再言语。
下了马车,祁朝晖却未入内,他的身影背着阳光,淡声道,“安儿受了惊吓,收拾收拾带他去你名下的庄子吧,修养些时日。恰好,父亲也在那边,他听闻此事心中急切,但旧伤复发不能到京中来,就当是体谅他一次。白家的事本侯来处理,你今日做的很好,明日朝会定有御史弹劾白家。你放心,他们查不到本侯的头上。”
“无妨,明日我便动身。”谢明意不觉有他,点头应允。
话音刚落,男人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温热尤存的手,扭头入了府门。
在京兆府时那般霸气,给人安全感,这时又像是虎落平阳、龙入浅滩。
难搞!
她心中郁郁,挥手让府中下人传信给京中所有铺子的管事,凡是白府和承恩公府的人,一律回绝!
“明日我要去庄子,今日那些人一块带到庄子里去,免得被白家报复。”想了想,她又吩咐了一句。
第99章
谢大崽受了惊吓;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谢太傅和云夫人的,京兆府那厢传得沸沸扬扬; 谢太傅闻声便赶到了平阳伯府。
看到自己白胖可爱的孙儿瘪着嘴巴含着泡泪水,委屈十足地仰着头指着自己额头上的淤青给他看,嘴中还念叨着,“祖父,坏人打我,说我是小杂…种。”
谢太傅唰的一下脸色铁青,连文人的风骨都顾不得了,破口大骂,“白家小儿,白家小儿,死不足惜。”
这次他是真真切切的脸色难看至极; 对宫中的太后第一次心生不满。
“明日朝会,我定要请人弹劾他们; 我谢家嫡亲的孙儿岂容他们这般欺辱!”谢太傅如今是坐立难安,恨不得这就入宫去将那白家人骂上千百遍。
“父亲,白家二子已经死了; 怕是会将死因栽赃到我和镇北侯的头上,您未瞧见; 白家人今日如何的嚣张。”谢明意摇了摇头; 叹了一口气。
“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在呢; 白家的嫡长媳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今日京兆府承恩公也去了; 可见裴家和白家亲如一家。您丁忧在家; 如何惹得他们呢?”
“她要捧起裴家; 也要看裴家有没有真材实料。”谢太傅语气沉痛; “白家这种品行,朝堂怕是要不安稳了。”
听在谢明意耳中,她却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父亲,我曾听师兄还有您说,之前太上皇册太后娘娘为后的时候对裴家只是封以爵位,家族中子弟实际并无得到太多圣眷。”
谢明意此人,本性是吃软不吃硬的,祁朝晖今日在她面前露出几分弱势,裴家三番几次欺人太甚,两事交织在一起,她的心中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愈发的不痛快。
她有些焦灼,总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趁今日谢太傅心生怒火,不妨提前做些举动。
“你说的不错,裴家本就没落,家中出息的后辈寥寥,即便是提拔,也没有什么好苗子。”谢太傅如此回答。
“太上皇直到几月前才开始重用裴家,之前宫中生变,太上皇也是让陛下到锦县那里去,实则是依靠镇北侯府庇佑。可见,太上皇是不觉得裴家足以庇护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谢明意一点一点分析,说出自己的疑虑。
谢太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谢明意继续说下去,“太上皇可以说是为陛下荡平了所有阻碍,您说他没有预料到裴家今日的不中用呢?此是女儿第一个问题。”
“还有第二个?”谢太傅微笑着看她,眉眼间带了一分欣慰。
谢明意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自然,太上皇让陛下称镇北侯为亚父,女儿觉得这当中定有些旁的意思在。崩逝之前,您说太上皇会不会留有遗旨啊?”
这是谢明意真正要说的话,她在朝堂上帮不了镇北侯府什么,但谢太傅也许可以。遗旨有或没有不重要,只要陛下亚父的这个名头能为镇北侯府添一分势力就好。
谢太傅闻言,不禁陷入了思索中,良久他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你的心结解开了?”说实话,谢太傅也不能十分看懂自己的女儿,她和镇北侯之间到底是个怎么章程一直云里雾里。
谢明意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我不想他有事,但如今裴家和太后的意思像是迟早都要落下狠手的,如果可以,还请父亲帮他一次。”
“为父心中有数。”谢太傅摸了摸委委屈屈的孙儿,心中慢慢盘算着。
次日,年幼的平阳伯和宁和郡主果真被人抱上马车,朝着郊外的庄子而去,同行的是太傅夫人。
是的,谢明意并未同去,她在未看到白家一事尘埃落定之前是不放心离开楚京的。
谢太傅如今还在守孝,大朝会未参加,但很快便有消息传来白家受多方弹劾,陛下亲自斥责白家,竟连承恩公府的颜面都被驳了去。
谢明意隐隐有些吃惊,还当是白家失了一子就能消了那些罪责。
“不止,师妹,陛下那般的孩童居然发了怒,不仅罚了白总兵五年的俸禄,还亲手砸了一个瓷杯过去,当即就见了血。”顾景同受老师之托,大朝会上极尽讽刺白家。
“承恩公为白总兵说情,裴太尉言语攀咬镇北侯,陛下本是沉默,后来听到白家子打骂嘉安,一时怒火蓬勃,连自己的亲舅舅都顾不得了,他从龙椅上冲下去狠狠踹了白总兵数脚,承恩公那张脸红白交加,别提多么难看了。”他讲着语气有些惊异,并未想到陛下喜爱平阳伯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寻常孩童间的笑笑闹闹。
谢明意闻言不免有些好笑,还有些感动,她担忧太后向着白家,反过来治镇北侯的罪,万万没想到陛下记着和大崽的情谊,直接对白总兵动了手。
陛下即使年幼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这番表明态度,至少数年内白家的名声都臭不可闻。
“太后竟未阻止?”她开口询问这茬。
“后宫自古以来不准干政,太后虽然手中握有权柄,但在朝堂之上她怎么好阻止陛下的言行。更遑论现在国丧未过,陛下心里念着太上皇,对白家更是多了一层厌恶。”顾景同眉眼含笑,开口向她解释。
“如此倒好。”谢明意松了一口气,总算没白白和陛下亲近些时日。
“嘉安受了惊吓,此间事了,师妹可以安心离开。”去庄子的事顾景同知晓,陛下在朝堂上提起要召见平阳伯,镇北侯言明平阳伯已去修养。
想必谢师妹是因为担心白家之事才未同去。
谢明意颔首称是,又问,“白家此次失了一子,在朝中也没讨的好,想必对我和镇北侯府更恨吧。”
“迟早都要对上,恨不恨又如何?”顾景同淡淡一笑。
在他看来,无论有没有白家二子的死,白家与承恩公府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谋得兵权,首先要对付的自然是镇北侯府。
纷争既平,楚京难得恢复了几日的平静。
之后,谢明意迟疑着递了帖子到镇北侯府,意欲见镇北侯一面,无奈却被告知侯爷方才出府打猎,须得两三日才能归来。
出府打猎?她扯了扯嘴角,深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有打猎这般闲情逸致,想是不会出现什么事了。
“既然无事,明日我也去庄子吧。”谢明意神色淡淡。
细云在一旁看了她好几眼,小声道,“小姐您是在担心侯爷吧?”她觉得小姐现在,有些,有些别扭,还有些被拒之门外的恼羞成怒……
谢明意哼了一声,凉凉地道,“礼貌问候罢了,毕竟白家的事和我关系也不小。”
“商初琴师几日也未见了,小姐您也没见问候……”细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小声叨叨。
谢明意默了一瞬,步子一转,“我这便去问候商初,好歹也是他被人看中了要强取豪夺,也不知他的伤好了没有。”
“是,小姐。”细云顿时眉开眼笑。
结果马车到了镇北侯府的别院,管事告知早上商公子跟随侯爷一同打猎去了,若有急事可以给侯爷送信。
谢明意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秋季正是野生动物繁衍生息的时候,动物们那么可爱,怎么可以伤害它们。”
“小姐,是春季繁衍。”细云斟酌着提醒她。
“怎么,秋季不可以繁衍吗?”她眼神清凌凌的,无端给人一种寒气。
“可以,可以。”细云讪笑,窥着小姐的神色道,“小姐,我们回府吧,明日您不是还要去庄子?奴婢担心小伯爷呢,还有小郡主,几日不见您,又要睡不安稳了。”
第100章
提起谢大崽和谢小崽; 谢明意神色缓和,“嗯,回吧; 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庄子。”
这几日; 谢太傅突然繁忙起来,时常出府访友,谢明意禀过他之后就简单收拾了物什,坐上马车往城门口而去。
如今正值清晨; 空气中传来萧瑟的冷意; 街道两旁寥寥几个商贩已经开始叫卖; 稀稀拉拉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一直到城门口。
楚京是大楚的都城; 占地面积极广,拥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俱以乌木而制; 厚实坚硬,寻常的刀剑都不能撼动其一分,听闻有藩王作乱时欲攻打楚京; 却连城门都无法打开; 第一步便折戟沉沙; 如此可见这四座城门是何等的高大巍峨。
谢明意到庄子那里惯是走东城门的,今日也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