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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真见到那个人,甚至只是远远感受到他的气势,符若云多年来的自傲便全都消泯于无。他眼睛黏在金色火焰中的人影上,嘴唇哆嗦,‘fu’的发音重复了无数次,却不敢再往下念。仿佛生怕惊动这个美好易碎的梦,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心跳快的要窜出胸膛。
是他。
真的是他。
洪崖安全区。
陆少将勉强睁开眼,头昏脑涨,恶心干呕,从军多年锻炼出绝强的忍耐力以及坚定意志,他翻身而起,但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似的,原本矫健有力的身躯变得沉重无比,只一个动作就再没了力气。靠坐在雕像旁,陆少将低低喘着气,昏迷前发生的事掠过脑海,却因为精疲力竭断断续续,回忆不全。
昨夜离开医院后,他发现了个很像桐傅远的背影,追踪着一路到洪崖中央公园。对方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又有特殊手段,陆少将在公园广场处将人追丢了,然后就不知怎的骤然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陆少将不知道符阵的事情,也不知道灭灵队对付鬼童的手段。但他思维敏锐,种种异样足能让陆少将觉察到不对劲。掏向手机,陆少将想尽快向上面汇报情况,一摸内兜却发现手机不见了。陆少将愣了一瞬,就是这一顿让他发觉自己的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似乎有温暖治愈的光芒从头顶洒落,能驱散一切疲惫。陆少将仰起头,光芒让他微微不适眯了眯眼。他身后靠着的是公园广场正中的九英雄雕像,大理石雕刻下九大英雄神态各异,或忧虑或坚定或无惧,最前方的年轻道士一手执桃木剑,一手托罗盘,淡金光晕映在他身周,让他看起来闪闪发光。
……是真的在发光。
陆少将眼睛睁大,下意识屏息,在黛青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太阳没有升起的清晨,雕像上泛着淡淡金光。这光芒很淡,不比夜晚的星辉明亮多少,太阳升起就会完全将它掩去。可不知为什么,陆少将却为它着了迷,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涌动激荡着,仿佛随时会破土而出。
他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这种陌生的冲动是什么。原本虚弱的身体有了些力量,他站起来,站到雕像面前,本能肃然而立,站得笔直,像接受什么人检阅似的。陆少将想起小时候,每年爷爷都会带他去烈士陵园祭拜老战友,苍翠松柏笔直高大,陵园一进正门就是九大英雄的雕像。
每次前来雕像前都摆放着各种花篮鲜花,年老的,年轻的人们带着懵懂稚嫩的孩子,来自发给英雄们献上花束。来的人有能力者,但更多的却是普通人。当初那些所谓‘大天坑出现是为了筛选人类’‘弱者合该淘汰,进化本就冷酷残忍’之类的言论在新联邦建立后被有心人暴露出来。
人们这才知道封印天坑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英雄们牺牲自我封印七大天坑,现在的普通人会怎样,那些天赋不佳的弱小能力者又会怎样。正是有英雄们做出表率,有尊崇英雄的人们呼吁,人类社会才没变得彻底畸形。
到现在能力者虽然享有社会优待,却也要履行守护联邦,保护人民的责任。普通人尊敬能力者,却不妄自菲薄,低声下气。不同的人各司其职,灾后的社会才能飞速重建。每一个安全区中心都有英雄们的雕像,不用特意打理便有人自发擦拭清理它们,保持干净。
雕像被赋予新的意义,它们是一种精神,人类的精神。曾有人说强大的英雄们其实并没有死亡,他们只是太累了,所以沉睡了,却仍在守护着人民。一旦灾难来临,英雄将会重新归来。
站在雕像下,陆少将不知为何出了神。他眼眶酸涩,深深望向雕像,像是在行注目礼,眼中倒映着光。
蓦然间陆少将猛地转头,锐利视线扫过广场西北侧。树影摇曳,静谧非凡。昨夜追踪到广场时已经是深夜,没有人在这里,陆少将醒来时也本能巡视四周,空旷广场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但刚才一瞬陆少将分明感到了强烈的窥视感。
拔出军刀,他悄无声息走向树丛。四下里没有人曾停留过的痕迹,也没有能力者的存在。长在这里的树有腰粗,陆少将绕着树缓缓转了一圈,走到一处时他骤然抬头,锐利目光直刺树梢,掷出的军刀划过一道冷锐弧线。
“啾啾啾——”
扑棱!
惊慌鸟鸣声伴着翅膀拍打的声音,军刀落地,刀锋染血。与之同时坠落的是只灰褐色小鸟。它没有死,只是翅膀被划伤,怎么扑棱都飞不起来了。陆少将捉住这只鸟,大手将它瘦小身体完全包裹,食指与拇指圈起处之露出个小小鸟头。
没有人,这里只有这只麻雀。麻雀这种鸟,在当地是很常见的。
但陆少将更信自己的感知。
这真的只是只鸟吗。
陆少将深深望向麻雀黑褐色的眼瞳,它的眼瞳深处,有一根微不可见的灵丝。
——
“噗!”
从洪崖安全区到溧水安全区路中的一处荒山里,正赶路离开的桐傅远吐出一口血。血落在他提前准备好的手帕上,不留半点旁的痕迹。
被发现了。
收起手帕,桐傅远面无表情。他双眼紧闭,上面蒙着层黑色的布,隔绝一切光线。灵媒不需要旁的武器,他的眼睛是施展一切能力最重要的媒介。但之前觉出鬼童苏醒,眺望峡谷时刺目炽热的焰光却灼伤了桐傅远的眼睛,以至于他现在只能通过鸟兽的眼去观察。
这是一个警告。
桐傅远明白,于是他趁鬼面具们畏惧钻地时立刻离开洪崖安全区周边,毫不犹豫向更远方进发。但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发展成现在这样。傅清南的残魂不该早就消失了吗,没有残魂,饶使傅清真是傅清南的转世,他也不可能使用那强大到恐怖的力量。
傅清南能苏醒,他的残魂必定就在旁边。到现在桐傅远还有什么不明白,巫嵘体内那头鬼王很可能就是傅清的残魂。是上辈子的记忆与鬼王的气息误导了他,才导致计谋落空,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眼下情况再去杀死鬼童,破坏傅清南复苏已经来不及了。甚至他用灵丝操控的鸟都只敢在洪崖安全区内远眺,不敢往峡谷再近一步。
傅清南的警告,他桐傅远暂时不想找死。在眼睛恢复前,桐傅远不会再接近巫嵘。
只是——
第216章
“这么大的声势,会被多少人与鬼知道呢。”
桐傅远自言自语:“傅清南,你不可能完全复苏。等今日过去,你的那些敌人们都会找过来,找不到你也会找到巫嵘,到时候你又会能怎么办呢。”
傅清南的敌人,可是和朋友同样多。
嘴角轻勾,桐傅远加快了速度。医院里有他的化身在,他打算隐藏身份回圣楔会一趟,把眼睛治好。接下来可是一场大戏,他桐傅远可不准备缺席。
“契。”
麻雀被发现,桐傅远正好抽回灵丝,打算重新契约一只小兽,尽快离开荒山。这里还是离洪崖太近了。他现在双眼不便,不好直接用灵觉看路,怕沿途留下踪迹。束缚一只山里不起眼的兽类,等离开荒山走远再杀死灭迹,就无人知道他曾从这里经过。
鸟类本是最好选择,但桐傅远并不挑剔。他觉察到自己身旁树干上就趴着只手掌大的蜥蜴,顺手就向其中注入了一根灵丝。
爬行类相较鸟类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唔!
桐傅远咽下一口血,苍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诧异不已。他的灵丝竟然反被这只小蜥蜴吞掉了,就在融入它体内的时候!通常这种情况只意味着一件事——这只蜥蜴已签订契约,有了主人!
难道这么快就有人追来了吗,不,不应该,还是运气太差,随手契约都能碰到旁人的动物。桐傅远脸色微微阴沉,在杀了蜥蜴毁灭行迹和立刻离开二者中抉择瞬息,最后选择了后者。蜥蜴的主人就在附近,他任何举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而且运气不好这点,让桐傅远格外在意。
他向来运气极佳,尤其是在觉醒灵媒天赋后。灵媒掌控情绪,感知天地,运道这一事在灵媒身上体现最明显,对桐傅远来说运好则势强,运差则势弱。现在他的运气显然已经跌到了低谷,不该再无事生非,过多停留,否则有可能阴沟里翻船,严重些遇到强敌,甚至有葬身与此的危机。
想到这里,桐傅远不再犹豫,立刻离开。他看似宽容大度,实则是睚眦必报之人。不再理会这蜥蜴,也因为像这种小东西都脆弱的很,只是灵丝与原主契约之间对冲产生的力就能让它猝死,反噬主方,而且随着蜥蜴的死亡灵丝也会完全消泯,主方不会找到任何线索。
热度在体内涌动,体温悄然升高。桐傅远只觉是接连两根灵丝被毁引起的反噬,他压下不适,快步离开了荒山。而就在他走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急匆匆来到了这处。
男人很年轻,虽然衣着发丝有些凌乱却难掩俊秀。他背着背包,手持一根木杖,看起来就像是大学生登山客。但看他‘嘶嘶’与袖中小蛇沟通,就明白他也是一名能力者。
“有人刚经过的痕迹,还很新。”
他若有所思警惕观察四周,目光落在前方一棵黄葛树上,紧皱的眉峰一松。
“找到了。”
这种洪崖安全区周边常见树的树干上,安静趴着只手掌长的小蜥蜴。它通体是黑色的,趴在树干阴影处,几乎与树融为一体,很不起眼。但当男人小心用树叶将它从树干上摘下时,蜥蜴身上被碰触过的地方泛起深深浅浅的红色,一片片向外晕染,看起来就像落了细碎的桃花瓣。
男人屏息凝神,小心将它收入特制的陶罐中,封好罐口,随后才松了一口气。他脸颊有些不正常的微红,几个呼吸后才最终散去。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道袍鹤氅,俊逸若仙。
“找到了?”
“嗯。”
年轻人点头,严肃道:“凌云,有人曾来过这里,就在刚才。”
“是个藏匿行踪的灵媒。”
凌云上人隐在宽大袖中的手一直没停掐算:“不用管他,回去要紧。峡谷中有大事发生,我看不清吉凶。”
他说话掐算时,一直离白牯在十步外。白牯上前一步,他就立刻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注意到这点白牯挑眉,微笑道:“宗师放心,桃花守宫已经被我收好了。”
“无量天尊,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凌云上人高深莫测微笑,从善如流走到白牯身边,言笑晏晏:“只是辛苦白牯你了,桃花守宫太过活跃。不过这也是好事,白玉守宫卵虽然安静,我也发愁长途跋涉后还能否正常孵化出来。”
“有傅道长在,孵化白玉守宫并非难事。”
白牯笑道:“对我们寨子的人来说,爱情该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所以对桃花守宫这一特点,我早就有所预期。”
“无量天尊。”
谈到爱情方面,凌云上人不再多说,笑而不语。白牯也懂分寸,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和谐。
“爱情总是悄悄到来的。”
想到刚才在桃花守宫身上感知到的,那微不可见的灵丝波动,白牯脸上的笑容发冷,饶有深意:“小看爱情的人,总会吃爱情的苦头。”
扑棱棱——
山中群鸟惊飞,原本寂静的山林中透出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氛。凌云上人猛地看向峡谷方向,袖中手飞快掐算,眉心却皱地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