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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里头立刻有人答应着,见是燕洵,又赶忙道,“小的见过燕大人。”
小院外面不起眼,里面却早就变化了,水泥地、石灰墙,还盘了炕,边上的灶房也重新垒砌过,里面有好几口大锅,还有一个崭新的木柜,里面放着锅碗瓢盆。
这个小院原本是鸣哥儿一块浆洗衣裳认识的哥儿家,后来燕洵做主花钱买了过来,那哥儿给安排去了纺织作坊,跟鸣哥儿一块儿干活,他也住在鸣哥儿家中。
现在小院给环哥儿和技术工匠们吃住用,总是住在火车上也不像回事。
进了屋,环哥儿赶忙搬来板凳让燕洵坐,拱手道:“燕大人。”
“大家不必拘谨,都随意。”燕洵摆了摆手让屋里的人随意,“我准备建一个站台,跟海边的站台差不多,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只建站台?那在站台做工的人咋办?”环哥儿想了想问。
这一点燕洵早就想到了,“站台旁边盖水泥楼,以后大家吃住都在里面。”
“那很好。”环哥儿道。
跟大家讨论完,图纸也就出来了。
这些技术工匠们不愧是专门考了证的,图纸刷刷刷画出来,只要燕洵提出意见就能飞快地修改,还有尺寸标注,立体图、平面图等等都一应俱全。
燕洵看着这些技术工匠不由得感慨,当初他不过是对工部李木石提了个想法,技术工匠这方面就算是燕洵懂的也没那么多,具体细节全都是李木石和工部其他工匠们商量出来的。
现在这些考过证的技术工匠们,个个都是高手,每个人身边都有图纸和铅笔,随时画随时修改。
“水泥方面我来想办法,雇工我早就想好了,你们只负责指挥就行。”燕洵道,“现在都准备起来,环哥儿,站台需要占的地规划好以后你去跟那些人家沟通……”
“知道了。”环哥儿赶忙道。
靠近铁路的很大一块地都被专门划出来,有田地,有房屋,还有一些荒废的屋子。
环哥儿带着人,先是去田地归属的人家,给予银钱赔偿和田地赔偿,房屋归属的人家则是给一定的银钱赔偿,还会安排住的地方。
大部分人家都有活要干,白日里不在家,环哥儿便领着人晚上去。
欢哥家的宅子也被占了。
晚上,鸣哥儿从作坊回来,拿了一张煊软的面饼和一些晌午吃饭时省下来的肉菜,再加上青菜炖一炖,还能吃一顿。
“阿爹,我买了块棉布,你有空缝个衣裳吧。”欢哥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棉布。
“棉布不便宜啊,我听说过些日子咱们都会有布匹发,怎么不再等等?”鸣哥儿赶忙出来,看了眼棉布道,“给你缝个小褂正好。”
“阿爹,我的衣裳都好好的,这块布给你自己缝。”欢哥赶忙道,“你里面的衣裳都破的不能穿了,缝个吧。咱们现在不缺吃穿,等库房里的布匹卖出去,咱们就有工钱发了。我听说燕大人以后还会建更多作坊,咱们不缺活干。再说现在小蚕都开始孵化了,到时候又是一批布……”
欢哥絮絮叨叨的说着,把棉布塞给鸣哥儿。
鸣哥儿这回没拒绝。
他现在身上的衣裳还打着补丁,但好歹不会露肉,但里衣早就烂的不能再烂了,补丁压着补丁不说,有的地方根本没办法缝补,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布料。
鸣哥儿擦了擦眼睛,低声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没花几个大钱。燕大人说了,咱们这些做工的人叫内部人员,买布匹都按照成本价算,燕大人不会赚咱们的银钱。”欢哥赶忙道。
“你能听燕大人说话?是那个小少爷说给你的吧?”鸣哥儿问。
欢哥点头。
他们不知道撼山幼崽的名字,便私底下喊那个小少爷。
欢哥知道的事都是撼山幼崽说给他听的,也确实是燕洵说过的话,只不过还没有公开宣扬而已。
陶罐里煮着香喷喷的汤,鸣哥儿把煊软的面饼切开,锅里抹了点油,饼放上去煎的香喷喷地拿出来,这就是他们父子俩的晚饭了。
这时环哥儿带着人进来,“是鸣哥儿家吧?”
“是。”鸣哥儿赶忙出来。
“是这样的……”环哥儿赶忙解释来意。
听说自家宅子以后能换成更好的宅子,而且还有银钱补贴,鸣哥儿哪里还有不同意的,当然是赶忙点头。
不过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好友,赶忙问:“筝哥儿家的宅子……”
“是这样的,筝哥儿已经拿了银钱,我们不会再补贴银钱,不过到时候还是会给他分配新宅子。”环哥儿道,“原本按照契约,燕大人已经跟筝哥儿银钱两清,不过燕大人又说,此事于情不合,便做主给筝哥儿一栋宅子。”
当初招工的时候,燕洵就特别说过,一切都以定下的规矩条款为主。
鸣哥儿这些人去做工以前,听到最多的也是一切都按照规矩条款来,若是违反规矩条款,很大程度都不会得到赦免。
所以当环哥儿跟鸣哥儿说要赔偿的时候,筝哥儿一直在屋里听着并没有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在作坊做工就已经很好了,若是不按照规矩来,怕是手头的活计都要丢掉。
燕洵决定给他安排新宅子,对于筝哥儿来说,简直太喜出望外了。
他赶忙从出来出来,激动道:“我没想到燕大人还能记着我,那宅子……”
“到时候会通知你们去领宅子的。”环哥儿道,“燕大人说了,这件事就应当这样,否则他岂不是成了趁机占人便宜,沽名钓誉之辈了!”
“多谢燕大人。”筝哥儿道。
等环哥儿带着人走了,筝哥儿还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燕大人是好人,不会故意欺侮旁人。”鸣哥儿道,“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筝哥儿摇头道。
他虽然住在鸣哥儿家中,但是并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因为鸣哥儿和筝哥儿去作坊的时辰不一样,歇息的时辰也不一样哩。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燕洵和镜枫夜守在火车里,幼崽们忙碌的时辰比预期的久,他们干脆就睡在火车里。
铁架子床,有上下铺,睡一个人刚刚好,睡两个人就有点挤。
床铺都是一模一样的,燕洵站在架子床前上下看了看,道:“我睡下面,你睡上面?”
“咱们都睡下面。”镜枫夜说着,自个儿麻溜扒了衣裳,侧躺在最里面,让出床铺大部分位置,“能躺得下。”
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窄,侧躺着确实占不了多少地方。
床铺空出来的位置很大,燕洵又很纤细,躺上去很宽松,还能随便翻个身。
“你能一晚上都这么躺着?”燕洵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镜枫夜,心里有些无奈。
有时候镜枫夜会很坚持一件事,比如说睡觉,总是不肯跟他分开,燕洵坚持过几次以后,现在再面对这种情况,已经直接无视了。
“恩。”镜枫夜点头。
他规规矩矩的侧躺着,后背靠着冷硬的火车皮,只枕着一点点枕头边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燕洵。
这样确实不会妨碍到,燕洵没再说什么,把衣裳挂在旁边临时拿过来的衣架上,翻身上床。
边城的风比大秦其他地方都要大,且十分干裂,哪怕是现在天气很热了,要睡在火车上也得盖棉被。
而自从造出棉布,又有现成的棉花,燕洵早早缝了棉被,轻薄、透气,盖在身上十分舒适。架子床的棉被是按照一个人裁剪大小的,此时燕洵刚好能盖着棉被,镜枫夜只盖了一点,还把棉被整个撑起来。
他后背都露在外面,又贴着铁皮,肯定不是滋味。
不过这也是他非要睡在下面的,燕洵干脆自己裹紧棉被,不给镜枫夜盖了。
外面的风呜呜的吹着,不远处点着一盏盏油灯,再远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另一面则是一个个黑洞洞的宅子。
除去站岗的道兵,所有人都睡了。
所有的地方都静悄悄,唯独幼崽们待的车厢还亮着。里面拉着厚厚的窗帘,偶尔有光线传出,有些刺眼。
远处岗哨上的道兵总会时不时看一眼这边。
架子床上,燕洵这几天太累了,几乎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他身上体温偏低,即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手脚也都有些发凉,尤其是睡着了更是如此。
而身边有那么一个躺着不动,一直很暖和的人,燕洵无意识的把被子扔开,自个儿靠过去,然后手脚并用的缠在上面。
镜枫夜可比汤婆子好多了,永远都是不冷不热,身上还有些许弹性,燕洵自己都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最喜欢缠着镜枫夜。
平日里燕洵偶尔跟镜枫夜牵手,两个人也会靠在一起,但燕洵是那种即便是笑眯眯的对着你,看上去也有一种不在人间、不似真人,玉一样的通透感。
这让镜枫夜觉得自己就是泥腿子,他天然的就会不由自主的把燕洵捧起来,不敢去用力触碰。
这无关感情,而是不可逾越的差别:燕洵就是那样风光霁月,镜枫夜就是那样低入尘埃。
只有晚上的时候,睡着的燕洵会放下一切,他闭着眼,不会再用那双看透世事的通透眼睛去看镜枫夜,而镜枫夜也能看到燕洵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紧紧地缠上来。
晚上的燕洵变了样,但他还是他。
他的脸颊贴着镜枫夜,嘴里嘟哝着谁都听不懂的梦呓,细胳膊细腿的很豪放的扒着他,有时候还会突然用脚踹。
像个调皮的孩子,霸道又温柔,矛盾又妖媚。
这时候的燕洵是宝藏,独属于镜枫夜的宝藏,他怎么可能自己跑到上铺去睡呢?
镜枫夜拉着被褥,把燕洵好好的裹起来,两个人盖一床被其实也不会太拘谨,只要他们靠的足够近的话。
燕洵闭着眼睛,自己往镜枫夜怀里钻。
那么温暖的存在,他总会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靠过去。
两个人距离很近很近,镜枫夜身体紧绷着,还是侧躺着,只是伸手把燕洵搂在怀里,顺便帮他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当火车上紧关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的时候,花树幼崽就看到这样一幕。
“嘘。”他赶忙转身,竖起一根手指头,冲着其他幼崽小声道,“大人睡着了,咱们不要出声。”
“哦!”火焰幼崽赶忙点头,然后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大人是专门在外面等着我们的,要不然他会去宅子里睡。”
大家住的宅子里面有很宽很大的炕,躺在上面能随便翻滚。
火车上的架子床很窄,睡一个人都不算很宽敞,更何况现在床上睡了两个人。
“咱们也在火车上歇息,不要吵醒大人,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花树幼崽道,“跟我来,我知道有个车厢里面全都是床……”
幼崽们蹑手蹑脚的路过,看到镜枫夜没有睡,便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等到第二日,燕洵睁开眼,神清气爽。
再一看镜枫夜,还是侧躺着,身上倒是盖了被褥,因为他们两个人靠的太近了,被褥完全够用。
“睡得怎么样?”燕洵问。
镜枫夜专注地看着燕洵,道:“睡得很好。”
“很好才怪。”燕洵抬脚踢镜枫夜的小腿,自个儿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斜睨镜枫夜,“我去看看幼崽们,你多歇息吧。”
这要是燕洵自己这么侧躺着一晚上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肯定半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