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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从未如此畅快过。
“燕大人,燕洵,燕大人……”杨琼躺下,仰面看着湛蓝的天,想着那个促成这一切,让大秦终于能够扬眉吐气的燕洵,想着边城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等到这样的结果,想着外城墙外面,还有一座荒山属于大秦。
想着这一切的一切,他不由自主的摸着砰砰砰跳动的心口,不由自主的去想燕洵。
“哥。”蛋弟弟哒哒哒往前跑,追上准备下外城墙的战兔幼崽,“阿爹真得民心。”
“是呢。”战兔幼崽昂首挺胸,把蛋弟弟放在自己肩膀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跳,“大人说过,心善之人总能得到好报,有些事无需去刻意筹谋,有些事总会水到渠成。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问心无愧,无需去刻意对谁好,无需去谋划什么……”
“哥你这话说的,若是我想让阿爹做好吃的,就一定要说好话的,不然阿爹总会忙。”蛋弟弟坐在战兔幼崽肩上,晃着小短腿说,“凡事无绝对呢。”
“那倒是。”战兔幼崽点头,“大人喜欢听好听的话。”
两只小幼崽哒哒哒下了外城墙,跑到小门旁边等着,见着燕洵进来,便哒哒哒跑过去,跟着燕洵一起往回走。
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回到屋里,爬上炕躺着,燕洵把面具仔仔细细的放到一边,心里还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依旧不容易入睡,需要汤药助眠。
见着镜枫夜端着汤药进来,燕洵问:“有证据吗?”
“没有。”镜枫夜摇头。
“哎。”燕洵忍不住叹气,“不用查了,怕是奇达西也插了一手,否则以小蛋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证据。让大家都收手吧,这回怕是真的找不到证据的,与其徒劳无功,不如做点别的。”
炕上铺着柔软的被褥,里面不再是厚厚的皮毛,而是柔软贴身的棉布,里面更是填充了柔软的棉花,松软暖和。
镜枫夜跪坐的垫子也是厚厚的棉垫,他打开柜子,拿出蜜饯摆在燕洵旁边,又拿出针线,开始缝衣裳。
“荒山肯定还是咱们去。”燕洵一口气喝下汤药,赶忙拿了个蜜饯放到嘴里,“这几日便回京吧。虎符早一日送回去,皇帝也能早一日安心对了,那边重建的活计如何了?”
“还得至少两天。”镜枫夜头也不抬的咬断线,重新起针,“京城道兵太弱,总爱偷懒,如今还病了不少,药倒是用了不少。干活的人一日比一日少,还有些个都糊涂了,天天哭爹喊娘的。”
“那再等两日。”燕洵钻进被窝躺下,看着镜枫夜跪坐在旁边忙活。
炕烧的热热的,被窝里很暖和,燕洵盯着镜枫夜看了会儿,忽然说,“镜大人,你帮我挠挠背,有点痒。”
“好。”镜枫夜赶忙放下针线,手伸到被窝里。
燕洵摸着镜枫夜的手捉住,嘿嘿笑道:“别缝了,咱们睡觉。”
天刚亮,便有道兵跑来吆喝。
破旧的屋子里铺着干草,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一到晚上便冰寒刺骨,一点都不暖和。
好在屋里的人多,几乎人挤人,晚上还能勉强撑过去。
阮端熙缩在墙角,一双眼睛阴霾盯着进来的道兵,他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
因为他干活慢,总要歇息,他们这个小组每次都是完成的最晚的,吃饭也最晚,大冬天的,那些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就会变凉,几次过后,那几个原本来自京城会帮着阮端熙的道兵也不再帮着他了。
“都快点啊,这两天要加把劲。”棕猪大声吆喝道。
等着人都出去了,阮端熙这才慢吞吞爬起来,抖落身上的干草,慢吞吞走到外面。
他的运气当真是不好,有的道兵受了伤,明明只是很小的伤口,结果就被接走了,听说是看了大夫,还住在专门的水泥屋里暖暖活活的养伤。阮端熙也可以砸伤过自己,胳膊上大片大片的淤青,原本以为他也能去养伤,然而棕猪只是给了一枚苦涩无比的药丸吃了,第二日他身上的伤便好了。
也有些染了伤寒的道兵,去喝伤寒冲剂,歇息几日再回来。
阮端熙每日都冻的浑身发抖,然而他一次都没能染上伤寒。
如今又要去干活,他实在是不愿意动弹。
冬日的水很容易结冰,要快速搅拌,这就要下大力气,阮端熙拿着铁锨搅拌两三次就累的气喘吁吁,身上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冒。
“快点。”棕猪也是大汗淋漓,“水泥楼今日封顶,明日把窗户都按上,这就完工了。”
“完工就能歇息了吧?”有人问。
棕猪摇头道:“这个暂且不知。”
“哎。”阮端熙重重的叹了口气,强撑着继续干活,琢磨着等到晌午,他兴许能得到机会歇息,到时候……
接连两日阮端熙都没得到歇息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每日每日的出汗,吃的虽然多,但身体还是迅速瘦了下去。
京城来的道兵一个个的都麻木了,每日里在棕猪等人的带领下干活,狼吞虎咽的吃饭,等到晚上倒头就睡,白日里爬起来又是干活,一个个黑瘦黑瘦的,眼睛里都没有多少亮光。
“听说妖国使臣回去了?”阮端熙找棕猪打听消息。
妖国使臣回去,那么大的动静,还有杜美奇那么大的动静,他们都一无所知,每日里就是干活、干活、干活,没日没夜拼了命的干活。
不但他们是这样,就连棕猪等人也是拼了命的干活,好像背后有猛虎追着似的。
阮端熙有些不明白,他曾向棕猪提议,“有这么多人干活,你为何不趁机歇息?”
“歇息啥?”棕猪憨厚道,“这干活的机会得来不易,若是我今日歇息,明日便没得这个机会了。边城大营那么多道兵,可都虎视眈眈呢。我们每日一个红烧肉罐头,不知道多少人觊觎。”
棕猪干活凶猛,看上去傻乎乎的,其实他可一点都不傻。
“在边城偷懒是没有活路的。”棕猪一边干活一边说,“可别想着有什么事瞒着燕大人,他什么都知道的。我就不敢瞒着,还要拼命干活,累了病了伤了也不用怕,去看大夫拿药就是了,燕大人都有给补贴的。”
又不是看不起大夫,根本没啥好担心的,反而偷奸耍滑的话会被后面追着的道兵替换下来。
一番话说得阮端熙哑口无言。
水泥楼的窗户全部安装好,棕猪带着阮端熙等人下楼,这才透露一些消息,“妖国使臣走了,你们该回大营的回大营,都好好歇息歇息,剩下的人跟我去火车站。”
“去火车站?”阮端熙眼睛一亮,问,“妖国使臣都走了?”
棕猪瞥了眼阮端熙,没再说话,只是示意让他跟上。
到了火车站门前的广场,燕洵早就已经等着了,他脸上带着面具,龙鳞痕迹和镜枫夜的几乎一模一样,他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刷刷刷扫到阮端熙身上,好像早已看透他想的什么,实在是妖怪一样。
或者说,燕洵比站在他身后的安安静静的镜枫夜,比起跟其他道兵说说笑笑的小幼崽们,看上去更像妖怪。
第226章
阮端熙理直气壮又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只敢用余光去瞥燕洵。
自从进了边城,一切就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先是奇达西毫无预兆的动手,再是他控制不住的惧怕带兵出逃,再到回来边城,竟然干了这么多天的活!
这些事怕是他说出去都没人信。
此时他重新站在巨大的火车站前面,身边京城大营的道兵重新回到他身边,一如当初刚入京城的时候。
那些边城大营的道兵都不见了,那个絮絮叨叨拼了命干活的棕猪也不见了;前面有些拿着战伞的汉子跑出来,零星好有几个穿着古里古怪长褂似的棉衣出来的大夫,几个穿着厚厚的棉衣,揣着双手,笑眯眯的蹲在旁边,跟看戏似的。
阮端熙悄悄理了理自己身上几乎看不出模样的皮毛衣裳,清了清嗓子问:“燕大人这是何意?”
“咱们这是要回京城了吗?”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就连谢然书也都目露激动。
这些日子哪怕是谢然书也不必其他道兵好,他同样要干活,每日吃冰冷的面饼和枯燥无味的豆芽,晚上和其他道兵挤在同一个屋里,并没有道兵因为他的身份而让着他。
他无比想念京城,想回去,拼了命的想回去。
“要回京城了!”忽然有人喊。
谢然书赶忙看过去,顿时愣住。
“离开边城之前,你们要先看大夫。”不知道水獭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他身后还有一众道兵,大家迅速分散开,有的抬着热水,有的拿着热乎乎的面饼,还有的打开了红烧肉罐头。
这些同样是来自边城大营的道兵如今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带着厚厚的棉帽,看上去一点都不冷。
他们变戏法似的冒出来,又带来这么些东西,迅速把这些凄凄惨惨的道兵分散开,领着去前面看大夫。
水獭走到谢然书面前,递给他一碗热水,“喝点热水。”
谢然书咽了口唾沫,接过热水。
其实每日送来的吃食都是热气腾腾的,只是谢然书干活慢,总会拖到最后,吃到的也都是已经凉透了的吃食,他也曾想过拼命干活让那群边城道兵刮目相看,顺便把他的手下聚拢过来,然而他尝试过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本事。
这些边城道兵有的修为并不高,但是拼起来,就连他这个修为更高的道兵都比不上。
“你?”谢然书喝了热水,舒了口气,皱紧眉头看向水獭。
他认识水獭,这个道兵当初倒霉的被选中护送钦差大元帅,后来燕洵成为众矢之的,水獭也被许多人遗忘了。
只是如今忽然跑出来这么些人,其中还有一些谢然书熟悉的面孔,他们俨然跟水獭熟悉,更是隐隐以水獭为主,这让谢然书有些惊慌,似乎有他不愿意去想的事发生了。
“我们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水獭憨厚笑道,“护送钦差大元帅的三千道兵这一路可忙,到了边城也没能歇息……”
“你们都做什么了?”谢然书一脸平静的问。
水獭立刻说:“养马,收拾田地,帮边城军户搬家,把火车站清理了一遍,又开垦了更多田地。没日没夜的忙活,得了些银钱和罐头补贴。谢千户,你呢?”
这些道兵进了边城以后干的就不是道兵的活儿了,整日里忙活别的,但是没有任何道兵有怨言。
像水獭这样的,哪怕是家在京城,也依旧是穷人中的穷人,他没吃过红烧肉罐头,平日里在京城大营更是没有任何银钱补贴,如今有了拿到银钱的机会,他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他恨不得夜里不歇息,一天当成两天过。
“燕大人说每日只能干四个时辰,当中还得歇息一个时辰。”水獭遗憾道,“说是什么劳逸结合,不让多干活,还发了胭脂膏,洗了手擦在手上不会冻,我都没舍得擦,这东西在京城极贵……”
他们这些道兵自从被燕洵选中,就过上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即便是来到边城,他们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边城的苦,就连那场奇达西和燕洵的精彩对战,他们也都在忙着干活,只是听说些许而已。
大妖似乎跟他们无比遥远,那些压力都仿佛不存在一样,以至于如今说要回京城,水獭心中十分不舍。
“为什么?”谢然书看着水獭兴奋的模样,他反而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