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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度剑-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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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无害的画皮,露出属于垂星宗护法的真正面目。
  九大人终于碰上一个比自己还丧心病狂的疯子,跟闻衡范扬完全不同,杀人对薛青澜来说是一件比家常便饭还平常的事情,甚至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刺激感,他毫不介意把场面弄得更血腥、更残忍一些。
  “虚张声势,”九大人咬着后槽牙,目光如电,射向他背后的两个人,“你不把纯钧剑看在眼里,和你一起来的人呢?”
  薛青澜连头都没回,不用看任何人眼色,径自俯身凑近他,轻轻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是问他为什么大费周折地来偷一把破剑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是、为、了、我。”


第72章 奔逃
  “好了。”
  在满室惊怔的死寂中,闻衡伸手将薛青澜握刀的手拢住,力道轻柔地将他拉开,随口打了个圆场:“口舌之争暂且缓缓,正事要紧,大人还是早做决断,也能早些恢复自由之身。”
  他回护的动作无比自然,显示出一种决然不同于旁人的亲近熟稔。薛青澜竟然也听他的话,说疯就疯,说收就收,毫无挣扎地被闻衡带回了身后。
  九大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诈了。
  他心情复杂地扫视过三人,对上了范扬的眼神,那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感同身受的怜惜,看得他遍体恶寒,心道这三个人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正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当日他在始月狱中没少羞辱那些名门正道,今日果然就遭了报应。
  “我知道纯钧剑在哪儿,也可以带你们过去。”九大人叹了口气,松口道,“但我要自保,今日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分。”
  这个人其实有点奇怪,他身为大内九大高手之一,功夫手腕智计均是一流,本该是个非常的棘手敌人,但闻衡和他打了两次交道,每次临到关头,总有一种被他堪堪抬手放过的微妙感觉。就好似一个聪明顽劣的学生,分明有取胜之力,却不肯用心,叫人摸不透他究竟是纯粹的消极懈怠,还是心中打着别的算盘。
  闻衡点头应允,道:“这是自然。”
  他为九大人解开余下几处穴道,令他能勉强站立行走,四人穿过内书堂,沿着错综繁复的小路绕到一处小巧精致的院落里。这座主殿叫做拥粹斋,原是皇帝幼时读书的地方。几人从正门进去,闻衡擦亮火折,只见厅堂墙壁上悬着一幅巨大的山海舆图,两边多宝架上摆满了各式古董玩器,当中摆着一张宽宽的长条案,陈列着两把无鞘长剑。
  闻衡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有两把剑?”
  他走近细看,只见那剑果如薛青澜先前所说,用看不出材质的金属一体铸成,刃口在火光下映出一道金线似的流光,剑脊上刻满纹理曲折细碎的花纹。其中一柄铭文正是“纯钧”,另一柄的铭文有些难认,看起来似乎是“玄渊”两个字。
  闻衡捧起纯钧剑,只觉分量沉重,他惯用铁剑,重剑用起来并不趁手,于是将它用布裹好背在身上,九大人在后头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幽幽地说:“你学过凌霄真经,又有乌金令牌,却不知道纯钧剑的来历用途,甚至不知道它还有同类剑器,你到底是不是步虚宫弟子?”
  纯钧剑到手,闻衡了却一桩心事,如实答道:“家师的确是昆仑步虚宫门下,但取回这柄剑,是为物归原主,并非步虚宫的意思。”
  “纯钧派?”九大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主”是谁:“这把剑藏在宫中三十年,连纯钧派掌门都未必知道自家镇派之宝是假的,是谁告诉你的?”
  “纯钧派前代长老、‘沧海悬剑’顾垂芳顾太师叔。”闻衡反问他道,“你说纯钧剑三十年前就在宫中,那从纯钧派盗剑的‘聂竺’是什么人?是不是宫中派出的卧底?他背后主使的人是谁?”
  九大人道:“三十年前我才刚出生,我怎么知道?倒是你,既然受顾垂芳托付,想必已经清楚纯钧派地宫的来龙去脉了?”
  见闻衡点头,九大人蓦地嗤笑一声,不无嘲弄地道:“难怪一问三不知,原来他根本没对你说实话。”
  站在旁边的薛青澜和范扬闻言一愣,闻衡却坦然道:“不错。不过你如何知道他是刻意隐瞒,而不是同我一样一无所知呢?”
  “他要真是个清清白白的心思,就不会拖了三十年才叫人来找回纯钧剑。”九大人似乎是累了,半阖着眼皮,懒洋洋地倚着门边道,“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时辰不早,既然拿到了剑,就抓紧走吧。”
  闻衡忽然上前一步,声音沉在幽幽夜色里,像被风从陈年旧事中送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当年……庆王为什么会死?是谁杀了他?”
  九大人往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中退了一步,面容神色晦暗不明:“你问这个干什么?”
  闻衡不做解释,也不让步,只道:“我要知道。”
  “他犯的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九大人抬手指向门外,“在庭前那棵桂花树下,奉皇帝圣谕,五个内卫一齐动手才制住他。”
  “就用你身边那把‘玄渊’,一剑穿心。”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从眼前掠过,九大人猛地发力跃起,扑向离他一步远的多宝架。这一下来的实在突然,薛青澜与范扬的注意力都在庭前桂花树上,竟措手不及,谁也没看住他。沉重的木架子被这么一撞,骤然向另一侧倾倒,满架珍玩“叮叮咣咣”摔得粉碎,连带着旁边的桌椅屏风也遭受波及,眨眼之间,半边厅堂宛如塌了一样遍地狼藉。
  这动静足以把附近所有禁军惊醒三回,来不及管九大人是死是活,薛青澜冲过去抓住闻衡的手,把尚在震惊中的闻衡扯了一个踉跄:“快走!”
  外头转眼亮起一片明晃晃的火把,人声、脚步声、兵刃相撞、铠甲摩擦,汇聚成一团洪流般的嘈杂,飞速逼近拥粹斋。三人飞檐走壁跃上屋顶,马不停蹄地沿来路朝宫外奔逃,然而此时终究不比来时轻易,宫中禁军牵一发而动全身,满宫火把映得的半边夜幕泛红,三人形迹很快被侍卫发现,高喊道:“贼人正向西逃,快追!”
  一时箭矢如雨,四处乱飞,薛青澜拉着魂不守舍的闻衡,一边逃亡还要一边防着暗箭伤人,着实有些手忙脚乱。越近宫门守卫越多,眼看离宫墙不远,身后追兵撵了上来,羽箭堪堪擦着头顶衣角飞过,薛青澜带着闻衡从屋顶一跃而下,范扬落后压阵,忽然急喊道:“小心!”
  三枚连珠弩瞄准闻衡后心激射而去,正逢两人身在半空,脚底无处着力,那箭来势又极快,躲都没地方躲。薛青澜听声辨位,反应极快,狠命将闻衡旁边一扯,两人换了个对儿,竟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他。
  范扬在后面惊愕到呛了一口风,薛青澜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明。耳听得破风尖啸逼近,他正打算咬牙捱上一下,腰上蓦然传来一阵柔和力道。
  闻衡总算是醒过神来,揽着他回手拔剑。黑布滑落,纯钧剑剑锋在月光下犹如镀了一层金,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箭尖撞上剑身,被闻衡运劲弹落,反向疾飞出去,深深钉入殿前木柱之中。
  追兵叫他吓得攻势一滞,两人落在一片稍矮的屋顶上,范扬随即赶到,在前头引路,薛青澜居中,闻衡抖开长剑,挡住漫天箭雨,三人一口气冲出皇宫,亦不在城中多做停留,连夜摸出了城,找到范扬今日早早备在城外的三匹马。
  满城喧嚣喊杀都被他们抛在后头,城外旷野漆黑宁静,此时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夜风吹拂过面庞衣角,说不出的清凉惬意,令人在激烈奔逃之后,得以暂时停步,喘息片刻。
  薛青澜松了口气,解开面巾,神情还有些怔忪:“衡哥?”
  闻衡单手提剑,淡淡道:“没事。”
  朦胧的月光下,纵然不蒙着脸,他的表情也看不分明,只有唇角紧紧绷着,透出一股克制的冷淡来。
  薛青澜不知道闻衡是为临走前九大人的那一句话困扰,还是在恼他方才险境中的举动,总之他现在心情不好,或许需要自己静一静,于是知心地自觉退开半步,低声道:“没事就好,我——”
  话没说完,闻衡突然抬手把他搂了回来,微微俯身贴近他耳际。
  范扬立刻扭过头去非礼勿视。
  “我不好,方才是我险些累你以身犯险。”闻衡抱着他,修长手指落在后颈,温暖如影随形地笼罩了薛青澜半身,叫人心软成一团绒毛,“以后再不可这样了,小疯子。”
  薛青澜不是没被人骂过疯子,他已经习惯了,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前面加个“小”字,听起来毫无责备意味,反而像是拿他没办法,又舍不得打骂,无奈中有一点令人心都要蜷缩起来的亲昵。
  他今夜的疯劲儿还没收敛干净,下巴垫在闻衡肩膀上,有些轻佻地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发疯,你还没习惯吗?”
  闻衡叹道:“还没,等我习惯了,迟早把你抓起来打一顿狠的。”
  薛青澜笑意一僵,干巴巴地问:“有多狠?”
  “怎么这么问,你是不是还憋着什么坏没告诉我?”闻衡道,“打得你三天下不来床,够狠了吗?”
  薛青澜:“……”
  范扬动静响亮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个人的喁喁私语,背着身朝着天说:“公子,薛护法,外面蚊子多,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落脚,以防明日官兵追来?”
  他的哀怨之意实在过于明显,二人相视一笑,闻衡松开了手,对范扬道:“说的很是,那就走罢。”
  夜深人静,他们不好去村里借宿,幸好京郊十余里外有送别的长亭,可以暂供驻足。范扬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眼下终于事了,不大讲究地席地而坐,没过多久就靠着一根柱子睡了过去。薛青澜却睡不着,睁着眼看了一会儿星星,忽然若有所感地侧过头去,对上了闻衡沉静的目光。
  “怎么了?”闻衡声音压得又低又轻,“明天还要赶路,睡一会儿吧。”
  薛青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摸到他的手握住,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道:“衡哥,我不能跟你一道走。”


第73章 分道
  “为什么?”闻衡问。
  薛青澜垂着眼不看他,低声道:“我要去一趟明州。”
  “去做什么?”
  薛青澜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闻衡的底线就是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一定不能说谎。见薛青澜摇头,他便不在这件事上深究,转而问道:“要去多久?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睡觉怎么办?”
  “来回大约一个月。”薛青澜抓着他的手指来回晃悠,借着夜色遮掩,稍微流露出一点恋恋不舍的意思来:“你不在,睡是一定睡不好,只好硬捱,不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闻衡快要被他气笑了,屈指在他掌心里一勾,“你自己不让人陪着,还要跟我撒娇?讲不讲理了?”
  薛青澜手腕一翻,勾着他的食指摇了摇,小声道:“偏不讲理。你待如何?”
  他在闻衡面前很容易变得幼稚,明知道必须要去做一件辛苦的事,逃不掉,但是心里又不情愿,就会忍不住要无理取闹,五分的委屈夸大成十分,得赚足了安慰劝哄,才有勇气上路前行。
  闻衡一看他这做派,就想起当年他教薛青澜学剑。薛青澜那时已经算是相当自律听话了,但毕竟年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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