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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作为“少数派”的沈戈都被他打动了,低声道:“导演,人们也会赞美您的,观众们肯定会被这部电影打动,那些电影节的评委肯定也会被它打动。”
王序虚弱而平淡地笑了笑,“笳乐,沈戈,你们相信我,我会让这部片子留在人们的记忆力,也会让你们脱胎换骨,成为第一流的演员。”
回去的路上,其他工作人员都不和他们同行,两人极为安静地走在夜里。
远离都市的老技校完美还原了九十年代的夜晚,除了他们身后的片场和前方的宿舍楼有零星灯光,其他地方都被黑色笼盖。
“导演身体太不好了。”凌笳乐突然开口。
“……是。”
王序其实才四十多岁,看起来还不显老,但他似乎从来都没爱惜过自己的健康。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去片场,王序都已经坐在那里了,不是在监督布景就是在挑选素材,没人见过他吃饭,也没人见过他睡觉。他像一台永动机,把所有能量都释放在片场。
“以前老听人说‘戏疯子’,还以为是卖人设……没想到真让我碰上了。”
沈戈偏头看他一眼,“我发现你特爱说‘人设’这个词儿,我就一直没太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
“唉,还真不是个什么,就是个精心营造的……”他一扬手,挺潇洒的样子,“……空中楼阁——哎沈戈!”他的眼睛追着那只手,看到天上,兴奋地大喊起来: “星星!你看星星!”
沈戈也抬起头来,竟然真的看到漫天星辰,这对于平时生活在城市里的他们来说真是太少见了。
两人都停住脚步。
“看,北斗七星,真清楚!”沈戈指向北方的天空。
凌笳乐兴奋不已,“哪里哪里?”
沈戈用手给他示意:“那儿,看见那个勺子了吗?口朝向那边,勺子把指向这边……很亮,你仔细看……”
凌笳乐激动地大喊,扒着沈戈的肩膀原地蹦高,好像这样就能离星星更近了似的:“我看到了!我第一次看到北斗七星!一、二、三、四、五、六、七,真的是七颗!真没骗我!”
沈戈像个桩子似的撑着他,由着他乱蹦,翘着嘴角问道:“这谁能骗你?”
凌笳乐瞟他一眼,又继续贪恋地看着天空,“那万一你要是用别的星座骗我呢?”
沈戈和他一起望着那七颗明亮的星子,笑着回道:“天上只有这一只勺子。”
“沈戈,猎户座在哪儿?”
“夏天看不到猎户座。”
凌笳乐错愕,“为什么?”
“星星太阳地球运动,不知道怎么就挡住了,我也记不清了。”
他说不出确切答案,却一点儿不耽误凌笳乐崇拜他:“你懂得可真多。”
沈戈便又忍不住卖弄起来,空口给他讲起如何辨认猎户座,如何如何找猎户的腰带,如何如何找他的两肩,“等到了秋天你就能看到它了,先找腰带,很显眼。”
“要等秋天啊……几月份才是秋天?”他自己算了一下,“九月,是吗?”
“一般是九月底。”
“每年还不一样吗?”
“嗯,不过差不了太多,九月二十多号吧。”
“啊……那时候我们电影应该就拍完了吧。”
“是吧。”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沈戈问他:“怎么想起问猎户座?”
“我是射手座啊。”
沈戈瞧他一眼,“猎户座和射手座是一回事吗?”
“不是吗?”
“……不太清楚。”
“你是什么星座的?”
“……好像是水瓶座,是这么说吗?还是叫宝瓶座?”
“你怎么连星座都不懂?”
“你刚还说我懂得多。”
凌笳乐哈哈地笑起来。
他们继续往前走,终于走进宿舍楼的灯光范围里,四只脚下拖出两条影子。
沈戈奇怪今天明明走得挺慢的,怎么还是感觉眨眼就到了头。
“今天感觉这条路变短了。”凌笳乐说道。
沈戈有些讶然地看向他,不走脑子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再重新走一遍?”
凌笳乐失笑,下意识就否决了:“傻不傻啊!”
沈戈也觉出傻了,笑着摇摇头,率先向楼里走去:“走吧。”
凌笳乐落在后面,最后抬眼看了眼星空,也跟着走进楼里。
他们各自回到自己屋里,凌笳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竟然悲催地失眠了。
他有时候就会这样,白天经历的事越多、越疲惫,夜里反而更难睡着。
第一反应就是给沈戈发消息,问他睡了没,要是没睡可以一起聊天、说戏,正好今天导演说的什么希区柯克,他还没搞明白呢。
“你睡了吗?”打完这四个字,凌笳乐突然介意起沈戈的性向,觉得自己这问法婊里婊气的,赶忙飞快地删掉。
他又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只好再次坐起来,套上T恤和短裤,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这一层住的人极少,他这头只有他一个,另一头则住了两个道具组的组长,他们今天没有陪着熬夜,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整个楼道里寂静无声。
凌笳乐本来想偷偷溜到沈戈门口,顺着门缝看看他关灯没。结果这老式宿舍楼的楼道到了夜里太吓人,吓得他飞快地缩回屋里,门也没控制好,“砰”地一声砸到门框上。
他郁闷地坐回床上,随即听到外面传来鼓点似的脚步声,跑得很快,还正是冲着他这屋来的,顿时感觉头发都竖起来。
“凌笳乐,你没事吧?”是沈戈在外面敲门。
凌笳乐咧嘴一笑,跑过去开门,“你大半夜的还串门啊?”
沈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没好气地说道:“我在楼下听见动静,还以为你从床上掉下来了。”
“啊~把你吵醒了?”
“还没睡,好像不困了。”
那可真是正好了,凌笳乐侧身将空间让出来,“我也不困,你进来玩会儿吗?”
沈戈往里面看了一眼,真乱……
地上立着两个大行李箱,还摞了几个纸箱子。里面有两张床,他一眼就认出哪张是凌笳乐的,哪张是小李的。
小李不过回家一天,他那张床就已经被凌笳乐用衣服给堆满了。
凌笳乐将他请进屋子,自己关上门,坐到床上,还对沈戈说:“你也坐。”
沈戈故作姿态地环视一周,戏谑地问道:“坐哪?箱子上?”
凌笳乐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起身把对面那张床上的衣服推了推,在半边堆成一座山,指着得见天日的另半边:“坐这儿!”
沈戈坐过去,和凌笳乐隔了一张桌子,像极了他们平时在沈戈那屋聊剧本时的位置。
“这和我以前大学的宿舍也挺像的。我们那届运气不好,分到老宿舍。”沈戈竟然主动提到自己以前的大学。
据凌笳乐所知,他是因为经济原因辍学了。
“你还想回去上学吗?等拍完这部戏。”凌笳乐觉得沈戈这么聪明,还能考专业第一,不上大学可惜了。
“没想好。”沈戈摇头。
凌笳乐撇了下嘴,“不想说算了。”
“真的是没想好。”沈戈赶忙为自己辩解,他想了一下,将手机拿出来,调出一张照片给凌笳乐看:“这是我爷爷奶奶。”
凌笳乐仔细看了看,只觉得是两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岁月的风霜改变人的相貌,所有的老人在外人眼里似乎都变成一个样。
凌笳乐说:“你们长得不像。”
沈戈不怪他不会说话,“我爷爷奶奶,还有我爸爸,个子都不高。后来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一个偏方,把鸡蛋壳碾碎了混到饭里为喂给我,说是能补钙,能长大高个儿……”
凌笳乐一捶桌子:“我怎么不早碰见你呀!早知道我也吃鸡蛋壳了!”
“你不矮啊。”
“我还想再长一点点,两厘米就可以,178听起来就是180,176就还是175嘛。”
沈戈再次被他的歪理逗笑,继续说道:“我想着,当演员可能假期比当学生要多,能多在家陪陪他们。”
凌笳乐使劲儿摇头,“那你可是太天真了……”然后就给他普及起演员一天到晚能有多折腾。
他们东聊西聊,一个劲跑题。
沈戈突然说:“你屋真热,怎么不开窗户?”
“有蚊子啊,我这屋纱窗坏了,破了个大洞。”
沈戈立刻起身去看,“怎么不和组里说?找人来修。”
“老是忘,李李也不给我想着。”
沈戈终于逮到机会问他:“怎么就带小李一个助理?之前给我送过电动车的强子呢?”
凌笳乐脸色微黯,沉默几秒后才说道:“强子在给一个经纪人做助理,走不开。”
另觅高枝的意思呗,沈戈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他一点不给凌笳乐留面子,“他给经纪人做助理,比给你做助理有前途?”
凌笳乐气恼,随手抄起个什么就往他身上扔。
是个桔子,就是他们从食堂带出来,硕果仅存的那个。
沈戈两手一扣,将桔子捧进手心,“为什么?你给的工资低?”
这事对凌笳乐打击挺大,他跟沈戈开不起玩笑了,“就是,怕我一直糊吧……他给经纪人做助理,能认识很多人,有了人脉以后就能自己单干了。强子跟你挺像的,学什么都特别快,也上心,他是想以后做经纪人吧,直接从艺人手里拿抽成,那可比我给他发什么红包强多了。”
沈戈含义不明地低笑一声,“那你可别说他跟我像。”
“哎,你别听我说这些就觉得娱乐圈里都是坏人,其实也有好人的。”
“你是在自夸吗?”
“啊?”凌笳乐的嘴巴停在那个圆圆的口型,随即反应过来,美滋滋地笑了,“那是,我可是好得很。”他又夸沈戈,“等你以后出了名,咱们圈子里的好人比例就又能提高一点。”
沈戈让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偏过头去,露出英俊的侧脸。
凌笳乐看着他,又强调了一次:“只要你愿意,你肯定能出名的。”
沈戈似真似谑地问道:“出名有那么好吗?凌笳乐,我也问你个问题,等你两年后现在这个经纪约到期,你还会签别的公司吗?”
凌笳乐微怔,一如他刚才那般无奈地回道:“没想好。”又忍不住说道,“沈戈,我老觉得你不像是刚认识我,你像是认识我很多年了,特别懂我。这种事我跟李李说他都不一定能理解,他就一直觉得,等我解了约,换个新公司就一切都好了,他不知道其实我……”
“其实你已经不喜欢当明星了。”
凌笳乐无趣地摆了下手,“唉不说这个了,你给我讲讲今天导演说的那个,希区柯克的什么片子?我没跟上。”
沈戈也想起来:“《群鸟》,我刚才上楼前正查着呢。”
他再次拿出手机找出网页,将屏幕调转过去给凌笳乐看。
凌笳乐伸着脖子看了两行,就拍拍自己旁边:“你坐这边吧,一起看。”
他们都穿着宽松的T恤和大短裤,又是去床上坐,沈戈有些迟疑。
凌笳乐竟然一下子就看懂他的顾虑,低头继续看手机,假装什么都没问。
“哦,灾难片啊,难怪……幸好咱们导演没那么疯狂。那个什么黄油呢?”
沈戈还记得电影名,便拿过手机搜了搜,随即变了脸色。
不是什么好事,原来是拍摄qj戏时临时增加了桥段,让不知情的女演员大惊失色。
沈戈还在犹豫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