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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行吟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以前觉得自己总是要死的,所以没有什么愿望。哥哥,我那时候,没有想过还能和你有以后。”
顾放为眼眶发红,嘴唇抿得紧紧的。
鹿行吟放缓声音,轻轻说:“但是现在,我想活。”
他伸出手,对着光凝视自己手指的轮廓,苍白的皮肤边缘被照成明亮的橘黄,淡青色的血管变得阴沉不明显。
“为什——”
“因为我想活。”鹿行吟从枕头底下抽出预录取协议书,眼底铺满笑容,“因为我来了青墨七中,进了27班,遇到一个特别好看的,我很喜欢的男孩子,我还跟他谈了恋爱。我进了省队,认识了很多厉害的人,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因为我进了决赛,拿了金牌和清华大学的保送。我喜欢的人和我一个房间,他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还会花钱给我买奶茶和最贵的火车套餐——这个男孩就是我最开始喜欢的那一个。”
有什么理由放弃?
他想活,想留住这么多个夜幕与清晨换来的金牌,和那背后的一切。痛苦的、甜蜜的,都是属于鹿行吟的。
*
顾氏第二天派人接鹿行吟回去做术前检查。
鹿行吟因此跟陈冲请了假,拜托他帮忙领取金牌还有后续一系列的事情。需要鹿行吟本人出面参与的,比如走过场的清华大学协和医学部面试,在经过商议之后,直接给鹿行吟通过了,说是今天现场签约时,院长在场,就当已经进行了面试。
顾放为此前其实也已经跟陈冲请了假。冬令营直到签约结束,一共举办七天,他只打算过完前四天,随后直接赶回傅氏科技所在地,继续进行小机器人的调研和策划。
他低声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鹿行吟轻轻说:“只是术前检查,你去做你的事吧。等到我做手术之后,你再来陪我。我查了一下,脑血管瘤手术恢复是很快的,只要两个星期。”
顾放为没有声音了。
房间里关着灯,只看到他那边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片刻后听见他冷着声音说:“那是口腔血管瘤的恢复时间,脑部的分成三个时期,一个是急性期,一个是恢复期,一个是后遗症期,两个月到半年时间。”
“其实只要手术成功,后遗症是血栓,我很年轻,所以血栓……”
“瞎扯!鹿行吟,我警告你,你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顾放为的声音听起来很凶,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凶。
鹿行吟往被子里缩了缩,笑了笑,埋进去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放为可能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他叫他:“鹿行吟?”
鹿行吟没吭声,顾放为高度紧张起来,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他一声,听见还没反应,从一边跑下床,俯身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他要掀开被子,鹿行吟却不断往里缩,一直缩到墙边,直到顾放为自己也跪伏在了床上——鹿行吟伸手轻轻一拉,顾放为就跟着滚了进来。
他伸出手,苍白细瘦的手在黑暗的被子里摸索,轻轻勾住他的指尖。
“我不会这么快死掉的。”
他说。“听医生的吧,哥哥。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顾放为说:“嗯。”
“你没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鹿行吟在黑暗中问道,“顾爷爷说的。”
“……没什么。”顾放为一只手被他握着,侧躺着面对他,呼吸和心跳都无比贴近,只是黑夜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和神情。
鹿行吟却突然笑了笑。
“你是不是出柜了,顾放为。”
“——你知道出柜是什么意思吗?”
黑暗看不见的地方,顾放为耳根开始发烫,但声音依旧沉稳镇定:“我知道。”
他有点生气,有点被戳破秘密的羞耻和恼怒,还有一点委屈:“我能不知道吗?我……”
他的声音委屈得几近低落:“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那么现在,我们都没有秘密了。”鹿行吟动了动,调整了一下睡姿,指尖依然勾着顾放为的没有放开,他喃喃说,“你演技真差,有钱人没钱的时候,装有钱都不像。你吃了多久的泡面?”
“……也没多久。”顾放为一五一十地抖落实情,“也就七八天。”
“顾爷爷把我的那笔钱给我了,每个月还给零花钱。”鹿行吟又在枕头底下摸了摸——他平常放东西很细致,东西一定都在该在的地方,银行卡一定在钱包里,此刻出现在枕头下,说明他是提前准备好的。
他塞过来一张冰凉的银行卡。
“不要你还,只要你等我几个月,饭要好好吃,哥哥。”鹿行吟轻轻说,顿了一下,“不用顾放为教我做题,也不用提供他的手机号。”
——这一刹那,仿佛与一年前重合。
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他,顶着【27th】的昵称和他在一个聊天群里相遇,缘起是一个缺试卷,一个缺钱。
鹿行吟想起这段过往,笑了起来,声音清雅温和,在黑夜弥散开来:“随便刷。”
第116章
鹿行吟本来以为手术检查; 最多是来几个人带他去医院,却没有想到顾青峰停下了手头所有事务,亲自来陪他。
他们跑了很多家医院; 国内的四家定点脑血管瘤医院; 香港的一家——这同时也是叶宴之前为鹿行吟物色的那家医院。
因为鹿行吟的血管瘤位置凶险; 且明显比前几年膨大,血管瘤下端较宽; B市协和与香港医院同时提出:1。可以介入治疗手术; 但不作为主推方案; 介入材料容易脱落造成栓塞。
2,主刀切除; 但切除死亡率大概也在50%左右。
半对半的概率。
而B市某医院曾有专长外科手术的一位医生; 一直被誉为“亚洲第一刀”; 最近因为年纪大了无法主刀而选择退休,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请动。
顾氏一样派人去了解了情况; 得到了老人家人的礼貌回复——这位亚洲第一刀; 如今也罹患血管瘤,而且位于脑干位置,已经严重影响了视力和部分神经活动; 因为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也支撑不起手术,如今正在静养,无法再拿起手术刀。
在这种情况下; 教授本人看过鹿行吟的病历单,家人代替转达; 向他们推荐了一位德国教授:“你的情况我了解了,确实很凶险; 我们国内其实有最好的一批血管瘤手术医生,死亡率评估在50%,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我还没退休,可以做,死亡风险大约在20%,但是现在没办法。你们家中财力如果能够支撑,那么德国倒是有一位医生可以推荐。”
“你自己的感觉呢?”
北京协和医学部,顾青峰陪着鹿行吟走出来,旁边助理快步走来,低声告诉顾青峰,“签证也下来了,明天带小鹿少爷去德国找巴特朗非教授,他曾经在S市第十一医院做过示范手术,非常危险的一个病灶案例,手术水平信得过,本来也在我们的前期备选计划中。”
鹿行吟低头查看着资料。
这么聪明的孩子,从小就知道应对脑血管瘤的两种手术方法,介入治疗通过造影技术,使用导管和特殊材料填塞血管瘤使其自然坏死,创面小,恢复快,但存在后遗症可能,血管瘤的威胁清除了,栓塞可能却要接着伴随一生。
而切除手术恢复期长,更是万分凶险。
鹿行吟轻轻说:“切除吧。”
他仰头看医院洁净的楼道和明亮的落地窗,眼神明亮,他指给顾青峰看:“顾爷爷,这里就是我上大学后,以后来实习的地方。”
跟在顾青峰旁边的医学助理也跟着笑:“小少爷,不是这里的协和啊,你到时候实习的地方在东城区。我也是那边过去的。”
鹿行吟瞅了瞅,也跟着笑。
顾青峰原本拧着的心绪,此刻因为小辈的这一点笑容,跟着纾解了一些。
“小少爷的奖项是可以进清华大学本部的,录了协和…清华医学院,其实分数上吃亏。”助理又说,又看了鹿行吟一眼,“小少爷以后是想当医生吗?”
鹿行吟指了指自己的头:“想的。从小就想。”
他清楚直白地阐明自己的愿望和理想——还有大人们看来,或许有的那几分野心,霍家本身的主打行业就是化工制药,霍江、叶宴为此筹谋半生,却没想到起初最不重视的一个孩子,如今确实最适合的继承人候选人。
第二天直飞德国,预约了教授专家见面。
那德国人一头银灰色的卷发,眼睛是一样的灰色——他看过鹿行吟的资料之后,只说了一句话:“30%。如果接受,考虑到你的签证,直接住院进行术前检查。”
高于北京教授的评估,却低于其他医院给出的风险。
所有人都在沉默,鹿行吟毫不犹豫的、轻轻说:“好。”
*
在医院的时间很长,又好像很短。
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一个小小的孩子被留在医馆里,看着身边各种陌生的人来来去去,看窗外草长莺飞。
没事的时候,他会拍摄照片发给顾放为,每天好几张,从路边摊买到的巨无霸冰淇淋,再到德国人的Dner box——一种长得很奇怪的街边小吃,医院房间的一小盆花,他也会拍下来给它看。
顾放为却日渐沉默。
他给他发吃的,顾放为却给他发来好几个文件夹的脑血管瘤手术资料和文献,以及术前准备事项,术后准备事项,连食谱都给他弄了一套出来——还是中西结合的,考虑到了营养、寒热、补气等许多东西,谨慎之余,不免也透着一些幼稚和可爱出来。
这些其实都不用他做,顾氏的医疗顾问都为他考虑得很周全。
“嗯……看得清这边吗?”鹿行吟一边翻着化学岛的论坛题目,一边裹着毯子调整手机支架。屏幕正中,他看见顾放为的样子很滑稽——戴着一个黄色的安全帽,穿着灰扑扑的工装服,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要不是那一双水光莹润的桃花眼,他几乎有些认不出他来。
顾放为显然不太愿意他看到自己穿成这样——脸红得滴血,一边走,一边伸手不断地去调整安全帽。
鹿行吟喝止他:“顾放为,帽子好好戴着。”
顾放为于是不动了。
鹿行吟在这边笑:“明天我也要戴帽子,开颅手术要备皮,头发全部要剃光。你不许笑我。”
顾放为却笑不出来,他在另一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阴郁。
“你要是担心我,就找点其他事情做吧。”鹿行吟轻轻说,“国家集训队,我不知道能不能如期赶上。现在是十二月,国家集训是三月,如果恢复得好,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进入国集。”
今天本该是冬令营颁奖的日子。他们不在,但陈冲都跟他们聊了聊今年的大致情况,化学岛小群里也一直涌现着不同的八卦。
全国第一的楚泉放弃了现场签约,据说是和A国某名校达成了人才协议,正在谈条件。奶神实验滑铁卢,仍然拿了全国第六。
而程恪稳稳当当,位置在全国第十。他们S省省队,鹿行吟和顾放为签约清华,康勤签约北大化学院,李琦和另外一个鹰才的男生拿了银牌签约中国科大,剩下的铜牌,也都各自拿到了降分协议,本科过线即可。
三个金牌两个银牌三个铜牌,这是今年S省省队的全部战绩,陈冲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
青墨七中也紧跟着收到了这个喜讯——他们学校的学生,出了两个国家金牌!
这意味着下一年,S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