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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满脸都是泪,视线很快地扫过了窦炤这里,然后哭着大了声音说道:“神君命我保护神女,阿青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神女下落!”
她身上忽然发出一阵青色的光,竟是要自爆内丹而死。
谁知道头顶上方飘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你说出她的下落,你家神君便可免于一死呢。”
侍女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她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身体都在发抖,眼睛里一直在掉眼泪,“神君,神君还活着吗?”
“你看这龙吟花,是不是开得还不算太败落?”
那道声音轻轻笑了一声,从旁似乎折下了一朵花,蓝色带着碎金的龙吟花的花瓣没那么光彩照人了,可终究还是摇曳着风姿,并未彻底枯萎。
窦炤心底忽然一酸,眼睛都泛出酸意来,师兄……
那侍女咬了咬唇,忽然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窦炤的呼吸停滞住了,随即便听到了那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步子,脚步声很轻,可窦炤却觉得如雷贯耳。
头顶上方的草被一下掀开,外边依旧是一片昏暗,似乎看不清人的样子。
但是她第一时间就仰起头去看。
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她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含着笑意的呢喃——
“浅雪。”
第24章
窦炤浑身一震; 从脚底深处涌上一震麻意,她睁大了眼睛去看面前的人。
眼前这人,不再是幻境里那些尸骨幻化而成的; 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团黑影; 准确地说; 在她眼中是黑影,可是若是中了异香蛊惑的人便会看到他是谁的样子。
是天华帝君。
是天华帝君!
窦炤忽然觉得浑身都在发凉,头上身上盖着的草垛被眼前的‘天华帝君’给掀开了,他脸上带着欢喜的神色,将她从草垛里牵了出来。
“浅雪……”天华帝君穿着一身银白铠甲,那铠甲上面染着鲜血; 有些看起来已经干涸了; 有些却像是刚刚洒上去的,还热乎的。
窦炤的视线扫过哪些血迹,心砰砰跳,根本没看一眼天华帝君; 而是穿过了他; 看向了他后面。
她如今还在师兄带她来的后院; 不过是在偏僻的柴房方向,远远往前看; 依稀还是可以看到一些前院的。
前院安安静静的; 没有觥筹交错的声音; 没有谈笑风生的声音; 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窦炤远远地看到了墙壁上的一个个血印子和溅到的血,看到了从墙的那一头渗过来的鲜血; 那些鲜血将墙角处那一丛丛花草都染成了鲜红色。
她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 想要往前去看得更清楚一些;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情自心间起,眼眶竟是不知不觉湿透了。
师兄,师兄在哪里……
这哪里像是之前布置精美的婚礼现场,这就像是一个屠宰场,这样浓的血腥味,还有那些鲜血,还有蛇族侍女的话……
她转头看向天华帝君,忽然想弄明白这场幻境究竟想干什么,她想快点走完这个剧情,甚至她觉得,这场幻境的谜底揭晓时,她或许会承受不住,所以开口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天华帝君笑着想要抱她。
窦炤自然是躲开了,可‘天华帝君’竟是生出一股她无法阻挡的力气,一把将她扯入了怀里,他的下巴搁在了自己头顶上,她竟是真的感觉到了从天灵盖处传来的那股凉意。
“没什么事,苍龙族犯了重罪,天道有神谕,我不过是带着人过来清剿。”天华帝君温情脉脉地抱着她,对着她语气平淡地说道。
“清剿?!你做了什么?!今日是我和阿柳成婚的日子!”窦炤想要推开‘天华帝君’,更是气的不行,“阿柳呢?你把阿柳怎么样了?”
‘天华帝君’便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眼幽幽深深的,看不透彻,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才是说道,“浅雪,你是尊贵的天河神女,怎能与妖族成婚?晏柳不过是一只妖物而已,他不配。”
说着,他又来拉自己。
窦炤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样。
苍龙族从神族堕成妖籍是个秘密,任何古籍上都未曾记录,她未曾找寻过一丝半点的秘密,而就在之前,她还听那叫做阿青的侍女称阿柳为神君。
神君啊,阿柳是神君,怎么会是妖?!
“阿柳不是妖!”她冲着‘天华帝君’喊道,“他在哪里?!”
‘天华帝君’脸上是无奈的神色,“晏柳是妖,此事你日后便可知,如今,你随我回九重天去,你与阿柳的婚契也会解除,浅雪,跟我走。”
窦炤躲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要往前面跑,她得去看看师兄。
这蛊惑幻境太厉害了一些,如果阿柳的结局不是很好的话,师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是以前一直被蒙着的一块布终于掀开了一角,如今她知道了,苍龙堕妖之日就是在今日,天华帝君知道原因。
甚至后来的浅雪神女一定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从地底深渊里醒来时听到的那些声音才会说着要她去找浅雪,说浅雪会帮她的,因为浅雪曾经是苍龙族一名叫做晏柳的神君的妻子。
若浅雪是前辈晏柳的妻子,那么为什么上辈子的时候,浅雪神女成了众所周知的天华帝君的双生契仙侣?!
是天华帝君逼她的吗?!
浅雪神女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会陨落的?
窦炤的鼻子一酸,眼泪便是哗啦啦往下掉,她握紧了拳头,狠狠瞪了一眼‘天华帝君’,“滚开!”
最近是怎么回事,一直想哭。
希望师兄没有事,师兄一定不能有事。
“浅雪!”
身后是‘天华帝君’带着些无奈和薄怒的声音,还有阿青拉着他的衣摆哭着求他的声音。
“仙君,请您放了我们神君吧!”
窦炤从后边柴房处一路往前跑,终于跨进了师兄带她来的那个布置得很美的院子,那个开满了龙吟花的院子。
眼前的场景,几乎让窦炤崩溃,四处都是破败的,四处都是残肢断骸,浓郁的水灵气息,都是苍龙族啊,都是苍龙族!
窦炤的眼睛红着,脸色也是苍白的,她睁大了眼睛去看院子里那一丛丛龙吟花。
碗口大的浅蓝色碎金的美丽的龙吟花不再盛放,它们在枝头上枯萎了,好像就在一瞬间,所有的生命力便都这样消失了,没有了半点气息。
一片一片的灰色,花瓣上的点点碎金色变成了鲜红色,好像它们会流眼泪一样,或者,是它们在流血。
——
“龙吟花是不是很美?”
“知道你喜欢龙吟花,所以我在这院子里种满了龙吟花,以后我们住在这里,你天天都能看见,由我的龙气养护着,人在 ,花就会在,而我们苍龙族寿命绵长,我会一直在的。”
当时师兄,不,是‘阿柳’温柔含着幸福的笑意就在耳旁回响着。
可是才过了多久啊,她身上的嫁衣都还没有脱下呢,他们还没有洞房呢,还有,阿柳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窦炤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苍龙究竟是为什么堕成妖的,就是在‘今日’吗?是不是‘今日’之后,苍龙成妖族,从此在天山地下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天华帝君到底做了什么,当时的帝君还不是帝君,只是九重天的仙君,是与贺荆仙君一样的战神,身穿银白色的铠甲,可号令九重天众仙神,是不是这样才会令本身实力不弱的苍龙一族一夜之间成了这样?!
窦炤的牙齿都在发抖,小百河一定也知道些什么,他说那样的小世界有八个,找到其他八个,是不是这一切的秘密都解开了?!
“师兄?师兄!”喊了两声后,窦炤又朦胧着眼睛喊,“阿柳,阿柳!”
荒芒一片,尸骨遍地,没有人回她。
身后‘天华帝君’隐隐正在追来,窦炤着急地跑了起来,这古朴的宅子很大,她穿行在每一处院子去找师兄。
可每一处院子里都没有师兄,每一处院子里都没有!
窦炤推开了最后一间屋子,里面血污一片,远远的,她看到了‘阿柳’的父母倒在一起,他们身上好像到处都是血窟窿,鲜血不断地往外流。
他们的脸色看着青白一片,凄惨一片。
窦炤是不中蛊惑的,所以她能看到那表象下的白骨,可即便如此,她的心还是在颤抖。
她跑过去,还没来得及看他们,便看到了院子里另一边一个倒在一边的身影。
他身上大红色的婚服在地上铺散开来,那浓艳的颜色竟是让人一时分不清那是被血浸染的,还是那本来就是血的颜色。
他那张俊美温润的脸上此刻惨白一片,没有一丝声息,就好像死了一样,唇角蜿蜒下来的血都像是在告诉她——他死了。
旁边是滚落在一边的红木盒子,红木盒子本是装阿柳的龙珠的盒子,如今那盒子里空空如也,并不见龙珠。
窦炤不知道那龙珠后来是阿柳自己吞下去了,还是被夺走了。
她哭着跪了下来,“师兄——!”
一时之间,她竟是分不清现实和蛊惑的幻觉了。
她就是觉得师兄躺在这里,她好难过好难过。
“浅雪,跟我走。”身后,是‘天华帝君’的声音,带着点强硬,也带着点怒意。
窦炤咬紧了牙,可恨秋水剑不在腰间,她站了起来,面对着身后的‘天华帝君’,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对方也盯着窦炤,目光依旧是深幽的,想要带她回九重天的样子。
“前辈,您在这里对吗?您是谁?可否告诉我,为何蛊惑我师兄,为何给我看这样的一幕?”窦炤清醒地问道,她拔高了声音环视四周。
‘天华帝君’还是疑惑地看着她,周围的幻境依旧。
窦炤就说道:“我如今虽不是苍龙之躯,但我的神魂是苍龙,前辈您应该能感应得到,否则不会让我看见这一幕,前辈是否可以现身,告诉我苍龙族堕妖的真正原因?我……”
她说到这顿了顿,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若天道不公,我将来必会为我族讨回公道!”
上辈子,她追着贺荆仙君跑,其实也没那么单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只是,她还是太蠢太不小心了,才会丢了命。
“前辈!请您现身!”
窦炤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眼前的‘天华帝君’的眼神疑惑依旧,只是窦炤看得清楚,她看见了帝君的身影在逐渐变淡,一点点变淡,直到变成了一团黑影,再无人形。
她再去看周围,那光鲜亮丽高墙楼阁一下子变得破败起来,就像是一副鲜活的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到处结满了蛛网,在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风霜后,仿若一阵风吹来,便能将这里的一切都吹成沙而流散。
地上躺着的人变成了一具具白骨,白骨上面的衣服脏污一片,残破不堪。
窦炤转头去看师兄,却见师兄依旧躺在地上,身上的婚服却是还鲜艳着的,他紧闭双眼,显然还不会就此醒来。
“师兄,醒醒,师兄。”她跪坐在地上,轻轻摇晃了一下师兄的身体。
但师兄没有什么反应。
“你的身上有小雪的气息。”
一切散去后,空气里又传来了阿柳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着一缕哀愁与不甘,只是提起小雪时,他的声音便稍稍上扬了一些,显然,心里是高兴的,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