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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鸟厮还要叫人来,娘的老牛我怎么这么怕?”老牛调笑道,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公子。”任氏这时和她的丫鬟走上前来,向众人施了一礼,“今日多谢诸位郎君解围,小女子铭记于心。”
从马直众武将这才看清任氏,不由得都被她的美貌惊到,老牛更是失态感叹道:“乖乖,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儿!”
李从璟也有些讶异,他是见过任氏的,自然不是讶异她的美貌,他只是没想到,她的声音竟然也如此好听,像是琴音,柔和灵动。老天有时候真是不公平,给了任氏如此美貌,还配上一副如此好嗓音,真是不给天下女人活路。李从璟想道。
得了老牛称赞,任氏白雪一般的脸颊上飘上一抹羞红,如同远天晚霞,她娇羞低头道:“小女子当不起如此谬赞。”
李绍斌笑着接话道:“今日为你解围,我等可不敢居功,都是璟哥儿率先为之,吴铭那小子也是他收拾的,你要谢谢他便是。”
他这话本是将好事让给李从璟,可谓至情至性,但此事放在李从璟这里,却有不堪消受之苦。李从璟只得故作淡然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任氏再次谢过众人,这便看向李从璟,柔声道:“公子之恩,唯有来日再报,不知可否赐下姓名?”
李从璟又犹豫起来。
有美人问联系方式,怎么都是不应该吝啬的。但李从璟此番前来魏州,身上本就背着李存勖介绍的一门亲事,眼下实在是不愿再拈花惹草,横生枝节。
再者李从璟也知道,他虽然杀伐果断冷酷铁血,但内里实际上是至情至性之人,一旦动心便没那么容易脱身……到这个时代十一年了,还对后世那女孩念念不忘就是明证。
再者,男人是视觉动物,面对太漂亮的女人,只要那女人不是太不堪或者与自己性格不合,纠缠之下男人很难能做到不动心的。眼下境遇,唯有不沾因果,才能免去诸多麻烦。
于是李从璟道:“不曾图报,便没有施恩。小娘子不必挂怀。此乃是非之地,小娘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罢,李从璟转身,招呼着李绍斌等人上楼继续饮酒。
任氏怔怔望着李从璟等人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愣在那里,竟然没挪动分毫,眼中更是闪烁着疑惑的神色。
自己的容貌身材如何,任氏是清楚的,所以一直以来,和很多自认为美貌的女子一样,任氏是自信甚至有些自负的,但她不曾预料到,面对自己主动示好,李从璟竟然表现的那么淡然,甚至连姓名都不肯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被吴铭纠缠,任氏抬头间望见酒楼窗口的李从璟,那一刻,她确实向李从璟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她相信李从璟也瞧见了自己,要不然李从璟为何会一跃而下,来帮自己解围?但若李从璟真是为了自己,他又为何会在事后不理会自己?
即使任氏自小聪慧,也不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难道这位“璟哥儿”真是那胸中充满正义感的好男儿?这一点任氏却是有些怀疑的,因为她也不敢相信,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还会有那样的人存在。
“娘子,这人好生奇怪,怎么会连姓名都不告诉你呢?”小丫鬟也是纳闷。
任氏轻轻叹了口气,抬脚上船,想了想,终是道:“或许出色的男子,与一般男子到底是不同的吧?”
小丫鬟不解,“有什么不同?”
任氏寻思了一下,给出一个比较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一般男子重貌,出色男子重里?”
第129章 青袍与黑氅
李从璟若是听到任氏这话,一定会嘿嘿阴笑的告诉她:一般男子确实是重貌,但出色男子,却是貌里都重的。
小丫鬟苦恼道:“若是在平日,娘子或许可以等待下次有缘,再和那位郎君相会,来日方长。但是眼下,娘子的亲事……”
说到这里,小丫鬟识趣的闭上嘴。
任氏眼神变得黯然,望着河上花灯怔怔出神,好半晌,任氏轻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难道娘子就这样罢休吗?”小丫鬟惊叫起来,“娘子不是经常说,我等虽是女儿身,但也有自己的自由,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能不能得到,一定要敢去争取,如此才不枉活这一辈子!现在娘子难道忘了?”
任氏愣了愣,随即羞恼的啐了一口,道:“死丫头说什么呢,我哪里要得到什么了?我与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说这些作甚?”
“娘子……”小丫鬟叫道。
“回府!”
吴铭和他的家丁从人群中闯出来,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刚走出不远,他咬牙切齿的对身后的家丁道:“去,给我去叫人,让吴平给我调两都人来!这鸟厮不是很能打吗?我倒要看看他能打过多少人!”
吴铭是天雄军指挥使,他所说的吴平乃他的副使,吴铭的意思是要调集天雄军来对付李从璟了。
“公子……这,这不太好吧。要是让上面知道,你私调两都军士,可是大罪啊!”一个吴铭的心腹家丁劝阻道。
“蠢货!”吴铭大怒,回身一脚踹在家丁小腹上,将他踹翻,“这两日军中大部分人都已离营,在城中休假,只剩下小部分人值守。老子是让你去将这些休假的人找来,不是让你调两百着甲胄持刀枪的甲士,懂了吗?”
聚众斗殴,跟私调大军,自然是有本质区别的。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着不着甲胄持不持刀枪,罪责就可以天差地别了。
“是……是,小人愚蠢!”家丁忍痛爬起来,连声应是。
另一名心腹这时进言道:“公子,要不要先查一查这人的底细?这人明知公子身份,却还敢如此嚣张,应该是有恃无恐。”
他本来一片好心,却换来吴铭更大的怒火,“混账!老子管他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就要他好看!老子在魏州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话虽如此,但吴铭脑海中还是闪过一遍这魏州新来的权贵,比如说陛下嫡亲旁亲,但并未有这样一张面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公子,你脸上还在流血,要不要先去包扎一下?”有家丁谄媚上前。
“滚!”吴铭一巴掌就甩过去。
眼见吴铭盛怒难抑,所有人都不再多话,噤口不言。
一行人阴着脸在大街上横着走,面前的人都如避瘟神。
几骑相面驰来,为首的汉子见到吴铭,立即勒住缰绳,跳下马,几步行到吴铭跟前,看着鼻青脸肿的吴铭讶异道:“铭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吴铭看到面前的中年汉子,眼眸中立即发出光来,他咬牙道:“叔父,你得为侄儿出头!”
中年汉子吴靖义一听,顿时怒气上涌,一鞭子就抽在吴铭身边的家丁身上,骂道:“一群饭桶,连主子都保护不好,吴家养你等何用!”
“叔父不必为他们动怒,我已经叫了人,叔父何不与我一同杀回去?”吴铭道,当下将先前发生的事简要说了。
吴靖义听说吴铭吃了亏,也感到脸上无光,况且他的兄长,吴家现任家主吴靖忠,最为疼爱吴铭这个幼子,护短得不得了。吴靖义暗忖,若是他知晓自己见此情景没有作为,定会恼怒。
再者,吴家之前一直把控魏州魏博军,在这个有兵马就是大爷就有一切的世道,吴靖义何时见到吴家人在魏州吃过亏,心中不可谓不愤怒。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魏州地界上惹我吴家人,贤侄休慌,叔父与你同去教训这些鸟厮!”吴靖义道。
“好,有劳叔父!”有吴靖义这个军中实权大将坐镇,吴铭底气更足,这便在等那些吴铭麾下的近两百汉子到了之后,气势汹汹杀向之前那座酒肆。
两百人横行大街,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便是普通人也让人看着心惊,何况是两百见惯生死,浑身煞气的军中大汉,真个叫人不敢直视。
这动静自然瞒不过官府,不多时,兴唐尹便知晓了此时。兴唐尹大惊,他自然不敢去拦吴家的人,况且他本身就与吴家瓜葛不浅,当下连忙动身前往吴府。
街面上,行人回避,围观者越来越多。
一座酒楼上,打开的窗户里面有一张靠窗的桌子,两人正相对而坐。其中一人不惑之年,着青袍,眉目中流露出超脱淡然之气,举止潇洒,有文人气度而不失道家风范。
他对面的人,比他还要年长不少,一身黑色大氅,国字脸看起来很是严肃,一身威武之气,给人以仰视之感。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气度风采,让明眼人见了就知道不凡,仿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能量,能影响世道历史的运行轨迹一般。
两人也瞧见了街面上那支由两百人组成,横行无忌的队伍。
“呵,好威风的队伍!”青袍男子有的没的感叹一句,眼中都是戏谑的笑意。
黑色大氅老者只瞟了一眼,便没再多看,淡淡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中门使眼里,这些跳梁小丑固然不值一提。不过眼下这世道,可就是君子隐于世、大丈夫伏于地,而跳梁小丑当道的世道。正如郭兄当前所见,跳梁小丑横行无忌,而万民回避,莫能与之争。”
老者嗅之以鼻,冷然道:“只不过是没碰到能制住他们的人罢了。”
青袍男子笑容不减,饶有趣味看着眼前这位在皇帝面前参赞机要的中门使,道:“为首之人,不知郭兄可否认得?”
老者方才只向外看了一眼,这时也没有再看,但友人的问题他却能准确的回答:“捧日军都虞候吴靖义。”
“吴家在此之前可是魏州第一大族,吴家一门更是将才辈出,可谓兴盛。”青袍男子道,“郭兄认为,现在这魏州除却陛下,还有谁能制得住他吴家?”
“吴家那些庸碌之辈,也能称得上将才?”老者嗤笑一声。随即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天下之大,英才辈出,数不胜数。只不过时运没到罢了,一旦时运到来,未尝不能扶摇直上九万里。他吴家也不过是能在土鸡瓦狗面前逞威风,一旦虎豹自山林中出,哪还有他们横行的余地。”
青袍男子闻言微微一笑,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志向,于是打趣道:“看来,中门使是要一展平生抱负了?”
老者微愣,而后笑道:“我非是说我自己,而是另指其人。”
“哦?”这回轮到青袍男子讶异了。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眼光甚高,天下英雄没几人能入他之眼,现在竟然愿意如此褒奖他人,实在是怪事,遂问道:“不知郭兄指代何人?”
老者并不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道:“冯老弟前为河东掌书记,现又是翰林学士,这河东之事哪一件你不是了然于胸?近一年来,河东之地有如此大气象者,还能是谁?”
青袍男子恍然道:“郭兄莫不是说,李从璟?”
老者拢了拢衣袖,眼神锐利起来,道:“凡天下能成事之人,有二者不可或缺,一靠时运,一靠自身本事。此子杀张朗、克共城、复淇门,一帆风顺登得大位,可见其时运非凡;其后募兵建镇,平叛将,夺怀孟,败戴思远,可见其本事。”
“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俗话说十万军中必出霸王,但历史上真正的霸王却只有一位,这非是本事之差有多少,而在于时运塑人。”
青袍男子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