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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粥,你等身在风暴中心,倒是悠闲得很!”
李从璟放下手中棋子,转身面对桃夭夭,正经笑道:“江陵再如何乱,最不济我等抬脚离开便是,有君子都护卫,至少性命无虞,如此便无需太多担心。”
“惶惶如丧家之犬,也可忍受?”桃夭夭挑眉。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何大不了的!”李从璟大手一挥,显得很是洒脱。
桃夭夭气极,按照李从璟这语气,军情处的行动倒显得可有可无了。反正抱定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的心思,还用得着折腾什么?
在桃夭夭杀人般的目光逼视下,李从璟讪讪一笑,“当然,这是心境,越是身在危急之境,便越需要这等心境。”正了正颜色,道:“有何信报,快快说来!”
“鄂州急报,武昌节度使近日调兵遣将,有蓄势待发之象!”桃夭夭首先扔过来一份信报。鄂州武昌节度使,并非是大唐武昌节度使,而是吴国武昌节度使。
荆州与吴国并不接壤,中间隔着大唐南北狭长的复州,而鄂州便是比邻复州的吴国军镇,鄂州州治,便在江夏(后世武汉一带)。
鄂州武昌节度使点将聚兵,做好了出征之准备,这个信息可重可轻,但含义的确耐人寻味。吴国若要在军事上接应徐知诰,或者更进一步说,要用水师进入荆州,鄂州就是前沿堡垒。因此,武昌军的调动,极有可能意味着吴军往后更深入的行动。
“调动武昌节度使,可非小事,杨吴何人领命到了江夏?”莫离问道。
“近来并无杨吴重臣抵达江夏。”桃夭夭道,想了想,补充道:“先前徐知诰的船经过江夏时,只是略微停留,补充日用消耗,随即便离开。”
莫离略感诧异,“这却是怪了。”
桑维翰脑洞大开,出声道:“会不会是徐知诰秘密下船,亲自传达了金陵之令?”
吴国“都城”在金陵,故而桑维翰以金陵代表吴国。
话说完,桑维翰失声道:“如此说来,徐知诰会否并未再上原先之船,而是以其他渠道到了江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桑维翰脑中灵光大闪,“若是如此,城外码头的杨吴楼船上,可就没有徐知诰了!”
李从璟被桑维翰的话弄的一怔,赶紧问桃夭夭:“码头战况如何?”
“战况胶着,一时没有拿下。”桃夭夭略微咬牙,有些懊恼,“青衣衙门事先在码头布置了大量人手,第五动手时,这些暗中的力量全都涌了出来,颇为棘手。”
莫离摇摇头,惋惜道:“若不能火速拿下杨吴楼船,这么大的动静,势必惊动荆州水师。一旦荆州水师出动干涉,两边都不可能再厮杀下去,也就是说,无论楼船上是否有徐知诰,都不得而知了!”
李从璟揉着眉心道:“做最坏打算。若是武昌军调动,的确是徐知诰亲自下令,那么徐知诰就不在城外楼船上,如此一来,徐知诰现今到了何处?”
“南平王府!”桑维翰叫道,“极有可能已在南平王府!”
李从璟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桃夭夭。
桃夭夭理解李从璟的意思,道:“吴长剑已降服南平王府录事参军曹庆余,据他交代,今夜前并没有新的杨吴使者前来。”这倒符合李从璟的推测,依他看来,吴国与荆南并非彼此完全信任,加之眼下局势又不甚明朗,风卷云动,正是杀机涌动之时,徐知诰断无将自己置于险地,将自己身家性命托付给高季兴的道理。
“另外,据曹庆余所言,归、峡的荆南军备战已毕,高季兴今日传下命令,调遣荆南军进攻忠、万——他要强取这两州了!”桃夭夭继续道。
“这鸟厮,这几日与我等煞有介事商谈荆南诸事,实际不过是在敷衍!暗地里的针对忠、万的行动,却半分也没停下!真是狡诈,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这是想暗渡陈仓!”
李从璟长长吐了口气,“瞒天过海也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也罢,高季兴趁着孤在江陵之际,发兵忠、万,的确是最能出其不意的。聪明人啊!果然,能居于高位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哂笑一声,“只是高季兴如此作为,却不知打算在事情浮出水面后,如何对待孤王?”
“曹庆余还交代……”桃夭夭看向李从璟,眼神怪异,她进门来本就是为说这些事的,是以此时说出来也不算晚,“他今日无意中听到,杨吴使者,建议高季兴取你性命!”
莫离惊讶,桑维翰暴怒,“高季兴这是疯了,他好大的胆子,简直不当人子!”
李从璟轻笑一声,“好计策!”
“传令!”李从璟站起身,“君子都杀进城来,接应孤王出城!”
众皆凛然。孟松柏进来领了命,疾步出门。
桑维翰有些不敢置信,“殿下,高季兴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谋害亲王?!”
李从璟冷笑一声,“高季兴没这个胆子,但有的人却有!”
“江陵城高沟深,君子都只怕一时半刻攻不进来。”莫离这时出声道。
“孤无意林雄真能破城,驿馆这五百君子都加上城中军情处,已是足够孤杀出城去。孤之意,不在仓皇逃窜,如丧家之犬,而在揪出在幕后搅动风云的徐知诰!”
第516章 金口千军搬山易,袖刀翻入红掌中(六)
江陵城驿馆,子时,夜深人静。
大军进城,直向驿馆而来。
超过四个指挥的将士,半骑半步,如洪流一般涌进街巷。轰隆隆的脚步,踩碎了长街上的尘土,惊醒了无数沉睡的人。这一刻,金戈铁马入梦来。
驿馆灯火明亮,四门紧闭。在已是四面皆黑的江陵城,这一处光明,显得格外孤独,无比弱小。
大军将驿馆包围。
整个过程,驿馆无人出门,更无询问声传出。它像是平原上的一座堡垒,很沉稳,也像海浪中孤立的礁石,很孤零。
面对两千甲士的围困,驿馆竟然生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意味。
这种感觉让吴德明很不愉快,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作为江陵军十余指挥使中的普通一个,吴德明一直以来都是被忽视的存在。在这个高氏族人把控要职的地方,如今已年逾四十的吴德明,没有半分值得依仗的资本。
但他自视甚高,不能忍受一直被忽视。于是当吴国密使找上门的时候,面对丰厚的条件,吴德明没有太多犹豫,便决定投向吴国。
他的家人已被吴国密使带往金陵,只要做完今日的事,他也能立刻前往金陵。自此之后,荣华富贵,显赫人前,不在话下。这是他的机遇,吴德明不认为自己有不把握的道理。
吴德明驱马来到驿馆门前,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查看情况,颇感意外之余,亦十分恼怒,他回头冷冷吩咐亲卫:“叫门!”
亲卫应声前去,敲响大门。
就在吴德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秦王府甲士走出来,他看也没看门外的大阵仗,微微仰着头,双眼微眯,显得漫不经心,“诸位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秦王甲士的态度让吴德明心气更为堵塞,难道自己这些人这么大阵仗,突然杀将过来,包围驿馆会是来问安的么,对方为何半分紧张之色都没有,好像这些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吴德明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南平王有令,请秦王去王府一晤。”
“哦?”秦王府甲士眼帘抬也没抬,“秦王殿下已经就寝,有事请待明日。”说完,竟是毫不拖沓转身进门,反手就要关门。
“慢着!”吴德明低吼一声,在对方慢吞吞停下脚步转身后,阴测测道:“事情急得很,南平王有令,请秦王务必立即前往。”说罢,手按上刀柄,“否则,若是有什么变故,后果自负!”
秦王甲士终于肯拿正眼瞧吴德明,这个微小的动作,总算让吴德明心里好受了些,心想你若是有种,敢一直不理睬本将么?但秦王甲士接下来的话,让吴德明怒火中烧。
甲士看着吴德明,认真的问:“你是什么东西?”
甲士声音不大,语气更没有波动,唯一的特征在于,他问的的确很认真。
“你说什么?!”吴德明恨得差些拔刀相向。但还未就见到李从璟,他不能事先露出破绽,否则连李从璟都见不到,就更谈不上完成吴国交代的任务了,好歹抑制住暴怒的冲动,吴德明狠狠盯着面前的甲士,眼中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甲士却丝毫没有给这位指挥使面子的意思,“我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秦王面前撒野?”
吴德明嘴唇抽动,眼中杀气凛然。
吴德明已是忍无可忍,甲士却丝毫不见,乜斜着他嘲讽道:“怎么,想杀我?”他伸长了脖子,“来,往这儿砍!”
等了片刻,见吴德明没有动静,甲士收回脖子,神态却更加轻蔑,“不敢动手就带着你的人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你当这是能唱大戏的地方?”
甲士说完这些话,转身进门。
吴德明拔刀。
“请慢!”
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的梁震,从军阵中走出,他制止了吴德明的行为,步行到门前,向甲士拱手为礼,“都说秦王御下有方,麾下人才济济,却不曾想一个寻常甲士,都能有这般胆智,老夫佩服!”
“司空有何话要说?”甲士上下打量梁震一眼。
“郎君竟知老夫身份?”梁震先是一怔,随后也就不以为奇,他对甲士正色道:“秦王是明眼人,当知晓眼下局势,老夫失礼,敢请秦王就此离开江陵。”
“尔等意欲造反?”甲士声音冷淡。
如此直言,梁震面色也不能再保持平静,既然对方敢于捅破窗户纸,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若是秦王就此离去,你我互不相伤,乃是最好局面。若是秦王此时不走,徒惹命案而已,于彼此都无益。”
让李从璟识趣自己离开,和杀伤秦王部属,强行驱逐李从璟离境,两者之间差别不小。
为了增强说服力,梁震继续道:“秦王当知,既然南平王已敢如此动作,则以说明秦王此行败了。困兽犹斗,并无益处,自陷险地,非智者之举,刀枪无眼,不敢确保秦王毫发无损。”
“很好!”甲士头也不回进门。
大门轰然关上。
梁震面对冷硬的大门,脸色难看至极。
他没想到,李从璟竟然在分明已经败了的情况下,还如此行事,简直跟幼童置气无异。
而没能说服对方的挫败感,也让梁震羞恼不已。
而从始至终,别说秦王李从璟,就连莫离等人,梁震也未见到,全程只是跟一个普通甲士对话,这让他甚觉受辱。
这说明对方压根儿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梁震咬了咬牙,回头对吴德明下令,“强攻!”
吴德明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局面,两者交战,他就有了绝对把握,能在混乱中安排人手,将李从璟置于死地!
拔出长刀,吴德明心头恼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豪情壮志,他大喝一声:“尔等听令,即刻攻……”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再没了下文。
因为驿馆内里,已有箭雨泼洒出来!
一支利箭,猝不及防穿透了吴德明的咽喉。他在马背上晃了晃,无力栽倒下来!
梁震被射中手臂,惊慌大叫,连滚带爬退入军阵中。
混战,一触而发!
……
南平王府,子时三刻。
“报!殿下,驿馆战事爆发!”
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