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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六部中数部任职,甚至派他去政事不振的州县救火,都是必定会有的过程。
而夏鲁奇在李嗣源与李从璟心目中,日后再不济也是枢密使,而且还是在不久之后就能上任的,这甚至都不需要夏鲁奇有太多惊艳表现,只需要不出大的过失就可,这就是夏鲁奇过往资历累积出来的成果。
李从璟与夏鲁奇言谈之时,说及江淮与楚地战场,夏鲁奇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意见,李从璟便问他有无去楚地的意向,对此夏鲁奇自然没有不愿的道理,李从璟这便打定主意,约定明日再去宫中找李嗣源商谈。
夏鲁奇走后,孟松柏笑容暧昧的凑过来,正在李从璟好奇这厮今日是不是发情的时候,孟松柏塞给李从璟一个香囊,挤眉弄眼半晌,说话的时候偏偏一本正经:“殿下,方才卑职招待夏节使的随从时,他们交给我这个香囊,说是太子妃给殿下的。”
李从璟接过那个香囊,带着一股淡淡清香,让李从璟想起那个在桃花树下举伞独自静立的女子,淡绿色的香囊,绣的不是最常见的荷花,而是飞燕,两只小燕子栩栩如生,含义不言自明,做工极是精致,李从璟虽然不懂得女红,但也能看出必是费了极大心思的,脑海中浮现小妮子坐在窗前刺绣,既是愉悦又是娇羞的模样,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想不到这小妮子小小年纪不仅懂得书画,还会得这样一手精湛的女红,当真是难得,回想起当日在太原节度使府上,小妮子慌慌张张拉着自己做贼一般奔逃,事后发现书生就是秦王,无地自容掩面逃开时羞恼无限,李从璟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在孟松柏倾羡的目光中收好香囊,李从璟吹着口哨去看李政读书。
在院子里远远见到屋中的李政时,这熊孩子正耷拉着脑袋在被先生训斥,这教书的老先生也是古板骄傲得紧,从不因为李政的身份就对他假以辞色,将一名严师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然这也有任婉如的“功劳”。
因为时辰已晚,李政挨完训,今日的课业就结束了,老先生是一名翰林学士,见到李从璟不慌不忙行礼,见礼完还不忘语重心长的“教训”李从璟,“殿下政务繁忙老朽也知,却也不可松懈对皇长孙的教导,老朽等这些先生虽不会偷懒,但也只能教一部分,要全面教导皇长孙,殿下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教育本身就是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共同组成的,这个道理李从璟自然知晓,当即表示责无旁贷,老翰林这才满意的点头,很有为人师表风范的抚须离开。
李从璟忽然叫住他,“沈老可愿到学院教授学生?”
为学院先生的事,这些时日李从璟费尽了心思,眼下是但凡见到有学识的,都恨不得拉进学院去,能在东宫教授皇长孙学问的先生,品性才学都毋庸置疑,李从璟哪里肯放过?
沈老本来不大乐意,听罢李从璟的解释,顿时有了几分兴趣,答应到时候去看看,李从璟客客气气将其礼送出院,很有尊老尊贤的觉悟,这个细节让平日以恃才傲物著称的老学究,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轻飘飘了几分。
“父亲。”李政苦着脸走过来见礼。
李从璟在李政面前蹲下来,他方才虽然受了沈老的“训”,但此时面对李政却无半分迁怒之色,摸着他的脑袋,微笑着问:“如何惹来先生的教训了?”
李政低着小脑袋自责道:“昨日的课业,写错了一个字。”
“那你眼下可会写了?”李从璟问。
李政肯定的使劲点头,“绝对不会再写错了!”
“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有让我失望。”李从璟站起身,拉着一脸惊喜李政走出院子,这孩子想象中的训斥并没有来临,让他有些不可置信,“学了一日,也该累了,我带你去蹋球。”
“蹋球,真的吗?”李政一脸雀跃,小眼睛里满是惊喜,但没走出两步,又苦下小脸来,“可是母亲说这时候该回去温习今日所学。”
“无妨,你母亲不敢顶撞我。”李从璟哈哈大笑,索性将李政抱起来,“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再说蹋球也可锻炼体魄嘛。”
李政一脸迟疑,“可是先生罚我将写错的那片文章誊抄十遍……”
“先生的话,却是不能不听。”李从璟立即感到很为难,哪里有半分大唐太子的威严,完全就是一个寻常父亲,他转念做出一个我有好主意的神情,“这样,待会儿你将那篇文章写给我看,若是果真没有差错,我就带你去蹋球。”
李政高兴的欢呼起来。
黄昏时,任婉如来检查李政学业的时候,看到李从璟和李政父子俩在院子里蹋球,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那个在外杀伐果断无人胆敢触其威严的太子,竟然为拦个球不顾扑倒在地上,在李政踢出好球的时,这个男人毫无风度可言的坐在地上,将笑得欢快的孩子高高举起,为他喝彩。
任婉如站在月门前,笑容比夕阳更美。
夜里躺在榻上的时候,李从璟对任婉如教育儿子的方针,进行了一番很严肃的指导,重点强调的无非是该学的不能打折扣,但也要讲究方法不能让孩子太过沉闷。
李从璟为培养王朝的人才费尽心思,又怎会忽略自己嫡长子的教育?嫡长子是否心性健康才能卓越,说有半壁江山的分量都不为过。不能为王朝培养一个合格接班人的皇帝,即便功勋再如何卓著,都不能称之为一个优秀的君王。
翌日李从璟进宫,与李嗣源、夏鲁奇商议湖南战局,并及夏鲁奇出征楚地的事。最后三人议定,若是短期内楚地战局没有大的突破,年节过后就让夏鲁奇出征。
“今岁朝廷新募将士三万有余,都是各地出类拔萃的健儿,如今训练亦有数月,明年就能开赴战场。”李嗣源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都是进取之色,如今新政经过优化,朝廷财赋年复一年充足,粮仓也逐渐充盈,朝廷能蓄养的军队自然更多。
如今王朝禁军加起来不过十一万,实在算不得多,李从璟依稀记得,赵匡胤基本平定天下时候,手里握有精兵二十余万。
临了的时候,李嗣源跟李从璟说起一事,“吴越王的使者快要进京了,领头的是钱谬之子钱元瓘,这回他们进京,一是贺我大唐得封太子,另外,钱谬身子骨不大好了,让钱元瓘进京,也有让钱元瓘得到朝廷承认,日后承袭王位的意思。”
吴越王钱谬虽然行割据之实,但一直都奉中原王朝为正统,以臣子自居,所谓吴越王,吴地越地之王,不过实际上钱谬只是据有越地,吴地在吴国手里,吴越王与吴国向来都有争端,从杨行密时期到徐温时期,大小战事时有发生。
在原本历史上,南唐攻灭闽国之后,吴越趁机出兵南下,抢占了南唐胜利果实,结果是南唐军队被赶出闽地,闽地基本划入了吴越的版图,后来赵匡胤平定江南,吴越王没有据土抵抗,将奉行中原为正统的政策执行到底,直接降了,算是十国中比较特殊的一个王国。
钱元瓘进京,李嗣源让李从璟主持接待事宜,以前者的意思,如今江淮战事正在僵持,若能让吴越发兵大举进攻吴国,无疑对江淮战事大有裨益,但李从璟对此持保守态度,吴越对战吴国,少有得胜的时候,要让吴越攻打吴国取得实质战果,恐怕不太容易,不过对江淮战场而言,只要吴越王出兵,对局势都是有益的,莫离得到吴越声援,趁机夺下扬州也不是不无可能。
……
一队旗帜鲜明、多达百余人的人马,从官道东边行来,不急不缓行向洛阳,这支队伍很有派头,正是吴越王的使者,为首一人器宇轩昂,眉眼间颇有几分傲气,便是钱元瓘。
眼看洛阳将至,钱元瓘一路上那不曾舒展的眉头,又在不知不觉间紧了起来,身为钱谬最看重的继承人,钱元瓘打小就有神童之名,天资聪慧无人能及,乃是越地的天之骄子,在越地受尽吹捧与奉承。
十年前,吴军与越军开战,两军水师于长江下游狼山一带(南通)恶斗,吴越王钱谬以钱元瓘为水军统领,带兵攻打吴军水师,钱元瓘利用吴军水师顺风疾驰和长江水面宽阔的特点,让过中间行道,采用两翼迂回的方式,两面夹击,绕到吴军水师背后的越军,顺风抛洒石灰、豆子、沙粒等物,让吴军既不能视物又无法站稳,遂大败吴军,此役之后钱元瓘声名大振。
有如此家世才能,钱元瓘也是心高气傲之辈,未尝服过谁,加之越地偏居一隅,被吴国与闽国封锁住北上西进南下通道,徒有钱塘鱼米之富,而不能大争于天下,钱元瓘不免又觉得憋气,这回到洛阳来,名义上虽然是恭贺朝廷册封太子,实际上却带着有求于人的味道,这就使得钱元瓘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随行的吴越官员见钱元瓘眉头不展,便宽慰他道:“如今中原强盛,北越长城威服契丹,西征巴蜀平定两川,出兵江淮旬月,而江淮州县半入囊中,李嗣源李从璟父子都是人中龙凤,眼里揉不得沙子,公还是莫要一直皱着眉头得好。”
说话的是族人钱铧,钱元瓘也没太多顾忌,寒声道:“如今乃是大争之世,北国虽然被李嗣源父子占据,但江南仍是割据之局,我越地军民奋战而得钱塘,励精图治自成诸侯,为何偏要听从中原号令?朝廷不给吴越王,还能连越王也不给?便纵不给,难道我钱家就不是钱塘之王了?”
钱铧是个温和性子,摇头叹息道:“公切莫有如此念头,钱塘地狭民寡,莫说与中原相争,便是比之杨吴也大为不如,你当殿下为何历来都要奉中原为正统?还不是因为钱塘三路通道皆被阻隔,施展不得拳脚?那杨吴与我钱塘争斗数十年,未曾一日失去亡我之心,若不是有中原可供依靠,杨吴大举来攻谁能相助?”
先前吴国掩有江淮,可以说将越地夹在腋窝里,无论从哪方面说,越地都无法战胜吴国。
钱元瓘也知这是事实,仍是不服气,“那也不必将中原捧得太高,李存勖入主中原时,气焰何等不可一世,也曾迅速攻占蜀国,但还不是赐我玉册、金印?”
金印、玉册只有帝王才能用,钱鏐得李存勖此赐,遂建吴越国,虽未称帝,实际诸多礼仪都循帝制。
钱铧见他不服,唯恐他到了洛阳闹出甚么乱子,语重心长道:“此番从大江北上,途径江淮,进入中原又走了许多时日,一路所见所闻如何,公心中难道没有评判?”
闻言,钱元瓘眼神黯然,江淮被大唐攻占的州县,除却正在交战的地方,都被治理的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兵祸乱象,倒像是不曾发生过战争一般,而到了大唐境内,则又是另一番繁荣和谐之象,农耕兴盛,水利发达,治安良好,商贾络绎,城池兴旺繁华,乡间鸡犬相闻,特别是到了洛阳京畿之地,更是一派百业俱兴的景象,连草原与西域的异族都见了不少,让人如同梦回贞观。
钱元瓘虽然心高气傲,此番心里憋着一口气,但也不能罔顾事实,虽然自尊心仍在作祟,但理智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们正身处一个强大的帝国。
钱铧见钱元瓘有些服气了,又叹息道:“李存勖入主中原后,虽然气焰滔天,群雄俯首,但实际哪能跟眼下相比?李嗣源简朴治国,不事享乐,励精图治,所以粮仓充实,将士敢战,百姓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