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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郎当心!”刚从城头杀向关内的江文蔚,看见一名猫在人群中的吴军士卒,寻得一个空隙,骤然发难扑出来去砍朱元的腿,骇得忘了身在何处,不顾身旁之敌猛冲两步,纵身一扑和那名吴军撞在一起,铁甲相碰震得他两眼昏花,和对方一起摔在地上。
“江兄!”朱元和他身旁的同袍将身前吴军杀散,他更是一刀直接插入那偷袭吴军的咽喉,而后连忙去扶江文蔚,“江兄无恙乎?!”
江文蔚扑过来的时候挨了两刀,不过都没破甲,他咬着牙站起身,爆粗口道:“你他娘不要命了,有你这般冒进的?!”话没说完,看见朱元将横刀从吴军咽喉抽出来,那吴军被几名唐军砍得血肉模糊,顿时胃中翻江倒海,急急忙忙扒了兜鍪,趴在一旁就吐。
“江兄……”朱元担心的看着江文蔚,欲言又止,半晌,他脸色涨红,“你这样……我也会吐的……哇!”
杀红眼的张易从他们不远处奔过,领兵杀向溃退的吴军,如同恶魔降世,浑然没了理智可言,“跟我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吐了一阵的朱元与江文蔚看到张易,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迅速戴好兜鍪,抄起横刀率部又杀上前。
……
大军攻上东关,杀散吴军后,西方邺驱马入关,立即下达军令:“马军听令,速攻含山县!”
含山县距此不到五十里,马军前驱不用多久,西方邺的副将迟疑道:“时已入夜,视野不好,马军只有千余人,擅入敌境深处,会否有冒进之嫌?”
不等西方邺说话,赶回来交差的江文蔚就道:“攻东关,出其不意也,如今东关已克,再攻含山县,就能携胜收获奇效!”
说罢,向西方邺抱拳:“将军,末将愿领马军攻打含山县!”
西方邺看着江文蔚,神色有些怪异。对方甲胄上鲜血淋漓,显然杀了不少人,此时神情坚毅、战意盎然,更是有勇武之风,他在心头纳罕道:“这读书人何时都能上阵杀敌,豪烈雄健不输武将了?这世道,真的是变了?”
此时,西方邺尚且不知,李从璟将江文蔚等三人用在江淮战场上,令其统兵征战,据有何等高瞻远瞩的用意。
心头如此想,西方邺却半分也不迟疑,“好!本将许你统带马军,攻打含山县!”
江文蔚大喜,抱拳领命而去。
朱元、张易大战一场,意犹未尽,此时驻刀道旁稍作歇息,望着马军入关,笑着品头论足,大肆称赞,很是开心。
江文蔚策马来到两人身前,“二位还有余力乎?”
朱元、张易相视一眼,后者讶然道:“你骑马作甚?”
朱元狠狠击节,恼火道:“这厮定是抢先一步去向将军领了差事,可恨你我竟然在此对着马军品头论足,却不知这厮已然更进一步……是了,此地距离含山县不到五十里,这厮肯定请命带马军去袭击含山县了!”
张易咬牙切齿,“阴险,江兄你真是阴险!”
江文蔚哈哈大笑,“既然两位已经料得事情因果,此时还等甚么,还不速速与我一道进军?”
是夜,江文蔚、张易、朱元率千余精骑,高举火把,大张声势,急进含山县。
含山县闻东关之败,又见唐军趁夜袭来,不知有兵马几何,遂大恐,县令守将弃城而逃!
第818章 江淮掩有十四州,南北相争今何姓(九)
含山陷落,和州震动。
全椒县中,王会面色铁青,在座众将也是无不惊骇。
柴克宏出列抱拳:“将军,北贼克东关、占含山,兵马即便没有一万,也不会少于五千,当此之际,我等该当如何?”
王会迟疑不决。
刘仁赡出声道:“北贼大举进攻和州,意在断我后路,江淮东部七州,如今只有和州在手,若是和州不保,则我军退路全失!”
王会沉思不语。
李建勋抱拳道:“请将军下令,让末将领兵回救和州,只需将士五千,末将必定击退来犯之敌,以求保证和州周全,不误北上大业!”
王会仍是没有决断。
诸将遂纷纷上前,一时间房中尽是“将军”之唤,乱成一团。还有些将领,仓惶失顾,已露惊惶之色,军心不稳。
王会见状,更是踌躇。
就在这时,忽的,房中响起一阵大笑,格外刺耳。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大笑不止的,正是王彦俦。
王会沉下脸,“眼下军情紧急,大军如何行动,诸将皆有进言,刺史一言不发,独大笑不止,是何用意?”
王彦俦稳坐如常,一甩衣袖,冷哼道:“区区变故,就让满堂将军皆尽变色,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这难道不可笑吗?”
王会忿然作色,“刺史如此说话,难道是有计策了吗?”
王彦俦起身来到舆图前,神色傲然,“我军大胜在望,北贼覆灭在即,诸公难道不知?”
诸将纷纷前驱到舆图前,要看王彦俦有何良策,竟敢出言不逊。王会见状微微皱眉,众将皆围在舆图前,唯独他端坐不动。他是主帅,王彦俦为副,如今对方有计策,却这般锋芒毕露,让他心头十分不喜。
王彦俦见王会不动,也不去管他,对诸将道:“且问诸公,和州有我守军几何?”
“和州守卒两千!”有人答道,“对方号称万人,两千守军如何守城?”
“此言大谬!”王彦俦一言斥责,“和州者,本将苦心经营之所,城高沟深,器具完整,先前唐军也曾来攻,可曾陷落了?休说有两千精锐把守,便是只有一千骁勇,北贼也断难攻取!”
王彦俦接着道:“又且,诸公难道不知,大江之上,有我精兵三万,正整戈待旦,蓄势而发,若和州果真有战事,其必来救,届时莫说和州无虞,来犯之北贼,亦必尽数被灭!”
八万淮南兵,王会统带五万,还有三万在江畔集结,准备寻机再派往江北要地,莫离先前所言大江如黑夜,背后之物不能见,是为有先见之明。
王彦俦继续道:“诸公担忧和州,无非是顾虑三万骁勇不来,然则若是北贼果真攻打和州城,必遣主力,如是,我军将其击败在和州,则是大胜,江淮北贼军力本就不多,有此大败,岂能不亡?若是进犯和州之贼非为主力,则又何足为惧?”
诸将闻听此言,纷纷醒悟,大赞王彦俦高明。
“然则北贼攻和州之兵马,从何而来?”李建勋问道。
“此问高明!”王彦俦赞赏道,他手指寿春,“北贼重兵,集结于扬州、寿春二地,若是扬州之敌来犯,必不会绕道东关,而不被你我发现!”
“如此,则来犯之敌,必是寿春分兵!”柴克宏道。
“然也!”王彦俦再度赞赏,“寿春北贼三万,久攻寿春不克,此番分兵来犯和州,则寿春之敌已然被削弱,如是,我等若能攻克滁州,再要解寿春之围,易如反掌。寿春之围解,北贼焉能不亡,我军焉能不胜?”
众将闻言,精神大振。
王彦俦环视诸将,“又且,北贼来犯江淮,时日已久,兵甲箭矢损耗皆十分严重,此番战力大打折扣,那滁州守卒,至多不过几千人,此正诸公用武之时,诸公缘何不思奋进?”
“我等愿战!”诸将纷纷抱拳。
王彦俦来到堂中,面向王会而拜,“请将军下令,攻打滁州!”
诸将紧随其后,“请将军下令,攻打滁州!”
王会见王彦俦还知道大小,心头稍安,又见战机近在眼前,不能不把握,遂分兵遣将,发兵北上,攻打滁州城。
……
滁州城。
黑夜,一支两万余人的大军,人衔枚、马裹蹄,正从清流关源源不断进到城池。
滁州刺史朱长志,带领属官出城来迎接大军。
大军统领房知温,与朱长志在城门前相见。
“淮南来犯在即,今有将军所率大军赶到,滁州安矣!”朱长志上前见礼。
房知温性情跋扈,在马上抱拳道:“军情紧急,恕本将不便下马,还请刺史安排将士驻扎之所,大军带有许多军资,也请刺史接收,并且派人送往扬州。”
此人久为节度使,如今统带新军出战,却没有被授予高位,心头颇有不满之气,是以愈发倨傲。
朱长志心中虽然不悦,但此时也不便表现甚么,一切按照章程办事而已。
朱长志的确才能非凡,到得翌日天明,两万五千大军已经在城中安置妥当,好在房知温虽然跋扈,禁军却没有骄横之气,这让滁州官吏在办事的时候好受许多。
待安置好了大军,朱长志又来见房知温,与他商议守城之事。
孰料房知温连门都没出,只是派人传话:“大军守城,本将自有主张,刺史调集青壮听用,不要误事即可。”
朱长志的心腹愤恨道:“此人这等嚣张,太过气人了!”
朱长志转身带着心腹回去,“气焰跋扈,而仍能统军出战,必有不凡之才,你我以大局为重,多忍受一些就是了!”
旋即,朱长志又派人与莫离联络,让对方派遣军队来押送军资到扬州去。
……
诸将散去之后,王彦俦并没有离开。
王会冷眼看着王彦俦,“刺史之策,殊为高明,本将刮目相看!”
王彦俦留在房中,乃是有要事,此时也不跟王会置气,“北贼犯和州,若我不遣军回援,必不会轻易退去,还请将军定夺!”
王会看着王彦俦道:“刺史方才不是说不救和州?”
王彦俦道:“不救和州,是为不救和州城,但也不能放任北贼在和州胡作非为!”
王会道:“如是说来,刺史是怕北贼祸乱地方,坏了刺史在和州的政绩?”
王彦俦忍住怒气道:“将军此言,意欲让某如何作答?”
王会也无意继续逼迫,遂道:“那依刺史之见,该当如何?”
王彦俦当仁不让道:“守为下策,攻为中策,若能设计,则为上策!”
王会哦了一声。
王彦俦继续道:“我不救和州,北贼也不能攻和州城,如是,北贼若有他策,则只剩下袭扰我军后方,劫我粮仓粮道一途,我军若能在粮仓设伏,北贼必败!”
王会目光再度转冷,他问王彦俦有何良策,没想到王彦俦果真就拿出策略,一点发挥的余地都不给他留,这让他心头又升起浓浓不满,毕竟他是主帅,王彦俦只是下属。风头都让下属出了,还要他这个主帅干甚么?
然而王会还没到跟王彦俦撕破脸皮的地步,也不会不顾全大局,遂传令柴克宏,让他领军回援,到粮仓去设伏。
……
不日,王会领军来到滁州城前,大军扎营,王会带领诸将到城前观望城防。
一近城墙,几番观察,王会脸色转阴,“观其城防,器具甚为齐备,观其将士,个个精神抖擞,完全没有惧怕我军之意。”
“徒有其表耳,何足惧也!”王彦俦仍是成竹在胸的模样,“一座小城,区区数千兵马,焉能挡我兵锋?”
王会闻言眼神更是阴沉。
“刺史说的是,区区数千北贼,旦夕可破之!”李建勋急着报李德诚的仇,自然是恨不得立即开战,“将军,末将请为攻城先锋!”
这下,王会脸色都冷峻下来,半晌后方硬邦邦道:“刘仁赡何在?”
“末将在!”刘仁赡驱马上前两步。
“明日攻城,你为先锋!”王会道。
“末将得令!”刘仁赡看了李建勋一眼,眼神有些怪异,但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