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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如夜,是为暗无天日!
弩矢杀人,吴营栅墙上的守卒,栅墙后的弓箭手,顿时被箭雨弩云所洗刷,死伤惨重。
木单弩、竹竿弩威力强劲,不杀人,只破栅栏,但凡巨大竹竿所到之处,栅栏先残、接着再毁,只见横木乱飞,吴军将士接连摔落,嚎叫不绝,惨不忍闻。
唐军的强攻劲弩,对吴营栅墙周围的防御设施与将士,开始猛烈打击与全面清理!
待得唐军阵前的木桩、铁蒺藜被清理完毕,吴军栅墙已近乎面目全非,完整的栅墙所剩无几,即便没有被摧成残花败柳,上面的吴军将士也不见了踪影,还能据守原位的少之又少,更有惨烈些的地段,栅栏被摧毁的厉害,已经露出空档。
吴军营中,将士往来奔走,将校呼喝不断,不乏有抱头鼠窜者,更兼大批将士倒地不起,在地上翻滚哀嚎,虽未大乱,亦不曾秩序严整。
此为战机——战机,可乘之机也!
当即之际,军阵之后,轰隆隆的鼓声再变,变得更急更烈,急、烈都到了极点!好似要将大地凿穿,浑如要将苍穹击沉,又像要把这世界震碎!战鼓声落在甲士心头,把甲士卷入奔涌的洪流,昂扬席卷奔进!
这一方天地,飞鸟断绝,百虫绝迹!
“攻营!”
“云梯!”
“棚车!”
心无二物的唐军将士,早已按捺不住心头沸腾的战意,一个个热血之躯轰然前奔!
数里黑甲黑袍的唐军军阵,前阵首先骤然加速,潮水般涌向吴营栅墙,带动着整个铁甲海洋席卷向吴营!
以攻城之法攻吴军营地,不择辕门,不择防备虚弱之处,全面进攻,已然可见莫离此战之雄心,亦可见唐军汹涌澎湃之势!
撞车冲向辕门,棚车撞上土墙,云梯架上栅墙,将士们手持利刃,攀上残破的墙体,争先恐后冲向面前吴军,一个个须发皆张,“杀”!
我有君王意,今来夺尔地!
我有将帅令,今来破尔营!
我有威武躯,今来列云梯!
我有十年艺,今来取首级!
我有报国心,今来立功名!
“挡我者死!”一名唐军甲士双手持刀,将迎到面前的吴军士卒一刀剖开胸膛,踩着对方身体里流出的脏腑稳步前进,双目如鹰,其势如虎!
“贼子死来!”一名唐军甲士手持圆盾,将一名吴军士卒撞倒,再欺身而上,手中利刃穿过对方咽喉,将对方钉在栅栏上!
更多唐军甲士,不停从云梯跃上栅墙,奔向面前零零散散的吴军士卒。
更多唐军甲士,从栅墙缺口处翻墙而入,冲进吴军营中,和同袍一起杀向面前的吴军。
数不清的吴军士卒从营中增援向栅墙,连绵不尽的唐军甲士攀上栅墙。
栅墙内外,厮杀不休,横尸处处,血流不停。
唐军气势如虹,全面进击,吴军被动相迎,处处败退。
铁甲黑袍的海洋,势要淹没这一方营地!
……
史彦超主攻辕门。
吴营辕门把守最严密,门前壕沟最深,还有许多拒马。
但在史彦超眼里,只有辕门前后的宽大通道,只有攻破辕门后的一片坦途!
“调竹竿弩来,大竹竿弩!”史彦超采用的战术,不是拿人命去填,还是用劲弩去攻!
十余架大竹竿弩,对准辕门持续不停的猛轰。
一开始效用不大,因为辕门坚固。
史彦超随即让将士数百名甲士列好阵型,以火箭射辕门!
火势很快覆盖整座辕门,吴军见状,慌忙来救,不停往辕门倾斜沙土和水,意图将火势扑灭。
史彦超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实则不用他多作吩咐,箭矢齐发,就将救火的吴军射杀了个七七八八。
吴军见状,又以盾牌护卫救火者。
史彦超则令劲弩齐射,将吴军连人带盾射翻。
等火势将辕门烧得差不多时,史彦超再令竹竿弩发威,这回没用多久,辕门就宣告倒塌!
——吴军也试图以劲弩压制竹竿弩,但吴军劲弩,哪里能跟唐军相比?
当此之时,壕沟也填平,史彦超遂令部曲进击!
在本阵弓箭策应下,没用多久,唐军扫清障碍,进击到辕门。
吴军慌忙调集重兵,到辕门迎击,两军在辕门厮杀成一团。
史彦超见部曲在辕门鏖战两刻,竟然不能攻进门去,不禁大怒,他提了一柄斩马刀,召集本部亲兵,瞋目道:“一座小小辕门,百十淮南贼子,竟然两刻不能攻下,岂有此理?尔等随本将杀上去!”
亲兵轰然应诺,紧随史彦超身旁,冒着箭矢奔至辕门。
“都给本将让开!”史彦超手里的斩马刀拖在地上,在泥土中带出一道印痕,他一声大喝,身前的甲士连忙让开道来。
唐军阵前,一名吴军猛将生得魁梧如山,一柄双捶挥舞的虎虎生风,端得是分外骁勇,正是因为此人连连杀人,唐军将士才没能迅速攻进辕门。
眼见那吴将一锤砸在一名唐军胸前,将那名唐军砸倒在地吐血不停,而那吴军犹自觉得不快意,竟还狞笑着高举铁锤,又要当头砸下来,史彦超顿时怒目圆睁,一声暴喝:“竖子尔敢?!”
吴将却似根本没听见一般,铁锤重重落下,将那名唐军脑袋砸裂,这才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收起双捶,轻蔑的向史彦超看过来,眼中的嚣张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又能奈我何?
史彦超怒发冲冠,提着斩马刀的手陡然用力,手臂抡起斩马刀到半空,改为双手持刀,劈头盖脸朝吴将斩下来!
那吴将见史彦超气势汹汹杀过来,战阵之上当然不会轻敌,当即举起铁锤去挡。
然而这一档,吴将立即双目突出,面色大变,眸中竟是惊恐之色。
“死来!”史彦超蓄积全身力量的一刀,那吴将的铁锤哪能随随便便就挡住?但见他斩马刀轰然落下,斩在铁锤之上,去势不见减弱半分,直下而来,一刀就砍进了对方脖颈!
这还不算完,斩马刀砍进吴将脖颈,电光火石间,直入对方身躯!
一刀落下,竟是直接将吴将的身躯劈成两半!
吴将的脸上犹自残留着惊恐、不可置信的神情,两半身躯却已朝两边倒下,五脏六腑合着血水,流了一地。
一刀之威如此骇人,史彦超却毫无自满之意,就如同不过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奋身前驱,军靴踩着地上的脏腑,吧唧作响,也恍若未闻,手中斩马刀再起再落,又是再杀一人!
同样是直接破甲斩开身躯!
史彦超目光如火,脚步不停,手中斩马刀三度挥起,又第三度落下!
第三名吴军,被他一刀分尸!
踩着对方的尸体血肉,史彦超在亲兵护卫下,犹如煞神一般,继续向前拼杀!
吴军将士哪里见过这等杀人手法,哪里见过这等无双猛将,一个个又惊又恐,骇得面无人色,身躯颤抖,不停后退,有那靠史彦超近而又胆小的,眼见杀神一般的史彦超逼近过来,吓得兵刃都已握不稳!
史彦超可不管吴军的想法,他既然已入战阵,就不会有丝毫停顿,以分尸手法杀人,要的就是震慑敌军的效果,紧接着再斩开一员吴军身躯!
在尸体上高举马刀,史彦超大吼:“大唐骁勇,随本将杀破贼营!”
甲士无不奋然应诺,皆争相前驱!
第830章 两军决战于滁和,尽得江淮莫神机(三)
唐军前赴后继,全面攻入吴营。栅墙内,他们结阵而战。其阵防守时,则稳如泰山,不可撼动!其阵进攻时,则迅疾如火,无坚不摧!
吴军驰援栅墙的士卒,前奔时也是声势浩大,手持兵刃也是杀声震天,但接触到唐军战阵后,好一些的,如同一拳打在铁板上,给反震得双手血肉模糊,不堪些的,如同鸡蛋摔在石头上,刹那间就粉身碎骨!
数里栅墙内,有唐军大小战阵数十,冲到他们面前的吴军士卒,无论人数多少,战不多时,就给杀得人仰马翻、血肉模糊!吴军士卒多的,给唐军战阵撕裂阵型,横冲直撞进入到内部,杀得吴军阵型大乱;吴军士卒少的,直接叫唐军战阵给倒冲回来,在后面步步追击,杀得吴军仓惶奔逃!
当其时也,但见两军交战处,枪矛横飞,人影交错,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再定眼细看,只见唐军战阵不停前进,吴军士卒不停后退!
栅墙上,前赴后继的唐军甲士越栏而入,他们身形矫健,步履如飞,踩着吴军士卒的尸体,奔杀到吴营后,或者加入到前面的唐军战阵中,或者另成战阵,往其它的方向拼杀。
吴营中的帐篷,或者被横飞的鲜血染红,或者被拼杀的将士撞毁,或者被翻倒的将士撞得变形,或者有唐军追杀吴军到帐中,帐中一阵金戈喊叫之后,便只有浴血的唐军甲士冲出来。
栅墙外,数不清的唐军甲士,连绵不绝的涌向吴营,比群狼来袭更势大,比大水淹城更可怕!
站在角楼上的吴军士卒,面对这等场景,无不是面无人色,只觉整座滁州城都好似升到了半空,当头朝他们军营砸了下来!
袭进吴营的唐军甲士,让他们感受到了吴营的脆弱,让他们体会到了个人的渺小,当其时也,吴军之心情,如见天翻地覆,如面江河倒流,如见乾坤颠倒,如面末日浩劫!
吴营角楼上,王会、王彦俦等将领、谋士,一个个都骇得脸色苍白,定力好些的,双手轻颤,定力差的,双股战栗。
王会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他失声叫道:“这……这北贼缘何如此凶猛,缘何人人皆若虎狼?”
王彦俦阴沉着脸色,咬牙道:“北贼将士固然凶猛,然则不也是借助强弓劲弩之威?若无强弓劲弩毁我栅墙,彼辈焉能如此轻易攻入我营!”
一位五官已经僵硬的谋士神思不属,呢喃道:“若非我营栅墙被毁的太快,若非北贼强弓劲弩杀伤的守墙士卒太多,我等何至于被北贼一冲即溃?我军将士何至于人人皆畏?”
“这都何等时辰了,说这些又有何用!”王会急得直欲跳脚,“眼下形势若此,我等何以应对?!”
众人闻言,或者低头不语,或者面面相觑,皆是一言不发。事到如今,谁还能撒豆成兵不成?既然不能撒豆成兵,又能如何抵挡唐军的攻势?
王会见诸人都是这等模样,当真是又气又急,“平日里尔等岂非都是胸有丘壑、腹有经纶之辈?每临战事,尔等岂非都言辞凿凿,各有必胜之主见?如今……如今形势危急,正该尔等说话之时,为何皆尽哑口无言?!”
诸人本就心神不宁,听了王会这等怒火之言,更是紧紧闭上嘴。
王会盯上王彦俦,“王将军往常岂非多有良策奇计,方才岂非也对战事颇有见解,眼下一言不发,是不欲将破敌之策献给本将,怕本将战胜北贼赢得大功,事后你不好区处吗?!”
王彦俦听了这等诛心之言,顿时面黑如墨,自打这回北征滁州,他俩就颇为不合,其间王彦俦虽曾有意和解,到底本性难改,平日里少不得有触犯王会的地方,令王会一直对他颇有忌恨之心。
“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唯力战耳!”王彦俦强忍着怒火,抱拳低头,“我等据营而守,收缩战线,只要能支撑到天黑,未必就没有转机!”
“力战?好!说得好!”王会也不知是给王彦俦的话气到,还是真的就认同了这个意见,“素闻王将军乃是骁勇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