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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然眸光一动,视线在娇娇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上停了片刻又不经意收回,继而气定神闲摇摇头,“放水是对你的不尊重。”
娇娇生气的撒开手,扭过身,揭牌,瞪着圆溜溜的一双眼“不让就不让嘛,说这么多干嘛。”
谢狗!
不会哄人!
娇娇的手气一直半好半坏。
好的是她几乎次次地主,坏的是底牌都不怎么样。
娇娇气得牙痒痒,想吃了谢然。
无论她出多么长的连牌,谢然总是能对上。
明明她也算了,压她的连牌需要肆到壹齐全,而她手里有三张拾贰,只有一张拾贰在外头,之前已经出了两张拾,除掉她手里一张,也只剩一张了,还有壹,除了三张,只剩一张了。
牌都已经出的差不多了,她才敢下。
但就是这样,谢然居然还能堵住!
怎么那几张牌就那么想不开,一定要生在谢然手里呢!
几盘下来,乐儿一直在观察自家小姐的状态,她本来都准备给喜儿打手势让她想法儿把谢然替了,但是她发现娇娇的不高兴现在已经几乎全然来自输牌了,心里的恐惧浮现出的表特征越来越少。
她飞快打量了谢然一眼,拿不准谢然这是故意还是无意。
“还打么?”坐得太久,谢然的衣袖印出些许褶皱,他伸手抚平,漫不经心问道。
娇娇连忙把有些困倦的哈欠收回去,一双眼带着薄薄的水雾睁得大大的,小痣也是随了主人,像在指控,也是在恃宠而骄。
“不行,还要打。”娇娇坚持。
谢然没说什么。
牌局还在继续。
娇娇的运气点大概从来没有加在打叶子牌上。
接下来的几圈,她的牌越来越差。
谢然一度揭到了四个贰和三个壹,与之相应的,娇娇那一局最大的一张牌是拾叁,但她还是揭了底做了主家。
结局毫无悬念,惨败。
娇娇烦躁的揪了揪衣袖,她怎么连输了这么多!
谢然勾唇,似笑非笑,“你不让我做主家,自己就把牌打成这副模样?”
娇娇恨恨,扭过头,“就不让你当。”
“要是我是你那运道,你让我当我都不当。”谢然反唇相讥。
乐儿沉默,她怎么觉得这对话像极了街头两总角小儿拌嘴吵架呢?
娇娇扭回头,不服气怼回去,“你想当也要有那运道才行。”
末了她又补上几句,“输了我也不让你当。不管输赢,我都不让你当。”
她气鼓鼓抿唇,微红的唇像初红的樱桃,是水墨画大师最喜欢的女儿口色。
谢然轻哼,语气不屑,“输赢我都不当。”
乐儿垂着头,觉得可能没自己什么事了。
这确实是街头两小儿拌嘴无误,她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娇娇又气又恨,头回感受到话本子里主角想撕了谁谁的嘴是什么心情。
她拌嘴拌不过谢然,气得狠了,气性上来,扑上去就是一咬。
。。。。
娇娇睡醒了,记忆回笼。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一手拉起薄被,直接就想把自己埋进去再睡一觉。
万一是做梦呢。
然后,床边一声轻笑。
“夫人你这是醒了还想再睡?”
是谢然。
娇娇痛苦的闭上眼。
谢然怎么没去工部?是要找她算帐吗?
昨晚她干什么了来着?
娇娇心虚的想,也就咬了谢然一口,然后让他在小榻上睡一辈子。
好像,还踹了他两下?
娇娇把寝被往下拉,撑着正经坐了起来。
她咳了咳清清嗓子,之后看向谢然,“夫君今日不去”工部?
娇娇没来得及问完,就忙慌了,眼里涌上水色,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夫君,你脸怎么了?”
谢然批着公文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抬起头,一张俊脸露出来。
长眉入鬓,五官端正,哪里都好,就是鼻尖上有一圈红红的牙印。
谢然放下朱笔,手指上移,绕着牙印摁了一圈。
“我倒是不知道,夫人牙齿属狗,记性属鱼。”他悠悠道。
娇娇:人身攻击就不必了叭。
娇娇的小白花必修技娴熟,她眼里飞快眨出两滴泪,“是娇娇做的吗?夫君,娇娇不知道,娇娇对不起。。。”
谢然冷呵了一声,唇上挂着冷笑。
“所以夫人这是打算不认账?”他从书案后面起身,在床边停下,一手撑着娇娇头边的床头,身子倾向娇娇。
娇娇迅速四扫了眼,左右前方,都是谢然。
她往后靠,贴紧床头,整个人避无可避的落在了谢然前倾的阴影下,她双手前撑,努力解释,“我没打算不认账,娇娇只是真的忘了,夫君难道不信娇娇吗?”
美人真是委屈,轻轻拭泪。
谢然动了,也笑了。
他今日玉冠半束,鬓边几缕发丝飘落。
“我信,但账总是要算的,我还记得,夫人说我这辈子也别想上床了。夫人说这床是夫人从太傅府带来的,是夫人的,想让谁上就让谁上,不想让谁上谁就别想上,威风得很呢。”
谢然那几缕发丝深深浅浅落在娇娇脖颈处,两人挨得近,温热的呼吸交融。
娇娇觉得那头发真是烦人,有些痒,她眼珠子移向别处,不看谢然,滴溜溜转。
算了,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更何况她呢。
“我嫁了夫君,我的东西也是夫君的。一张床而已,能上能上。”娇娇忙讨饶,“娇娇心仪夫君还来不及,同床共枕更是求不得呢。”
她看向谢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夫君,娇娇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昨晚娇娇真的不记得了,娇娇怎么会那么对夫君呢。”
“夫君深明大义,定是会给娇娇一个解释的机会的,是不是?”
她说这话时,双唇微张,下唇露出淡红的唇瓣。
谢然嗤笑一声,伸手把她眼角自己没拭干净的泪痕抹净,慢条斯理直起身,坐回书案后头。
娇娇露出个微笑,深吸了口气:没关系,她忍。
谢狗真是越来越阴阳怪气了,好难伺候啊。
她心里憋着气,想着昨晚应该咬的更狠点,谁要谢然一天不出门,下次起码要三天好不好!
*
娇娇没再去过问刺客的事情,有谢然代劳,何不咸鱼呢。
能者多劳,她可以笨一点。
但是,绝对不能更勤一点了。
咸鱼万岁!
确认了平安无事,她就又开始了自己的日常。
这次中秋回家,太傅说她比之前气色好了一点点,按照谭叔的医嘱给她换了药。
唉,不管多名贵的药材,都是如出一辙的苦。
娇娇皱着小脸儿把那一整碗新口味的药喝下去。
她这病看了多少医郎都说好不了,只有谭叔跟她爹爹说能治,开出了张药方子。
但她也看过上头的药材,久病成医,她也能认出,有些药材早已绝迹,只存在于传说中了。
娇娇使着银签扎了块苹果压压嘴里的苦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有多久活头。
人生啊人生,快活就好。
她轻快地笑起来,总是比之前活得要久的,还能多陪她爹爹一段日子,还能多吃几天“美食”,还能多玩几天。
赚了赚了。
她从暖玉小榻上下来,喜儿给她披上稍厚些的外衫才扶着她出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她捡着几句熟悉的戏曲哼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好慢啊~~~
☆、娇娇然(二十五)
谁也没注意到宫里悄无声息的少了几个人。
此时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被一句“北戎来犯”召集了起来。
皇帝暴跳如雷,扔折子,指着大臣鼻子破口大骂,怒其不争。
这些年皇家大兴土木,仅仅今年夏天就又开动了新的避暑山庄和林林总总起码三个园林的建造,国库已然空虚。
外强中干的王朝经不起下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更经不起它的老对手,北戎的强骑。
南巡的太子被急招回京。
玉京城里的人事变动动静不小。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陶太傅要去北戎和谈。
直到临出发前,陶太傅才告诉了娇娇这消息。
娇娇当时就乘着车马回了家。
“你这身子骨经得起折腾么?”娇娇快步走进了陶太傅的院子,里头小厮正在收拾包裹,陶太傅坐在屋里等着她。
“你总为着王朝鞠躬尽瘁,深思谋虑,可如今你总要顾虑自己身体也不好,就不能留点岁月安享?”
娇娇茶也没喝上一口,就急着劝太傅。
陶太傅对着喜儿使了个眼色,喜儿忙扶着娇娇坐下。
太傅抿了一口茶,“爹爹做的是臣子,是守天下的臣子,总不能眼见着战事发生。”
娇娇咬着牙,“可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北戎山高水远,这一路车马周折你受不住,年前谭叔也说了,你不能再受累了,北戎态度不明凶险得很,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泪水不自觉盈满眼眶,娇娇努力憋回去压着声音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爹爹。”
太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娇娇越长越大,他很少再像小时候对娇娇做这么亲昵的动作了。
娇娇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控制不住流了出去,她揪紧了帕子。
“爹爹,娇娇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娇娇想你好好的。”
娇娇在马车上准备了很多说辞,但是所有语言此时苍白无力,她只能笨拙重复,忍住落泪的冲动,心头哽咽难受,“我想你好好的,爹爹。”
陶太傅对着娇娇笑了笑,故作轻松,“娇娇,你也有夫君了。”
他轻声温和,“是爹爹愿意去的,是爹爹自己想去的。”
娇娇忍不住哭了。
泪水流过小痣,湿色晕染。
在陶太傅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
“娇娇莫哭。”陶太傅新拿了棉帕子递给她,“爹爹守得不只是这一个国,这国里也有你。”
“做文人的大概都是这样,心里头多多少少有点热血,若国家有难,愿意倾身前往。”
“再说了,爹爹身子骨已经好了很多,不会有事的。那北戎的帝王也算我半个学生,此行没你想的那么艰难。”
“娇娇啊,你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对爹爹来说,也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陶太傅摸着胡子道,“出使北戎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
陶娇娇拦不住劝不住。
因为那是她爹爹想做的事情。
于她而言,生如夏花,纵不如意,犹要绚烂,寻欢作乐,苦里舔蜜。
于她爹爹也是一样,劳累孱弱,纵不如意,犹要燃烛,做想做的事情,烛火尽了尚不可惜。
生爱寻欢作乐,生爱肆意随性,这是她爹爹想做的事情,便拦不了阻不了。
生有不如意是常事,各有活法。
她和陶太傅一样,愿意做想做的事情,如此,便是蜜糖。
生不如意,便尽可能活得如意随心。
陶太傅在初冬的时候坐着马车北上了。
娇娇亲自抓着人过目了北上带的物什,又去玉京城外最著名的庙寺求了平安符。
她从来没登过那么高的山,也从来没有那么虔诚的心思。
神佛若保佑她爹爹,她便愿意此生长侍神佛。
在初冬有些凛冽的寒风里,娇娇胭脂红的披风不断缩小,变成芝麻大小,而后逐渐消失再也不见。
太傅乘坐的车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