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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岑千山一次次斩杀的天魔已经聚不成人形,只有浑浊的黑色液体在半空中时聚时散,那些黑色的液体,发出了原始而愤怒的低吼声。
在封闭的世界中,补充不到灵力的岑千山也已经汗如雨下。
血液混杂着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滴落,混杂了视线,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已经可以了,现在让我来拖住他,开启你那道彩门,出去吧。”丹阳子来到战斗中的岑千山身边。
喘着粗气的岑千山抹了把脸上的血,看了他一眼。
“小雪是最好的孩子,她找的你也是好样的。”年迈的师长这样和他说道,“听话,从这里出去,好好待她,别让她伤心。”
岑千山:“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开门。”
……
穆雪几人辗转传送,一路飞奔,赶回师门的时候,师门外已经汇聚了不少匆忙回来的同门师兄弟。
占地广阔连绵不绝的九连山脉,已经凭空从大地上消失了,围绕着群山的大江也彻底的干涸,徒留下一道空荡荡的河床。
覆盖九座大山的莲花大阵收拢成了只有一栋房屋大小的花苞,层层叠叠的花瓣紧紧闭合,静静停留在一片乱石碎瓦中,看不见也听不见其中任何动静。
回归门派的弟子们,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家,更看不见主心骨一般支撑着门派的掌门,个个心急如焚。
素来稳重的逍遥峰主苏行庭,沉着脸色站在那花苞前,攥紧的拳头上爆出了道道青筋。
“师尊,现在里面什么情况?”从云端跃下的穆雪赶到苏行庭身边。
苏行庭紧皱眉头,将自己所见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那位魔修进入之后。不足片刻,那道彩门再度出现,从中推出了两三位身负重伤的前辈,随后又迅速地闭合了。现下法阵之内,只有掌门和那位不知敌友的魔修岑千山,根本不其中知情况如何。”
“岑千山,岑大家?彩色门楼?”丁兰兰几人吃惊地张大了嘴,
“有岑大家进去总归是能稍微放心一点,只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仙灵界?”
花苞状的结界微微振动,一道五彩的裂缝瞬间闪现,混身是伤的掌门被从中推了出来。他踉跄了数步,飞快转身扑了回去,似乎想要掰开那道缝隙拉回什么人。
但那道勉强撑开的细窄门缝已被打断,迅速地在所有人的眼前彻底闭合了。
冲到门边的穆雪来不及进去,含恨一拳打在那巨大的莲花花瓣上。
“掌门,千山呢?那个魔修呢?”穆雪问道。
丹阳子弯着腰,扶着赶上来搀扶他的卓玉,吹着胡须喘气,许久也没有看穆雪的眼睛。
他只是深深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莲花法阵,似乎期待着它再一次裂开哪怕小小的一道缝隙来。可是等了许久,那朵巨大的青莲,依旧紧紧闭合,银光闪闪,一动不动,静寂无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穆雪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不明情况的同门师兄弟们站在一片废墟之上,议论纷纷。
“怎么办啊,山门全毁了,还牺牲了这样多的前辈。我这心里真是太难受了,呜呜呜。”
“没事没事,山门毁了还有重建的一日。只要掌门无碍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刚刚可把我吓得半死,掌门您怎么能和其它门派的几位前辈一起瞒着大家,悄悄干这样危险的事呢。”
“幸好现在被关在里面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魔修。”
“可是那位魔修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你们说那是谁?岑千山?”
“小雪。我本来想让他先走的。可是那孩子竟然在最后关头,将我先推了出来。”丹阳子转过头看着穆雪,慢慢地说,“我被推出来的那一瞬间,回头看去,他的腿正好被那黑色的液体缠住,被那天魔拉了回去。”
他轻轻伸手,摸了摸穆雪的头顶,“小雪,那孩子,说他是你的双修道侣。”
穆雪的眼眶在那一瞬间红了。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顺着脸颊,滴落到了脚边的瓦砾上。
在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响起了年幼时母亲对她说的话。
“此秘法可护你轮回转世,元神清明,百世无忧。唯有一点,万万不能告知他人。若被他人得知,便是以言灵破法。这个法决就相当于传授给了你第一个告知的那个人。你自己也就永远用不上了。”
当年的穆雪完全不能理解母亲所说的话。
这样事关修真大道,性命攸关之事,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愿意透露给他人知晓呢。
那时候,她还不解地问母亲:“既然如此,为什么母亲会将此法决传授给我呢?”
母亲却看着她只是笑:“如果有一日,小雪你也遇到了想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人,你自然就会明白是为什么了。”
穆雪祭出映天云,飞到那缩小至房屋大小莲花法阵的顶部,云层漫起,遮蔽了她的身形隔绝了所有人的神识。
端坐云间的穆雪取出了临走之前交给岑千山的那枚传音符,引火焚符。
符文上亮起了相互勾连的光芒。
“小山,你怎么样?”穆雪小声问道。
符文静寂无声,过了片刻,才传来岑千山熟悉的声音,
“嗯,我没事。你等我出来。”
那声音温和而简洁,云淡风轻,听不出任何波澜。就像是他平日里坐在工作台前,随口回答的一句话。
穆雪的心尖却像被掐了一下,瞬间就酸了。
她太了解岑千山了,从小时候开始,这个男人伤得越重,就越会在自己面前刻意表现得平静。
穆雪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显得不那么激动,“小山,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你集中精神,认真地听我说。”
让穆雪意向不到的是,燃烧着的符箓里却迅速地传出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要听。”那个声音因为说得急促,没有控制好,泄露了一丝痛苦的喉音,“我知道你一旦说出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事。我不想知道,更不想在这个时候知道。”
“千山……”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问?”那声音压抑着微微咳嗽了声,“我早早反复查过。但有轮回转生之术,皆是窃天道之机,违命数之道,不能轻言破。”
他不再说话,任性地就这样切断了符文之间的联系。
熄灭了火焰的符文中,只传来岑千山最后一句轻轻的话音,
“等着我,我不会让你等得很久……”
穆雪盘膝坐在云端,双手结印,默默等待。
她表面平静,一颗心像却像是被放在火焰上,煎来烤去,反复灼烧。比起这样的煎熬,她甚至更甘愿忍受九天神雷灼身之痛。
不过只等了这半日时光,自己已经几乎忍耐不住了。
穆雪看着脚下那寂静无声,一动不动的法阵,千山他从前,到底是怎样熬过这一百多年的日日夜夜。
穆雪的元神坐在黄庭之中,伸出的手抚摸匍匐在自己脚边的水虎。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焦虑的时刻,似乎连自己黄庭中的水虎都失去往日的活力。它只以白虎的模样奄奄趴在自己的腿边,一动也不动。
她心烦意乱,手掌下意识地摸过白虎的脊背,在那一刻,突然从手心传来一道不属于自己的痛苦情绪。
穆雪的心在瞬间抽紧了,这种感觉她十分熟悉。
每一次和千山一起修行欢喜大法,龙虎相交,阴阳圆融到了极玄妙之时,二人便仿佛合而为一,能喜他之喜,痛他之痛。甚至连彼此的黄庭内府都能相互敞开,轻易进出。
这种妙法初时尚不明显,直到穆雪结婴之后,两人久别重逢,胡乱折腾的一夜。
那一次,穆雪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黄庭竟意外地能同岑千山的黄庭相连。她甚至在那时候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岑千山的元婴。
穆雪冷静下来,沉默地看着黄庭之中那只奄奄不振的水虎,小心翼翼思索了一遍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刚刚,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之间,她透过水虎感觉到岑千山处于一个漆黑压抑的环境,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论是否可行,自己都应该试一试。
穆雪调整呼吸,端坐在心湖畔那层层飞舞的罗帷之内,调心入静,运转大欢喜双修口诀。
慢慢的,她的黄庭内多出了一株桃花树,花瓣如雨,落在她的发鬓肩头。
穆雪睁开双目,发现自己的黄庭和岑千山重叠到了一处。
飘落花瓣的庭院中,是那间岑千山黄庭内熟悉的大屋。穆雪走进屋中,看见其中悬空蜷缩着一个小小婴儿,那婴儿的眉眼模样都和岑千山十分相似,正是他新近凝结的元婴。
此刻那小小的婴儿正紧闭着双目,露出一脸痛苦的神色,飘浮在空中。
“千山。”穆雪轻轻唤他。
岑千山的元婴只是攥着小小的拳头,紧皱双眉,甚至已经不能对穆雪的呼唤做出任何回应。
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变得寒冷,庭院里白霜渐起,覆盖了砖瓦地面。整个庭院中,唯一在寒冬中坚强不屈的只有那株盛开的桃花树。即便寒冷如斯,他依旧妁妁其华,热烈如火,依旧不屈不挠地在寒风中怒放。
穆雪坐在桃花树下,在岑千山的黄庭之中,睁开了自己的元神之眼。
她的目光透过黄庭,透过冥冥淼淼的玄妙虚空,看见了岑千山所在的世界。
在那里,山峦倒置,大地崩裂,空中飘浮着无数诡异的幻象,而岑千山此刻,正坐在一片漆黑如墨的污水中,紧紧闭着双目,一滴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汇聚在下巴上,滴落进水中。
那些漆黑的液体贴着他的肌肤,顺着身躯慢慢向上攀爬,似乎带给他了巨大的痛苦,让他按捺不住发出一点低沉的喉音。
爬行向上的黑水,好几次就要成功钻入他的口鼻,将他整个人彻底覆盖。却不知为什么,又在最后关头被逼退了回去。
在他面前,徐昆浮坐在半空,手掌支着下颚看着岑千山,液体凝聚的身躯滴滴答答向下滴着黑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矛盾的人类呢。你明明是一个执念深重的人,却能这样久的守住本心不失。要知道便是那些清心寡欲多年的老和尚,都未必能在我的面前守住这么久。”徐昆带着一点好奇,绕着岑千山转了半圈,把惨白的面孔凑到他的跟前,一拍手到,
“我知道了!是因为你的‘欲’只有一个,心无旁骛,所以反而容易守住?”
“但也不过是徒劳而已。”徐昆摊了摊双手,“我们天魔因人欲而生,只要人间尚有邪欲,我便永世不灭。而你,失去了灵力的补充,又能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内坚持多久呢?”
“放弃挣扎吧,做我的附庸。你喜欢那个女子,我可赐予你千百个活生生的她,予取予求,任你欢愉,入人间极乐。岂不胜过你在这样的泥潭中苦苦坚持?”
满脸虚汗的岑千山突然睁开了双眼。双目清明,直直盯着徐昆。
“他永远不会放弃。”那‘岑千山’开口说道,“他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在欲望面前屈服。他永远不会像你那样,惨败在欲望的脚下,最终只能卑微地献上自己身而为人的资格。”
徐昆在那一瞬间远远退开,“你是谁?你不是岑千山,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岑千山’慢慢说道,“我是一个见过你那副卑微可耻模样的人。你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那间神殿内,丧家之犬一般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