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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头被噎了一下,少年可畏啊,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谢大人应该认识犬子吧?”他指了指陈典史,后者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向谢宏的时候很是躲躲闪闪的。
谢宏仔细看看,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典史啊,一下午没见,怎么突然做这副打扮,倒让本官有点认不出来了。”他琢磨着反正也要撕破脸了,得罪多点少点也没区别,口头上的上风先要占足。
陈典史很愤怒,一向只有他这样耍无赖对付别人的,现在居然被人家耍无赖了。只是他在外面虽然嚣张,可在他老爹面前他还是很老实的,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爹,等老爹给他找回公道。
见识了谢宏的嘴皮子和养气功夫,陈老爷也不试探和兜圈子了,又问道:“半个时辰前,犬子和大人在衙门口冲突,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气氛更加紧张了,在众人紧张的目光的注视下,谢宏云淡风轻的笑道:
“聚众围攻朝廷命官,形同谋反,陈老爷也是当过典史的,不会不知道吧?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受县尊委任,执掌本县治安诸事,有朝廷法度在此,本官当然是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了!”
开始的时候说的轻松,到了后面,语气却变得声色俱厉,一字一字斩钉截铁的断喝出声。在那些紧闭的院门后面,也传出了一阵吸冷气的声音,谢家后生这是要彻底跟陈家翻脸啊。
“好,好,好!”旁人都没出声,高声叫好的却是陈老爷,只见他脸上狞笑,猛然喝道:“既然如此,你还不给我跪下?”
谢宏还没反应,身后马文涛已然大怒,他得了谢宏的许诺,已经把谢宏当成东主,听得对方辱及谢宏,往前一步,就想开口喝骂,谢宏却伸手一挡,把他拦住。这陈老头词锋飘忽,忽笑忽怒,让人难以琢磨,但谢宏却觉得不对劲,对方不像是要来打架的。
谢宏冷静的分析很准确,陈老爷断喝一声之后,身形将动未动之际,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谢宏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老头猛然回身,对自己的儿子咆哮道:“你这孽畜还不跪下,难道要你老子替你跪不成?”
‘嘭!’所有的院门后都有了动静,汇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脑门上多了一个大包。
这老头疯了吗?他不是来报仇的吗,怎么突然让自己儿子下跪?街坊们都很疑惑,也顾不得头上的大包,纷纷下了门闩,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后面的影子也更多了些。
陈家的人也晕菜了,这是我们家老爷么?怎么就突然要下跪了,明明是少爷被打了啊?咱们陈家不是从来不吃亏的吗。
马文涛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刚才想要喝骂被谢宏拦住,然后陈老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也是谢兄弟早就预料到了的?太神了吧!”
没动容的只有谢宏跟二牛了,谢宏是早就发觉不对,二牛则是中午见识过一次了,陷入盲目崇拜的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中午那个董家不是也很嚣张吗?董老爷的力气可不比俺小,小宏哥一句话,他照样乖乖认输,不然咋说小宏哥是文曲星下凡呢?”
变成全场中心人物的陈典史当然是惊怒交集了,当然更多的是委屈。“老爹出门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呢,不是要给我报仇么?怎么一到地方就变卦了呢,这要是跪了,那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老爹别是老糊涂了吧?”
他盯着两个熊猫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爹,盼望着自己老爹赶快清醒。虽然他的扮相很可怜,眼神也很凄惨,可惜的是形势的变化并不以谁更可怜为标准,他的期盼换来的是他老爹的一个耳光。
“孽畜!还不跪下,难道真想让陈家绝后吗!”老头看着精瘦精瘦的,力气可不小,一个打耳光抡过去,‘啪!’的一声响,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回荡不已。
这一耳光是立竿见影,只见陈典史的脸又胖了一圈,随后他膝盖一软,就跪下了,或者说是趴下了。
正文 第25章 爱民如子谢主簿
‘哗…’
这次可不光是有人抽冷气了,各种声音都出来了。谢家后生太不可思议了,几天前还落魄的快要饭了,这会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居然神奇到让陈家自打耳光,而且还下跪求饶了。
那可是陈皮啊!北庄第一祸害,什么时候听说过他吃亏?他不欺负人就是老天保佑了。
这会儿街坊们都顾不得许多了,院门已经不是开个缝儿,而是半开了,有那胆子大的,更是把两扇门板都打开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唯恐错过半点细节。
咱们可不是在看热闹,咱们是看神仙下凡呢!
陈老爷一巴掌把自己儿子打跪下了,转身就行了一个大礼,道:“谢大人,陈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孽障,他违反朝廷法纪冒犯大人,本是罪该万死,只是我陈家一脉单传,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放我陈家一条生路,陈家上下百余口,俱感大德。”
说这话的时候,陈老爷心里也在滴血。他也不愿意这样,这一跪倒是轻松,只是这消息恐怕两天内就传遍全城了,陈家两三代人的威风就此没了大半,要想恢复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刚来的时候也不是就打算服软,他想着一个弱冠少年,能有什么本事?威逼利诱一番,也许就能化解了。
直到见了谢宏,他才知道,原来古时说的生有夙慧还真是确有其事。这少年主簿气度沉稳,言辞犀利,任他多方试探,却是半点破绽也不曾露出来。
直到陈老爷断喝出声的时候,他心里依旧存了一丝希望,想看看能不能激得谢宏沉不住气,如果能让谢宏主动与陈家冲突,那么事情还有转机。只可惜,他这一嗓子只吓到了自己人,对面那个马家小子倒是冲动了,不过还是被谢宏拦住了。
虽然硬来的话,八成还是个惨败的下场,不过兴许能把局面搅浑呢,陈老爷还是存了侥幸心理的,可是谢宏的冷静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最后,无奈之下,陈老爷衡量一番,也只能服软认输了。
若不然等县尊回来,被谢宏一状告上去,那可就是大祸了,虽然不至于殃及性命,但是这个典史的位置八成就要泡汤了。这可是陈老爷的老爹当年花了极大心思才弄到的,没了这个官职,陈家下场更是堪虞。
“谢家看来要大兴啊,这等心性,这等机缘,实在是了不得!”陈老爷弯腰时,在心里暗自叹息道,对比一下自己的儿子,陈老爷很有冲动把陈广元回炉再造一番的冲动。
谢宏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陈老爷,你是前辈,如此大礼,本官可是受不起。”
陈老爷听他语气淡淡的,显然心里还有芥蒂,心想既然已经服软,那就干脆服到底,也不起身,躬着身子又道:“谢大人若是怕陈家反悔,老夫愿意立下字据,按上手印,承认犬子今日的罪行,若是将来再有冒犯,大人可随时拿出来致陈家于死地。”
这就是把头磕在地上了,除非谢宏真打算赶尽杀绝陈家,不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谢宏的气还没尽消,可是想了想,觉得这个结果倒也可以接受。本来也不是他挑起的事儿,真要是把陈家逼得狗急跳墙,也是麻烦,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道:“陈老爷既然这样说,那本官也不以为甚,须知道,本官本来也不是好事的人。”
听他应承下来,陈老爷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松了口气,他身后的众家丁也同样如此,虽然自家老爷突然认栽,坠了威风,可也比在这里翻脸强。
张家那个怪物的厉害,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在这里开打,倒霉的可是咱们。没见下午跟出去的那几位还在府里面看跌打医生呢吗?
“只是……”自命为讲究人的谢宏又犯坏了,他语气突然一个转折,陈老爷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这才问道:“谢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可是索要赔偿?”
“那倒不是,只是本官执掌本县治安,几日来,听说令公子在这北庄县的名声可不大好,嗯,若不是顾忌陈老爷的脸面,本官应该说是民怨极大才是。他冒犯本官的事情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街坊乡亲们把状告到我这里来,本官也是为难啊?”
说着话,谢宏还苦着脸摇头,一副真的很为难的样子。
哇,街坊们高兴了,谢家后生,不,现在是谢大人了,真是好人啊,当了官还想着街坊们,果然是爱民如子谢主簿呀。
这事儿可难搞,陈老爷脑袋很疼,他当典史的时候也很威风,但是乡里乡亲的,以他的精明,做的也不太过格。
可是他的这个儿子可不像他,不但笨得可以,而且还贪财好色,把北庄县祸害的不轻,陈老爷也说过两次,让他收敛一下,不过收敛几天也是依然如故。
时间长了,陈老爷也懒得多管了,反正陈广元也知道轻重,祸害的都是小门小户或者外来的,只要不惹当地大户和官宦世家,北庄县倒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谢宏这一提起,陈老爷可就傻眼了,约束儿子以后不惹事倒还有可能,但是找前帐的人可要怎么弄?
陈老爷思来想去,一时倒是没动静了,谢宏也不催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趴在地上的陈典史却觉得机会来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了,再说,如果不能在县里作威作福,那生活该多么无趣啊!
“老爹既然犹豫了,那就是有门了,刚才一定是老爹的缓兵之计,现在这穷酸提的要求太过分,老爹不说话,那就是打算翻脸了。”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带着无限的深情和希望,叫了一声:“爹,咱们……”
还没等他说话,只见陈老爷一咬牙,断然说道:“就依谢大人,以后我陈家会约束家人自不待言,孽子不肖,之前对街坊们多有得罪,陈某会一一补偿,谢大人意下如何?”
谢宏还没说话,陈典史的眼睛先瞪圆了,他干的坏事可是不计其数的,都补偿!那得多少钱啊?这日子还咋过啊!他哀嚎一声:“爹,咱们可不能……”
‘啪!’陈老爷回头又是一个耳光,陈典史另一边脸也肿了,话也被打在嘴里了。
哈,谢宏乐了,陈老爷跟咱还真有默契,也是一边一下,真齐活啊。谢宏觉得这一次陈家想必要大大的出血了,再看看陈广元凄惨的模样,他之前受的气也平复了,于是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陈老爷脸面丢尽,也无颜再多说,灰败着脸,对谢宏拱拱手,吩咐家丁架着已经瘫软的儿子,匆忙而去。
陈家人还在的时候,平安坊里就已经有零星的欢呼声响起,等他们走远一些,坊内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为民做主,谢家后生好样的!”百姓们欢声如雷,更有那通点文墨的还做了打油诗。
“爱民如子谢主簿,星君下凡降恶霸。”
正文 第26章 乐也融融
谢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久贫乍贵,上门拜访的街坊邻居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