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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很清楚,正德年间的边军和明末那些不一样,在明末的时候,能挽得起强弓,挥得动马槊的就是万里挑一的猛将了;可在正德年间,这样的人在边军中比比皆是,单是一个宣府,就能选拔出来数千。
而蓟镇的规模和重要性,却隐隐还在宣府之上,两万兵马中选出一两千强弓手,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边军慑于钦差的身份不敢强攻,可若是将领直接在阵列中催促,用弓箭覆盖射击还是没问题的,毕竟自己这边属于固定目标,完全没有腾挪的余地。
“江大哥,传令下去,让非战斗人员进马车隐蔽,战斗人员以车墙为掩护,各自举盾防御。”普通的马车肯定是挡不住强弓的,不过谢宏的马车多半都是加固过的,内里都镶着铁板,而且还带了不少近卫军用的大盾牌,为的就是路上遭到袭击的时候,可以用以抵挡。
“知道了,好在谢兄弟准备充分,不然今天还真的要吃亏。”江彬很是感慨了一番。
谢宏总是说有备无患,他以前觉得有些措施很是浪费,可今天一看,准备多点还真的不是坏事,平时可能没用,可一旦用上了,就能救命,实是不得不赞叹啊。
“这些只能防御,今日的局面是没法善了的,想要退敌还得靠那最后一手,但愿和尚足够机灵,否则可就麻烦了。”谢宏半点也不敢放松,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想要破解眼前的困局,必须得用那最后一招,若是和尚太过莽撞忘记了,恐怕局面就要不可收拾了。
“放心吧,和尚那家伙看起来莽撞,实际却是个有心计的,有谢兄弟你的吩咐在先,再得了斥候们的传讯,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会有意外的。”江彬大咧咧的笑道。
他手下的这些兄弟中,和尚和他的性子是最像的,所以才被留在了京城,现在的局面虽然有些复杂,可他还是有信心,对方不会把事情搞砸的。当然,搞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拼一场呗,蓟镇兵马虽众,可士气已经动摇,打起来也未必会输。
“隐蔽”
正说话间,谢宏忽的听得“崩,崩”的弓弦声急响,随即,只见上千支箭矢从盾阵后面猛的飞起,在空中汇集成了一片黑云,使得天空都为之一暗,紧接着,那黑云在空中微微一顿,然后毫不迟疑往车墙内压了过来……
谢宏只觉身子一动,一股大力扯来,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是刀疤脸一手举盾,一手拉着自己,形势虽然很紧张,可他脸上却是笑得自在:“且让他们先得意着,等下有他们哭的时候,哼”
……
“哼,以为摆出钦差的仪仗本将就没办法了?这里可是蓟镇,老子麾下的也是边镇精兵,而不是京营的那些老爷兵”吴玉狞笑着望向车墙方向,期待着里面即将响起的惨叫声,对他来说,那就是飞黄腾达的前兆,是他期待了几十年的大事。
他调上来的弓箭手是整体编制的弓箭营,属于总兵直辖的精锐部队,就算鞑子遇见了,也多半都是要回避的,远非其他部队中的弓箭手可比。
若不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全歼对方,他本来是不打算带出来这支部队的,要知道,温总兵对这支部队宝贝得很,要是被对方的火器伤到了,日后也是不小的麻烦。
只是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不能建功的话,那就一切休矣。以吴玉从传闻中对谢宏的了解,对方是个极为记仇,手段也狠辣的人物,他率重兵围攻对方,事后对方怎么可能不报复?连尚书都杀了,并且传首九边,他一个小小的分守参将又算得了什么?
“杀,一个不留都不要停,放箭一直放”吴玉恶狠狠的大吼着,催促着身边的弓箭手加力进攻。
弓箭营的部队本也是慑于谢宏的钦差身份,可吴参将就在身边催促,他们也没法退缩。看参将大人咬牙切齿的模样,象是与钦差大人有杀父之仇一般,谁要是怠慢了,怕是也等不到朝廷算后账了,现在就会被参将大人正了法。
没办法,只能遵命从事了,但愿朝廷算账的时候不会株连太众。射手们一边射箭,一边在心里祈祷着。
“参将大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啊……”李守备是弓箭营的营官,也是个出色的射手,他眼观耳听,很快就发觉了异常。
“什么不对劲,不是……”吴玉正在兴头上呢,突然被打断,心里大为不爽,正要训斥李守备的时候,他也愕然惊觉了,确实不对
千余弓箭手已经齐射了好几轮了,可除了弓弦弹动的声响,和箭矢撞击车、盾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之外,竟是完全没有别的动静了,没有惨叫声,没有呻吟声,就像是车阵中的人全都一声不响的死了一样。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尽管看不到车阵内具体的情况,可他分明看到车墙后有人影晃动,显然不是对方死光了,而是几轮箭雨完全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邪门,太邪门了……”重新站到高台上之后,吴玉总算是看清楚了,最邪门的就是那些马车了,箭矢完全破不开马车的外壳,而里面的盾阵却都是依附马车而设,因此,这几轮箭雨完全收到应有的战果。
“传令李守备,让弓箭营保持压制,邓游击,你带本将的亲兵为先导,趁着对方无法反击,给本将杀进去”吴玉当然不肯就此放弃,他用力挥舞着手臂,狠狠的指向了车阵。
“参将大人快看,西面,西面有烟尘,是骑兵,大队的骑兵”邓游击是吴玉的心腹,可却没如同往日一样利落的执行命令,反而是一脸惊恐的指着西方,大声惊呼起来。
“哪里来的骑兵?这是哪里来的骑兵?”吴玉也顾不得发怒了,他循着邓游击指着的方向一看,顿时也是惊愕不已。
西面的官道上烟尘大起,显然是有大队的骑兵正逐渐加速而来,依照吴玉的经验,至少得有数千骑兵才能形成这样的规模,而根据对方的行动模式,显然还是一支精锐骑兵。
他们不是一开始就将马速加到极致,而是逐渐加速,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马速正好加到最高,顺势展开冲锋。这样的战术动作,不是普通的骑兵能够做到的,这样一支骑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带着敌意而来,到底是谁?
也不怪吴玉惊讶,蓟镇虽然也有不少骑兵,但多半是分散在各个将校麾下,作为亲兵队使用的。骑兵可不好养,马匹很贵,吃的又多,但是凭借朝廷拨给的军饷,确实有点不够看。
要不是边镇凶险,为了对抗鞑虏不得不有些骑兵,边镇的军将们恨不得把骑兵都从军列中剔除出去,又怎么会扩大规模,达到眼前这样的规模呢?再说了,蓟镇在附近的驻军,早就被调开了,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成建制的骑兵,也就是鞑虏最贴近了,不过边墙那边没有燃起烽火,来的显然不会是鞑虏,那么……
想到出现在钦差军中的神机营,吴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谢宏把三千营也给调出来了吧?而且,那谢宏居然埋伏了这么一支骑兵在身后,这简直是让人没法置评呐
这算是准备充分?还是神机妙算?吴玉很惊讶,更是茫然。
正文 第380章 谢宏的王牌
第380章 谢宏的王牌
“和尚这家伙也太迟钝了,居然现在才到,要是再晚一点,没准儿就要出大事了。”车阵里面的人看到烟尘,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马昂也放下心事,转而抱怨起和尚来。
“马兄,三千营落后咱们几十里呢,而且他们又有节约马力,现在能到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形如何。”谢宏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马这种动物爆发力强,耐力只能算是一般,蒙古的骑兵战略机动性强,主要是因为他们马多,可以换着骑乘,若是赶路的时候都催着马跑,到了战场上就只能当步兵了。
战况未知的情况下,和尚指挥骑兵缓进才是最妥当的方式,他若是真的疾行而来,谢宏倒要考虑让和尚留守京城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怎么能让那么冒失的人留在京城,辅佐正德呢?
对江彬的推荐,谢宏还是放心的,他最为关注的还是蓟镇兵马的应对。
从心底里讲,谢宏是不愿意跟蓟镇的边军刀刃相见的,两边都是国家的将士,无论输赢,这场战斗对于大明都没有半点好处。
自己这边败了自不用提,自己一死,大明的局势八成会演变成前世那样,正德的实力虽然比历史上强了一些,可他的敌人对他的警惕心也更高了。就算正德不会重蹈覆辙,恐怕也很难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把边军杀得血流成河,一样也没有任何好处,得到便宜的只会是北方的鞑虏,边军的将士们本身是无辜的,只是受了那些野心家的驱使而已。
谢宏现在很希望对方能够明智一点,干脆的收兵回营,若是能免去一场厮杀的话,他甚至可以暂缓报复行动。可对方若是不识相,说不得,谢宏也只好亮出最后的底牌了。
这张牌杀伤力有点大,可能会惹出不少麻烦,他本是不打算用的。
……
“参将大人,是三千营的骑兵,应该是全军而来,车阵里面的一定是……士气已沮,咱们还是退吧。”马蹄轰鸣声中,烟尘渐近,对方的旗号都是依稀可见了,边军阵列中一阵骚动,就连邓游击这种心腹也是慌了神。
“不,不能退,怕什么,不过几千轻骑而已,咱们可是边军,还怕京营的那些老爷兵吗?”吴玉喘着粗气,咬着咬不肯松口。
京营一贯瞧不起边军,觉得对方是乡巴佬;边军也一样看不上对方,京营拿着足饷,装备精良却不用上阵,一向被边军视为寄生虫。若是在旁的时候,有了跟对方一较高下的机会,恐怕边军的军士都会兴奋的嗷嗷叫,邓游击也不例外。
可现在,神机营固守,三千营救援,全军上下都有了共识,大伙儿围攻的是钦差大人的队伍,这是谋逆的大罪谁还会有什么较量争锋的心思?
“大……”邓游击转头还要再劝,却见吴玉一双眼睛有如饿狼一般,血红血红的,脸上的表情也是狰狞之极,显然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他劝说的言语再说不出来,一下就僵在了那里。
“通报全军……来的是马匪对,是马匪跟车阵里面的叛党是一路的,让兄弟们稳住”只是短短一瞬间,可对吴玉来说,却像是过了好几年一般,再说话时,他的声音都是嘶哑异常,像是金属摩擦一般。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怎么能让它溜走呢?不,不行一将功成万骨枯,事情已经做下了,往前一步就是青云大道,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拼了吧,哪怕血流成河也不要紧,只要能杀了谢宏
“告诉兄弟们,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对头是个心狠手辣的,不会放过想要他的命的人,想活命就给老子顶住”
不得不说,吴玉的谎言加暗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正德的旨意已经通传天下,边军都知道,会经过这里的钦差只有一个,那就是有着大明第一弄臣之称的新科冠军侯,瘟神谢宏在传言中,他是个报复心极强,阴险狡诈的人物,大家已经对他动了手,还放了箭,他要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的。
谋逆的罪责不小,可终归可以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