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远生靠在医院冰冷的白瓷砖墙壁上,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其实他一直还抱有期待,期待他和阮百行之间,最初的动机并不是那么残酷直接。陈远生甚至想这也许是阮百行的一时兴起——觉得他有趣、觉得他单纯可笑甚至是单单看上了这副皮囊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为了另一人。
刚刚那些话虽是吵架,可终究透露出两人的过往牵扯,你其中一定有无数的甜蜜与情动,陈远生不想再听。感情这东西炙热伤人,他受不起。他总是相信,再是顽固不化的情绪也有消磨殆尽的时候,他等着自己的那一天。
可是天却不随人愿。
——陈远生所知道的是,出院之后,他由得自己沉溺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之中,每天在手工饼干店里待到打烊。这样的日子像是打游戏入迷一样,明知太过堕落颓废却没有力气改变。那天他读完了《山河碎》的终章,从店里出来已经是十点半。这里距离他住的小区有一段距离,夜里露重风凉,他缩着脖子把手插进口袋里,准备一路走回去。可仅仅迈了几步,他便走不动了。
他看到了阮百行。
在马路对面停着阮百行的车,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竖起的领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见些阴影。他正靠在车上抽烟,指间的香烟黯红一点,在夜色里慢慢成灰。他转过头看见了陈远生,似乎也愣了一愣,竟没顾忌烟燃到尽头烫在指头上。
陈远生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阮百行才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扔掉烟头,朝陈远生走过来。
“好巧,阮老板。”陈远生哈出一口气,眼睛却上下飘忽,不和阮百行直视。阮百行失声得厉害,喑哑低沉像花掉的老唱片:“嗯。”
陈远生猜他该是感冒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晓得在外面站着干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声:“声音都这样了,就别抽了罢。”
阮百行没说话,低头和陈远生并排往前走,却并不晓得走去哪儿。路灯灯光昏黄,莹莹一团。从路灯下走过,他们的影子慢慢从身前拉至身后,比人更加亲密无间。阮百行忽然停下来抓住陈远生的肩膀,低头轻轻吻他的嘴唇。陈远生浑身僵硬,胸腔紧紧地缩起来,让他痛苦得难以呼吸。这个吻带着悲观寥落的情绪,陈远生没有力气推开这样的阮百行。
他用他几乎发不出声音的沙哑嗓子对陈远生说:“对不起。”
陈远生只觉得累极了,慢慢把身体的重量放到对方身上,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想。
——陈远生所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礼拜以来,阮百行每天下午都从医院偷跑出来,把车开到店外停着。他透过玻璃窗看角落里的陈远生,心里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几个来回,有些事情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有没有。他常常在车里坐到睡着,醒来之后手脚冰冷,然后想起在别墅一个人在黑暗里坐得笔直的陈远生。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他不会告诉陈远生。
33
两个礼拜之后,陈远生收到通知到公司试镜。对于潜心多年写出来的本子《山河碎》,监制梁连声不拘于仅仅用本台的演员,特意到海天选角。海天旗下的一干二线小生都是跃跃欲试,自然谁都没认真去想,这个试镜只是个烟幕弹。
虽然陈远生已经调整心态让一切都过去,尽力把全部重心放在工作上,可他还是明白自己试镜的时候表现得并不好。那时他不比三年之后,在片中可以拿到男二号的角色,而仅仅只能试试男主身边当背景板的戏份。梁连声对他的外形还算满意,只是觉得太死气沉沉,精神气不足。
试镜出来,公司别的艺人问他怎么样,他笑笑摇头:“有那么多前辈在,轮不到我的。”
他跟各位告辞,也不准备等结果,直接就回家去。从电梯出来,刚走两步,哪想到在这儿看见一脸趾高气扬的陈明福。
陈明福也看见了陈远生,他脸上憋着严肃劲儿:“你怎么回事?在公司总看不到你。”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陈远生看见他就头疼,上次在别墅撞见阮百行和黎箓那事以后,他转头就跑了,伤心之下没把这个爹放在心上,也不晓得他这些时日在哪里猫着,又做了些鬼事情出来。
陈明福就在等着陈远生问这句话,他得意洋洋地抄起手:“我现在就在海天娱乐上班,等级相当于……办公室主任。”
陈明福原本是国营厂的下岗职工,他的最高职业理想就是办公室主任了,所以当阮一罗问他想做什么职务时,他毫不犹豫地就说了这个出来。阮一罗也懒得跟他解释这里没什么办公室主任之类,就直接让人上岗了。
“阮一罗又让你做什么?”陈远生瞪着他,对着这个不争气的老爸,他随时都有火气:“你怎么能进来海天工作!”
“别瞧不起你老子!”陈明福是个火爆脾气加上大嗓门,他嚷道:“想当年,我还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哪样活缺了我都不行!那些白眼狼后来把我踢走,那是他们走宝!”
陈远生听不得陈明福说想当年。陈明福遇到任何情况都只会想当年,解决不了事情就喝酒买醉、打人出气。陈远生连一丝跟他说话的欲望也没有,直接把电话掏出来,气恼之下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打给了阮百行。
电话还在响,陈远生就稍微冷静了点,然后开始想等一下的措辞。阮百行电话倒是接的很快,陈远生乱七八糟地寒暄了一阵,才提到正题:“我就是想问问……我爸怎么会到公司上班?”
“我还在医院,关于公司的人事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谈话一下子就进入了僵局,陈远生支支吾吾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能撂下一句你好好养病,迅速挂掉电话。在一旁竖耳听着的陈明福气鼓鼓地吼他:“怎么啦?我儿子给他当媳妇儿,阮百行就是我女婿。他的就是我的,我怎么不能来这儿上班?”
陈远简直无话可说,觉得跟陈明福委实不能沟通,原来明明为自己和阮百行的关系暴跳如雷,转眼间发现有好处可得,连女婿都认上了。可他又怕惹急了这位脾气火爆的老头子,不知道会怎么四下说道,说到底,这是他的父亲,血缘关系如何能断得了,撇得清呢?他沉下烦躁郁闷,问:“你现在住哪儿?不如搬来和我一起住吧,虽然我现在住的地方小是小点,但好歹比你住旅店方便。”
“谁告诉你我住旅店?”陈明福一脸炫耀的表情:“我住在别墅里,就是你原来住的地方。”
陈远生脸色瞬间白了白:“爸,那儿你不能住。”
陈明福哼了一声:“凭什么我不能住,姓阮的东西都有我一半儿,我爱住哪儿就住那儿!”
“你倒真的有脸了!那地方是阮百行养小情人的地方,你还爱住就住?”陈远生终于再也压抑不了火气,爆发出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有身份有脸面的人了!你说清楚为什么会在海天上班,不跟我说实话,以后出了事绝别来找我!”
“我还要你给我擦屁股?”陈明福说得有一点心虚,他犹豫了一会才道:“我就是上个礼拜输了点钱,管阮百行借了几次,他就说我得找个事做,不然每天就想着赌博。我后来遇到阮小姐,跟她这么一嘀咕,她就让我来这边上班,说欠的钱从工资里扣。”
陈远生生气得发晕,他平定了一下情绪,一字一顿地说:“你把工作辞了,钱我来帮你还。我刚刚去试了一套戏,要是成的话……”
“你拿什么还?”陈明福暴躁地打断他:“你要是有钱,就不用去卖了!”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陈明福露出难得的严肃表情:“阿生,爸知道对不住你,可我不想再过被高利贷追着跑的日子了,也不想你再过,信爸一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明福过去的所作所为已经打磨掉了陈远生关于亲情的所有依赖,他突然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让陈远生十分不适应,他不知道该摆出无可奈何还是感激涕零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说服不了陈明福离开海天,他从来都不是可以沟通、体谅别人的人。
几天之后,试镜结果公布,梁连声挑中的是陈远生。虽说台面上给出了一堆理由,可私底下自然会有人嚼舌根、探究竟。陈远生是个什么来头?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倒是脾气大得很,一连解约三次,阮老板居然还敢签。以他的经济水平能赔得起解约金,说是背后没金主,谁也不信。可这人进来海天以后却没什么动作,出镜拍了几只MV,和陆茵茵小炒了一会儿绯闻,接着便因为腿伤开始休长假,大家也就对他这么个人失去了兴趣。哪晓得这一回突然又蹿出来,还大模大样地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揽走了。
大家都是知道阮百行受伤一事,可具体细节却不清楚。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陈远生和阮百行是一起被送上救护车的,于是背后的猜想便顺藤摸瓜一样接连而来,对于陈远生能上这种大制作的电视剧,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陈远生突然觉得自己的神经变得强悍了,对于在公司里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当面也指桑骂槐、明嘲暗讽地说给他听,居然都忍下来了。他想大抵像自己这样为生计所迫的人是千万别轻易说什么“底线”、“尊严”的,什么都抵不过一个钱字。且不说那六百五十万的解约金,还要再加上陈明福的几笔烂帐,他真觉得自己被钱逼怕了。有时候陈远生也嘲笑自己矫情太过,要是能想得开点,也许现在就和阮老板还有张少荣三个人其乐融融,他这是丢了一份难得的高薪职业。
而对于这种状况,第一个站出来为陈远生说话的却是张少荣。那天陈远生在公司餐厅吃饭,他特意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免得惹人话题。他吃到一半,张少荣不知怎么也来餐厅用餐,他望了一圈,看见陈远生,便走过来和他同坐。因为那天偷听到了他和阮百行的争吵,再见张少荣,陈远生就有一点尴尬,而张少荣毫不知情,对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春风和煦。隔着两个桌子坐着经济部的两个小经济,是不是把眼神飘到陈远生身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开始还压低着声音,到后来就完全不顾忌了。陈远生听到只当没听到,更难听的他都忍过。他不愿与人辩驳,更何况他们的猜测里有大部分是事实。
最后是张少荣听不下去了,他霍然站起身,对着那两个人疾言厉色地说:“有时间不如多用心在工作上,好好管管你们手下不成器的艺人,其他的就少说,小心祸从口出。”虽然他的言辞并不如何酷厉,脸色却是十分吓人。张少荣贵为公司一哥、在圈里资历深高,说话很是有些分量。那两个人被吓得立刻收声,收拾东西走人。
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