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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藻知道江尽忠大概真是个好人,但他也仍然会听命于老爷,他是个好人,不代表他抽在她身上的鞭子就不疼。
断断续续的昏迷,偶尔清醒的时候听见江东楼在问江尽忠,她招了没有。
江尽忠摇头。
江东楼气到三尸神暴跳,一个小妾也敢公然反抗他,打了这么久居然什么都不肯说,楚伋那边听说陈心藻被罚也发了疯,要江东楼杀了自己放了她。
“这俩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深?算了,再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江东楼挥手让江尽忠把心藻解下来。
江尽忠正解着,江东楼继续说:“尽忠,我记得你以前是做屠户的,房里还有一把屠刀,正好,你把她的皮给我剥下来,我送给她的情郎,以解他相思之苦。”
江尽忠的手停下,回过头:“剥皮?”
江东楼笑笑:“怎么,你以前不就是干这个的,这么多年不杀猪,是不是手生了?”
江东楼背着手走到屋外,仰头看着夜空,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忍不住诗性大发:“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今天月色是真的不错,十分亮堂,你把她拖到院子里来剥仔细点,别把屋里弄上血迹污秽,之后不好收拾。”
江东楼转身看江尽忠没动:“怎么回事?连你也要违抗我?”
江尽忠垂下头,把心藻从厅堂里拖了出来。
☆、第 29 章
心藻一步也走不动,双腿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站不起来,江尽忠把她拖到院中的积雪上,心藻身上的血迹将白雪染得斑斑点点,江尽忠怕她挣扎,把她双手捆在一起,其实这只是多余,心藻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江尽忠回房拿了自己经常擦拭的屠刀,在月下磨刀。
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心藻见过杀猪宰羊,屠户总是先用刀割开脖子放血,等牲畜抽搐到只剩了□□才下手,剖开胸口,把刀插进皮与肉之间,一手捉刀一路划过,另一手扯着皮子刺破透明的筋膜剥下来,热气腾腾。
剥人皮总归是差不多的,看江尽忠此时严肃得可怕的神情,心藻有些同情他,江东楼这都给他派了什么苦差事,剥皮又臭又腥,还会沾一手血。
江尽忠磨好了刀,朝心藻走过来,江东楼坐在后面喝茶,等着看剥皮。
心藻此时意外很平静,鞭刑,扒皮,只是为了让她害怕、让她后悔罢了,可是他们做的太多,心藻从小就被要求不能做这不能做那,稍有逾矩就被棍棒相加,自己的血见到太多,已经麻木了,连恐惧之心都消磨殆尽。
她现在只可惜之前江尽忠喂她的药都浪费了,她还是要死。
江尽忠揪着心藻的衣领把她拎起来,一刀划开了她的衣服,染血的上衣落在地上,满布伤痕的胸口在月光雪地里白得亮眼。
江东楼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几乎要把扶手捏碎,这么多年的梦魇一直缠绕着他,看见女人身子他依然会觉得心悸,觉得一把刀已经凉飕飕地抵在他的肚子上。
江东楼腾地站起来:“尽忠,皮子剥好就送到卧房来,楚大公子正等着。”说完他就走了,剥人皮的场面,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也受不了。
脏活累活仍然是江尽忠的,难题也是他的,他攥着刀子的手已经出汗,刀尖在心藻身前颤抖,他仍是下不了这个手。
到底要如何,先放血还是要直接下刀,心藻闭上眼,等着屠刀落下。
刀尖冰凉地贴在心藻手腕上,江尽忠用力一划,捆着心藻的绳子断开,落在雪上,随后刀也掉在雪上。
心藻睁开眼,江尽忠像是被抽了魂,脸上满是泪水,像烧尽了的蜡烛,违背江东楼,竟然让他如此难受。
“你走吧,趁老爷还没发现。”江尽忠说。
心藻面无表情:“你要放我?”
江尽忠摇头:“我是要放过自己。”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拖着失魂落魄的身子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心藻一个人躺在雪里,仰头看着月亮,对自己活下来这件事并无任何知觉。
楚伋……
心藻恢复了些力气,她慢慢从雪地里爬起来。
………………
楚伋昏迷中又被江东楼踢醒,被踢得肚子里的气都吐出来,肋骨一定是折了,不然不会动一下就痛得要命。江东楼把他趴着摁在床上,楚伋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散架了。
“可惜啊,”江东楼手里拿了染血的鞭子,凑在楚伋耳边说:“你的孩子已经化成一滩血水。”
楚伋咳出一口血:“你把心藻怎么了?”
江东楼晃了晃鞭子,“她是我的小妾,我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一会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你们一对奸夫□□,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一个在男人身下承欢的贱种,居然也想要儿子?”江东楼始终都在孩子上纠缠不清,楚伋觉得他已经魔怔了。
“你想要孩子是吧,你自己给我生。”江东楼将鞭子倒转过来,用鞭柄。
………………
心藻在走廊里走得跌跌撞撞,她攥紧手里的东西,觉得自己是疯了。
疯女人疯女人。
她一路跌跌撞撞到江东楼的寝卧,里面果然灯火明亮,楚伋和江东楼正在里面。
她一直都想救楚伋,想救他出来,想让他逃离江东楼。
如果之前她能,她便会这么做。
以前或许不敢,可是现在……
陈心藻,大概是疯了。
施虐的江东楼太专注,没注意到房间进来一个人——她面色苍白,黑发披散着,身上到处都是腥红的鞭痕,像个凄惨的恶鬼。
她无声无息走上去,柔弱而布满伤痕的手如同枯枝一样,搭在江老爷的肩膀上,同时她踮脚凑到江老爷耳边叫他:“江东楼。”
江东楼只觉背脊渗出寒意,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把尖刀便毫无征兆地刺进他的肚子。
江东楼张了张嘴想要呼救,但骤然捅进来的异物让江东楼把声音完全吞回去,他惊恐地扭过头,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漠然的陈心藻。
江东楼倒在地上,陈心藻呆滞地看自己手上的血,放在鼻下闻了闻,觉得果真很臭。
“心藻!”楚伋从床边滑到地上,他不顾一切地喊她,终于把她从满手鲜血的眼前喊出来。
“心藻,你看上去好惨。”楚伋担忧地说。
心藻不知道自己在楚伋面前是一副血淋淋的样子,她朝楚伋笑了笑:“你才是。”
捅了人还能面不改色笑出来,楚伋觉出心藻已经不太正常了。
心藻跌了两步走到楚伋身边,想解开捆着楚伋的绳子,觉得双手无力根本解不开,她转头看到一旁倒在地上的江东楼腰上插着刀,便起身要去拔刀割绳子。
楚伋急忙叫住她:“心藻!拔了刀他就没救了!”
心藻茫然地看楚伋,她不明白楚伋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听话地缩回手,低头用牙咬用手抻,楚伋的手腕被弄得生疼他也不敢出声。
绳子终于解开,楚伋不顾一切抱住心藻:“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这时泪水才从心藻的眼里涌出来:“我想保护你的,他不该这样对你。”
楚伋忍着眼泪说:“心藻,不能杀他,我们要活,他就不能死,他死了官府一定会要我们偿命。趁没人发现,逃吧。”小妾杀死夫君会被判凌迟,楚伋不敢告诉她。
心藻:“可他本来就是要杀我的,总归都是死。”
楚伋捡起一旁的外袍披在心藻身上,裹紧她:“现在就逃,我不会让你死的。”
心藻身子很虚,若不是楚伋扶着,她走几步就要歪倒在一旁,但楚伋也伤得够呛,他一手扶着心藻,一手捂着自己断裂的肋骨,两个人相扶相持,来到江府外墙下。
楚伋扶着墙下的一颗梅树,一边喘气一边说:“心藻,你还有力气吗,你不是很能爬树吗,你顺着树爬上去,□□出去。”
心藻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好。”
心藻手抓着树枝,楚伋托着心藻的腰,用力把她推上树,心藻坐在树上看到江府的墙外。
“楚伋,我们可以出去了。”心藻喃喃地说。
“嗯。”楚伋靠着树滑到地上,他已经筋疲力竭。
心藻回头看楚伋:“你怎么了,上来啊。”
楚伋叹了口气:“心藻,我不会爬树。”
心藻终于急了:“不行!”
“……而且我也没劲儿了……”楚伋接着说。
“不行!不行!不行!”心藻疯狂摇头。
“心藻,你自己走吧。”楚伋说。
“我不要!你上来!我还有力气,我拉你上来!我拉你上来过,你还记得吗?你不走我也不走。”
楚伋抬头看心藻,心藻急得哭了,被人打,被人剥皮,她都没哭。
楚伋只好站起来,其实他向来没什么毅力,累到无力的时候总是选择放弃,但这次不行,他扒着树,朝心藻伸出手,心藻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硬是拽着楚伋把他拖上了树。
心藻看上去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和楚伋一起走了。
他们从墙上跳下去,落地的时候楚伋摔得昏迷,心藻急着叫他好半天他才醒过来。
“好疼。”楚伋清醒之后说。
“我们要不要歇一会?”心藻问。
楚伋摇头:“不能歇,江府就在城郊,我们很快就能逃离京城。”
“那我们该往哪边走呢?”心藻看着四下无人的黑暗,她从没出过江府,对外面一无所知。
“你还记得我说的郊外那家卖猪肉脯的店家吗?”
心藻点点头。
“那里往西走有一大片林子,逃进林子里,就算江东楼醒了派人来追,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我带你去。”楚伋起身,心藻扶着他。
他们逃进月色,离江府越来越远,心藻觉得恐惧,她抓着楚伋的手更紧了,楚伋一直在安抚她。
不知走了多久,楚伋指着黑暗中一座山形:“那是清泉山,以前常常和同窗爬上去登高望远,山顶还有不知名的古人题的诗,狗屁不通。”
原本很紧张的心藻被他逗笑了,羡慕地说:“你去过好多地方。”
“以后你也都可以去……这边走,我记得有条河……”楚伋拉着心藻穿过一小片枯树林,面前果然是一条河,河对岸有几间茅屋。
“完了。”心藻看着湍流的河水有些绝望,“我不会游泳。”
“怎么动辄就完了,这边这边。”楚伋沿着河岸寻了一段路,找到摆渡人停在河边的木筏,他高兴地跑了几步,牵动伤处疼得他蹲在地上。
“你跑什么?”心藻嗔怪。
“你看,有筏子,大冬天的水这么凉,我还能让你游过去不成?”楚伋忍着疼,间隙还对心藻笑了笑。
“你会划吗?”心藻问。
“没划过,不过看多了也就会了,上来吧。”楚伋率先上了筏子,然后站在筏子上朝心藻伸出手。
心藻总觉得筏子看上去很不安全,但还是踏了上去。
河上风很凉,楚伋用长篙撑着筏子往对岸划过去,心藻看着远处黑暗的山不说话。
“在想什么呢?”楚伋问。
心藻摇头。
“害怕吗?”楚伋又问。
心藻回头看楚伋说:“有你在,我就不害怕。”
楚伋有些不敢看心藻的眼睛,他看着没入水中的长篙点点头。
筏子渐渐靠岸,岸边的水流没那么急,河的表面上还结着薄冰,筏子挤进薄冰,冰面发出咯啦啦的声音碎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