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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训话比自己的爹训话还要吓人,陈心藻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尽忠,拿家法小惩。”
江尽忠立刻听令,从一块屏风后面拿出一根暗红斑驳的鞭子,鞭柄处磨得光泽可鉴,一看就是用过很多次了,陈心藻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
老爷对周围的下人们说:“主子受罚,下人们看不得,都下去吧。”一时人都走了个干净,厅堂里只剩老爷江尽忠还有楚伋陈心藻四人。
“动手吧。”老爷随手一挥。
江尽忠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像一个只会听命行事的傀儡,手里拿着鞭子走向陈心藻。
楚伋此时已经内疚之极,如果不是自己去找她,怎么会害她面临一顿鞭子,他跪到老爷脚边,“咚”得一声磕在地上:“她受不住!你打我吧!”
江老爷俯身用手托起楚伋的下巴,楚伋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江老爷用怜爱的神情看着楚伋,耳语道:“你还病着,我舍不得。”
“啪!”一声响,第一下已经落在陈心藻的背上,陈心藻尖叫一声,皮肤被鞭子撕裂,火辣辣地疼,楚伋起身想过去,却被老爷从后面用胳膊勒住了脖子,他浑身失力,无法挣脱。
老爷一直忍着火气不发,此时在楚伋耳边咬牙说道:“楚伋!你别仗着我宠你,就在我府上胡作非为,你跟我约了什么你还记得么?收收你楚公子的脾气,别整天给我找不痛快!”
江尽忠面无表情挥着鞭子,不知多少下鞭子落在陈心藻身上,她伏在地上已经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
“你要是发誓今后老老实实,不再有丝毫违背,我就放了这丫头,说到底,她都是受你连累的。”
楚伋被勒得脸上通红,说不出话,拼命点头,老爷终于放开了他,楚伋顾不上回一口气,哑着嗓子喊:“江尽忠!”
江尽忠停下,看老爷的眼色,老爷微微点头,于是江尽忠便收了鞭子。
“你还有力气吗?”老爷问楚伋。
楚伋抬头看老爷,老爷懒懒靠在椅背上,掀起自己的衣服。
“过来伺候。”
楚伋不敢再反抗,顺从地爬过来,用尽全力撑起身子。
老爷朝江尽忠摆摆手,江尽忠俯身扛起地上的陈心藻,带她回去。陈心藻浑身疼痛之际,抬头看向厅堂中的人,楚伋背对着她,衣衫不整地跪在老爷腿间,老爷揪着楚伋后脑的头发,不断将他的头摁下去。
陈心藻看着这幅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第 3 章
被江尽忠丢回住处,陈心藻趴在床上起不来,几乎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背上像被犁过一样整片都在火烧火燎,用手摸上去又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血。
江尽忠拿出一瓶创伤药放在桌子上。
“先把衣服解开,否则会被血沾在伤口上撕不下来,需要我叫人给你擦药吗?”
陈心藻摇头,江尽忠正要离开,陈心藻忽然虚弱地问:“楚伋……他会怎么样?”
江尽忠斜过眼看她,“是我打得不够用力吗?你还敢管他的事。”
陈心藻马上闭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宠他,他不会有事。”江尽忠抛下这句话离开。
陈心藻闭上眼,嗅到的都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等江尽忠回到厅堂找老爷,老爷已经再次发泄过了,正仰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楚伋昏倒在老爷的脚边,一动不动。
“带他去洗洗。”老爷吩咐。
“是。”江尽忠听从。
在楚伋的房间里,江尽忠把昏迷的楚伋抱进浴桶,然后给他擦洗身子,江尽忠帮他擦净之后,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最后江尽忠坐在浴桶旁,垂着头,觉得筋疲力竭。
过了一些时日之后,陈心藻挨打的皮肉伤已经没有大碍,她常常坐在房间门口盯着院子围墙看,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晚上寒气逼人才回屋里。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来了这么久,就始终待在这面围墙里面,唯一一次冲出去,就在她心里和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也许她是真的,永远不该迈出去。
她脑袋里时常萦绕着楚伋的脸,当真正切身体会到跟他扯上关系到底会有什么恶果之后,她反而更难以忘记他。
同在江府,一墙相隔,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陈心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做贼一样偷偷摸到她的院门口。
她真的哭笑不得。
她连院门都不敢出去了,他竟然还敢大白天摸进来。这行为怎么也说得上是不知死活,陈心藻刚明白过来,她就是被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连累的,白白挨了一顿毒打。
楚伋谨慎地回头,确定没有人看到,才闪身进了院子里。
他松了一口气,径自走到井旁,摇了一桶水上来,一口气喝足。
陈心藻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像是看一种不存在于人间的虚幻景色。
“你看我干啥?”楚伋问。
“你病好了?”
“没什么,不过是风寒而已。”
之前几乎把陈心藻吓死的高烧,在他嘴里都是“不过”、“而已”。陈心藻忽然觉得好笑,她忍不住低下头。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楚伋纳闷。
“没什么。”陈心藻把头转开。
“这个你拿着。”楚伋把一个精致的白瓷盒子塞在陈心藻手上。
“这是什么?”
“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这个很有用。”
“我不要,都好得差不多了。”
“哪有好这么快的。”楚伋坚持把药塞给她,“我早就想拿这个给你,之前头太晕了一直下不来床。”
“确实都好了,我小时候爹爹经常打我,打之前很害怕,打完除了疼,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陈心藻说,“管家也没有很用力。”虽然抽得背上都是血道。
“我爹就从来没打过我。”楚伋说。
陈心藻低头摩挲着药盒光滑的瓷面,“你怎么还敢来找我?要是被人看见就完了……”
“别让人看见不就行了?”楚伋一脸理所当然。
陈心藻没话说了。
楚伋在陈心藻旁边隔了一些距离蹲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挨打,那天我……太冲动了。”
陈心藻抬头看他,发觉他瘦了很多,面色苍白,没什么精神。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陈心藻忍不住问,她真的很想知道。
“那天我生辰,我不想一个人过。”楚伋捡了个小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以前都是爹妈给过的。”
“那你为什么会离开父母,住到这江府里?”陈心藻又问,看楚伋低着头没回答,她接着说,“算了我不问,不关我的事。”
楚伋忽然笑了,“你是生气了吗?我看你总是唯唯诺诺的,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
“是人都会生气。”
“对不起,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楚伋拿小木棍在地上写字,“陈——心——藻……这是你表字吗?”
“是,我嫁人前爹爹取的。”
“那你闺名呢?”
陈心藻脸红了,“陈、陈鱼儿。”
“鱼儿……”楚伋轻声念了念,不知为何,自己的闺名从楚伋嘴里念出来,让心藻觉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好名字,那你识字吗?”
陈心藻点头,于是楚伋一边念一边用小木棍在地上写,”昭思,我的字。我哥哥及冠时取了表字,于是我缠着我爹给我也取了一个……“
楚伋把小木棍扔下,接着说:“我爹在京城做官,不知怎的得罪了姓江的,他仗着官势捏造证据,说我爹跟阉党牵连,要让我爹被治罪抄家,除非……”
“除非什么?”陈心藻问。
楚伋冷笑说:“除非要我爹把他小儿子——也就是我——悄悄送到江府来……”
“你是儿子啊,这你爹都肯吗?”
楚伋瞅了陈心藻一眼,觉得她这话说得奇怪,就算是女儿他爹也是不肯送去给人亵玩的。
“我爹自然不肯,但又能怎么办,这是我们全家的性命,况且我哥哥正值科考,大好前途不能让姓江的毁了,所以我便跟爹说,孩儿去就是了……”
“这个江老爷,是很大的官吗?”
“比我爹大得多。”
“那你该怎么办……”
楚伋苦笑着说:“我来这里之前就断了一切前尘念想,只当自己是个低贱的玩物,供人戏耍,不再有任何念想,只希望能有朝一日看到姓江的垮台。”
陈心藻沉默。
“是不是……挺看不起我这种人的……”楚伋问。
陈心藻摇头,“我一个给人做妾的,不也是一样的命运?”
两人一时没话说了,各自想着心事。
“你为什么不逃呢?”陈心藻突然说。
“你劝我逃?你自己怎么不逃?”楚伋反问。
陈心藻:“我一个弱女子,怎么逃?”
楚伋:“我是不能走,我走了,我家人就遭殃。你才是根本没负担,我从没见过江东楼近女色,你逃了他也不在乎,你想走就走。”
陈心藻:“我要是逃回家,我爹会打死我的。”
楚伋:“那你就不要回家,天大地大,去哪不行?”
陈心藻:“我一个女人怎么在外面活,天大地大,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楚伋:“那也比这里强啊,你真的要在这守活寡,耗到老死吗?你就是胆子太小。”
陈心藻:“我是胆小,在这至少能活下去,如果出去……你知道那些孤身女子,无依无靠,是怎么活的吗?你真是个公子哥儿,什么都不懂!”
楚伋:“你一个整天在窝里缩着的鹌鹑懂得能比我多吗!井底之蛙!”
陈心藻:“你才是鹌鹑!”
两个人越说越来气,索性都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傍晚,暮气沉沉,寒气袭人,楚伋打了一个喷嚏。
“你赶紧走吧!”心藻嫌弃地说。
“你房顶修好没?”楚伋忽然想起这档子事儿。
“修不好,不修了!”那屋顶都被她修成泥巴堆的燕子窝了。
“那你怎么办,都要入冬了。”
“又不是不能住,我自己的窝,冻不死我!”陈心藻起身直接进屋,哐得把门关了,留楚伋一个人在外面。
楚伋没再说话,站起身看着斜阳发呆。
陈心藻从门缝里看他的背影,形单影只的,眼泪忽然止不住。
夜晚楚伋斜靠在床边翻书消遣时光,江尽忠径自走进他的卧房。
楚伋知道他要做什么,把书扔下,“江东楼回来了?”
江尽忠没理楚伋,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除了江老爷,几乎没见他正眼看过别人。
楚伋自觉地伸出双手,江尽忠取绳子来,像往常一样把他双手紧缚在床柱上,楚伋的手腕处反复被绳子磨损,疼得他龇牙咧嘴。
江尽忠手上毫不留情,仍然绑得死死的。
“管家大人,您绑人绑得这么熟练,不知道之前绑过多少人上老爷的床?”
楚伋看江尽忠不理他,他接着问:“是所有人都要绑,还是只有我?”
江尽忠终于开口:“老爷朝廷重臣,自然需要小心谨慎,严防刺客。”
“哦,明白了,那之前的人也都是强迫来的了。”
“不全是,想巴结老爷的人众多,自己送上门的也有。”
楚伋冷笑:“那老爷何不找那些你情我愿的,两头欢喜。”
“送上门来的有可能包藏祸心,被强迫来的,也不一定就有胆量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