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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里的宫人们都是吃饱饭太久,门户大开,全忘了自己是提脑袋办差的,顺和帝少不得要亲自给他们紧一紧皮。
至于新领差的,乃是两个妃子共担,一位是宫里有些资历的岚妃,还有最近刚刚由嫔升上妃位的静妃田沁霜。
陛下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似乎再次开窍领略了女色的美好,偏宠起了这位入宫一直独守寒宫的静妃。
这户部挖了老鼠洞,一下子涌进钱银,成天复也是懂事的,立刻将后宫的花用升了上来。
他还领了知晚一起,亲自入宫递了南方集运过来的果品盒子,向诸位娘娘们谢罪。
现在宫里主事的岚妃和静妃一起接见了成大人夫妇,和颜悦色地说些场面话,顺便再问些关于年后陛下大寿的花用。
岚妃问得多些,静妃只安静地坐在上面,不甚说话,偶尔抬眼不着痕迹地瞟看一下立在下面的那个英伟男子。
知晚借着饮茶的功夫,偶尔看一下静妃娘娘,然后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第124章
知晚并不觉得静妃在用眼睛沾着自己相公的便宜,而是她那天生灵敏的鼻子嗅闻到了静妃身上似有似无的一抹味道。
她一时忍不住细辨析起怪异气味的成分来,可惜她距离静妃甚远,也闻得不真切。
也不知这位新晋得宠的妃子,是不是得了陛下赏赐的什么奇香。
在她走神的功夫,就听见静妃开口,柔柔说道:“陛下最近说了,西殿戏台子下,传音之用的地缸下得太少,那戏子的声音,陛下听得不大真切,须得找个熟手的工匠调配下。只是先前碍着户部无钱,陛下也没有张口,如今成大人若是方便,不妨将这笔银子先拨出来。陛下如今只这一样爱好,你们做臣子的自当尽心。”
静妃说这话,显然是提醒成大人要投陛下所好。陛下年岁大了,新近耳聋也严重不少,这种花小钱就能显得臣子体贴周详的事情,其实是很讨巧的。
别管田家那一门子坏水,这个田沁霜倒真是个痴情种,处处帮衬着昔日恋慕的郎君。
成天复听了自是抬手应承下来,说会立刻着人去办。
静妃跟成天复说完这个后,便不再说话,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
还以为自己入了宫,就此心灰意冷,是个活死人了。可是没想到,一见到他,只跟他说说话,心便剧烈地跳动着。
可是,他的身旁已经有了人了。想着宫人私下里说着那位卢医县主总是每天跟成天复一起坐轿子,送他到内城河桥边的恩爱故事时,她都觉得像是假的。
总是不苟言笑,为人清冷的他,会由着女人如此胡闹,跟着一起出门?
可如今见了,他的眼睛时不时扫向身边的那个女子,恩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终究是骗不了自己了。
想到这,田沁霜的心里酸楚极了。
见了成将军夫妻之后,她便回转了自己的慧熙宫。
内室里正冒着水气,淡淡的药味却让田沁霜的脸色为之一变。
伺候她的嬷嬷低声道:“主子,又到了沐浴的时候了。一会还要去跟陪陛下去听戏呢。”
听了这话,静妃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之情,可很快便压制住了,一边解衣一边转到浴室沐浴。
当初陛下震怒,将田皇后身边堪用之人杖毙得差不多了,而伺候自己的雷嬷嬷乃是从田家带入宫里的,也是皇后小时的奶娘。
静嫔泡入浴池里时,低低说道:“雷嬷嬷您与皇后说,陛下真的是年岁甚大,虽然常唤我侍寝,可是只是让我按摩捶腿,并无其他,这药浴温泡着也无用。”
雷嬷嬷却笑了,低声道:“您以为当初皇后娘娘为何能诞下小皇子?宫里年轻的妃嫔那么多,陛下为何会匀出了雨露分给皇后?全是这药汤的功效。别说陛下只有六十,就算年岁再大些,只要浸泡的天数够了,也使得,皇后娘娘吩咐您的那些,可一定要记紧了。”
皇后从一个小小妃子,晋升皇后,自然深谙皇帝的心思。
就在半个月前,她让田沁霜守在后花园的梅林旁,捡拾梅花温泡茶叶,一股独特茶香让闲走到此的陛下停下了脚步。
这种梅花茶,是皇后派人出宫,花重金从以前陛下贴身的老太监那里探听到的。
这是当年的夏姑姑曾经做给陛下喝过的,须得采集新鲜的梅花,用蜜饯腌后入茶,味道独特。
那一日新雪,田沁霜按着姑母的吩咐,粉墨未施,只一身素袍,轻声吟唱着山歌小曲。
花朵般年岁的姑娘,被茶香浸染眉眼,竟然跟记忆里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陛下一时感慨,便走过去问,对答之间,才想起这小姑娘是被他冷落多时的静嫔。
受过皇后精心教导过的田沁霜,问答有度,进退得宜,正对陛下的胃口。
随后的几次相遇,倒是次次让陛下回忆起往昔,心情颇为愉快。
在陛下看来,后宫的女子都是用来解闷的,难得这个一直被他冷着的静嫔是这般乖巧的,模样生得也好,尤胜她姑母当年,虽然是用了手段,可是女子争宠,与猫狗讨好主人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用来解闷而已,于是最近便叫得勤些。
田沁霜知道,姑母所图可非端茶送水的侍奉,而是希望她能够陪王伴驾,最好再生个孩子出来为田家固宠。
所以这几日,她都是要泡姑母传给她的药浴,而这药浴看起来当真有些作用。就在昨晚时,陛下若不是体力不支,差一点就能圆了房。
田沁霜想着昨夜的一幕,忍不住一阵的恶心,便赶紧想了想,她方才与成天复说话的情形压一压。
也许是姑母心太急了,今日的药浴味道更浓。田沁霜自己温泡的时候,都差点被药浴的味道熏得软倒在浴桶里。
当她被扶起来,穿好衣服倒卧在床榻上时,整个人又是一副任人利用摆布的人偶一般……
她小心地捂着被子不禁发出一声哽咽……眼前不禁想起了成天复与知晚相伴出宫时的情景。
成郎对待他真心喜欢的女人竟然是那般体贴温柔……一如她梦中所臆想的那般。
如果她能为成郎生儿育女,该有多好……
深宫冬日白雪映红墙,围住的是看不见的惆怅寂寞。
而宫墙之外,一场较量只刚刚拉开了帷幕。
此番抓了一批贪官之后,抄家时如水的银两一下子解了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
原本在户部里,不甚配合的那些元老们,这才发现这个两次立下军功,又掀翻了贡县盐窝子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厉害角色。
一时间,病重的尚书大人也“痊愈”了,皮笑肉不笑地嘉奖着右侍郎,倒是日日都到衙门里走个来回,生怕再被自己的下属抢了风头。
不过也就隔了那么几日,陛下便将体弱多病的富大人调走,去了清闲些的翰林院,写写字,编编书,调养身体去了。
成天复文职再升一品,担任户部尚书,文官武职皆为一品。这等不足两月的两连升,在大西朝的官史里,也甚是稀罕。
陛下对这次的擢升,实打实是出自爱宠啊!能给自己挠钱银的貔貅,再丑再凶也惹人喜欢。
至于右侍郎门前送礼的车队,也突然一夜之间消失了。
因为羡园门前挂了告示,将军已经请示过陛下,如有送礼相求者,无论何事,须得将名姓籍贯留下,以供成大人报备刑部与吏部两司,若是出现贪赃枉法之徒,便照着名单来抓。
如此一来,昔日车水马龙的门前总算清静了。
至于那贪墨案子挖到最后,又是与大皇子慈宁王牵涉甚深。
成天复自然要深挖到底,只是到了最后,刑部那边的同袍也私下跟他打招呼,让他缓一缓,不要再挖下去了。
可惜成天复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被陛下叫入了御书房里。
据说那日陛下的骂声都穿透门板子了,可是成大人的音量也是吃了熊心豹胆一般的高。
最后他竟然问陛下,若后人评书这段,该何从下笔,是夸赞陛下仁父慈爱之心,还是摇头说陛下懒政,遗下祸患给后世之君。
顺和帝许久没有听过这么逆耳的直言了,震怒之下,竟然将沉重的笔洗砸了过来,正中成天复的额头。
那日宫人们都看到了,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成大人额头肿得老高。
当他回到羡园时,出门迎接夫君的知晚看到他高肿的额头都傻眼了,瞪着眼睛问:“你这额头是怎么了?”
成天复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说自己不小心碰头,抹些药便好了。知晚见问不出来,也只能叫人裹了冰雪来给他冷敷处理。
可第二天,满京城的宅子都说着成大人被陛下用笔洗砸头的事情。
等成天复再回府时,正看见自己的夫人在屋子里用猪皮裹着的铜人练习针灸穴位,可是那狠狠下手的样子,却像是在用针刑。
成天复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只是下手的力道愈加狠了些。
“怎么了?哪个惹得我家的家主不高兴了?”成天复忍不住逗自己的娘子,知晚看着他青紫的额头,小声道:“我哪里是你的家主?可不敢当!连句实话都从你嘴里得不到。”
成天复皱眉:“哪个多舌的跟你说的?”
“自然是我的婆婆,你的娘亲!你要想人不知,可得将你的紫脑门藏好!倒是因为什么,让陛下亲自动手打你?”
成天富见隐瞒不住,便也照实说了。
知晚沉默了一会,突然低低说道:“陛下偏心,满朝皆知,可是你却偏偏却触碰陛下的讳头……是不是为了我?”
她每日晨昏给父亲和母亲的牌位上香时,总是告知父母,总有一日,她要替双亲一血怨屈。
表哥应该看在眼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操之过急,一意要与慈宁王过不去吧。
成天复伸手揽住了她:“哪里是因为你,慈宁王跟盛家的恩怨岂是一笔两笔的?这不光是家仇,更是国事。如此惊天的贪墨案子,陛下却还要替他兜底。待将来太子即位,他是太子的长兄,太子岂不是也投鼠忌器?我自然要与陛下陈明利害,让陛下有所取舍。”
知晚拿出药酒,给表哥变紫的额头揉化淤血。然后低低道:“最后怎么样?最后老昏才还是觉得那狼心狗肺的儿子的脑袋,比你这个贤臣良将的脑袋重要!往哪打不好?偏偏打脸!”
成天复笑了,揽住了她的纤腰,然后道:“不然打哪里?行了,就算私下里,你也不能这么口无遮拦,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岂不是惹来杀身大祸?”
说着,他故意低头问她:“只额头青了些,就不好看了?”
知晚认真看了看道:“自然还是好看,没看到那日在宫里时,静妃娘娘可不错眼儿的看你呢……成家四郎,秀色可餐得很,不过……”
“不过什么?”知晚想着在静妃娘娘身上嗅闻到了有些琢磨不定的暗香,她只是觉得那香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所以只是摇头道:“没什么,只是陛下如此生气,岂不是要为难你?”
成天复摇了摇头道:“陛下被我缠的不行,而且谏官那边也有老臣冒死参奏。陛下不好再轻拿轻放,已经定下主意,将慈宁王打发到涒州。”
那涒州距离京城山高水长,又是个十年九旱的贫瘠之地。
慈宁王到了那,就算是彻底断了京城的根系,不过是个守着封地,颐养天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