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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便带着那丫头一起来了成家老宅。
那管事的便吩咐她入内宅做事去了。
过了半天后,突然传来噩耗,那小丫头在给内府老宅的炼丹大炉填煤时,一时不慎,跌落入了炉底,被人发现时已经成了焦炭一般。
那王巧听了顿时嚎啕大哭直嚷嚷要成家赔人赔命。
因为是王府派来的人秘密行事,那管事的其实也不知这丫头死了的蹊跷,只觉得成府闹出人命来,他也是难辞其咎!为了免得成家清誉受损,所以先垫付钱银,陪给了王巧足有五十两的银子,后来据说是少爷飞鸽传书发了话,又给了他家一百两。
这么多的银子,若是买了田地宅子给儿子娶十个儿媳妇都有了!
可王巧还是不依足,见管事这么好说好,决心再哭闹一场,多要些银子才好。
只是她领着男人和傻儿子,守着担架焦尸在成府门前打滚的时候,正好一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个脸生的大汉,冷冷看着那满地打滚的王巧,入了成府问管事的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见是慈宁王府派来的人,只能苦笑道:“是苦主的婆家……”
来者冷哼一声,吩咐道:“王爷有命,此间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成府多管,各自做事去吧!”
那王巧哭闹了一顿后,见成家不再出来人,便也只能悻悻地领了焦黑的尸体回去,只用苇席卷了,扔到了乱坟岗里了事了。
可惜她家骤然得了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没过几天的功夫,夜里便招贼了。
周围的邻人其实都听见动静了。
换了别家,近邻们一定是敲锣打鼓扛了斧镐前去帮衬相助,击退贼人。
可惜那王巧平日毒舌得罪遍了近邻,这赚了儿媳妇的舍命银子又引得众人眼红妒羡,临到祸事降临时,乡人们都是各自看护好自家的房门,站着石头隔着墙院看热闹。
据说十几个蒙面大汉将薛胜一家屠戮干净,最后点火烧了宅子扬长而去。
这案子到了县里,也不过是派了几个人来走走过场,便不了了之了。
至此之后,乡人们唏嘘了一番薛家的惨案,便也渐渐淡忘了,至于那个无名无姓的小童养媳,更是抛在了脑后。
他们更想不到,那个原本应该烧得焦黑的丫头,此时已经在通往京城的马车上了。
丫头当初在成家祖祠的时候,原本也是揣着自己的算盘,想要趁机逃跑的。
她入院子的时候,就看准了外院的侧门总有工匠出入,若是寻了机会,就能摸上外面运送木材的马车。
这些日子来,她挖野菜时,还顺便挖了些草药,爹生前曾经教过她医书,所以她对于那些到处可见的草药认得很准,挖出的草药在村头的草药铺子里换了十几文钱,收草药的大娘好心,说了不会跟王巧提。
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她应急的了。到时候她扮作小乞丐,一路想法子找寻岭南的外婆家……
前路渺茫,对于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来说,似乎看不到一丝黎明曙光,但她却并没有感到怯手。
在经历了父亲被害,她又被奸人私卖的坎坷后,再苦再难,也不过脏衣服上的虱子,浑不嫌多少了。
就在她一边劈柴,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时,只觉得有个湿巾帕子捂住了口鼻,头一歪,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了。车厢裱糊的是青色的绸缎,虽然谈不上名贵,可一般人家也不会用它来裱糊马车厢。
而她也换了一身干净的月色长裙,一个紧绷着脸的婆子带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正靠坐在车厢的另一边。
见丫头醒了,那婆子也不废话,拉着脸儿道:“恭喜姑娘,您的大福气到了。只因为您的长相跟我府上的一位小姐肖似,不巧我家小姐命薄不幸过世,偏偏家里的老太太疼爱她,若是知道她的噩耗,必定要折损了寿数。家里人都不忍心,所以想了个法子,请姑娘您出面,充作我家小姐,瞒过老人家,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这婆子乃是王府世子的教娘赵嬷嬷,得了慈宁王的吩咐,以后便守在这假千金的身边,以免出了什么纰漏。
当然,王府与盛家做的这番局,背后的深意自不必跟个乡野小丫头多言,只简单说她是拿来讨盛家老太太欢心的就是了。
丫头听了微微蹙起细眉,迟疑道:“京城盛家?盛家哪个女孩?”
赵嬷嬷觉得她问得有些发蠢,就好像她认识盛家的女孩一般,但也硬邦邦回答道:“乃是盛家的嫡女盛香桥。”
丫头眨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又问:“这……我婆家可答应了?”
赵嬷嬷微微冷笑:“这个自然,你且安心随我们走便是了。”
想到那贪心不足的薛家,赵嬷嬷心内自是冷笑。亏得王爷思虑周全,怕成家四小子年纪小,办事太心慈,所以又派了王府的心腹前往。
那薛家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免除后患,王府里的人已经斩草除根,现在就看这小姑娘听不听话了,若是也不识时务,少不得狠狠敲打一番。
第6章
可这丫头明显不受教,想了想,又问:“既然我婆婆应了,为何要先诓我入了成家老宅,然后用迷药迷晕我?”
她可不认为那么难求的成家差事,会让管事主动找寻王巧要帮手。
赵嬷嬷被问得一滞,京城里急着要假千金归位,而派去的人也知道乡野之人混搅蛮缠,为了湮灭这个小丫头在建城的根基痕迹,王爷示意让她假死,所以在将她弄出时,手段自然行了简单粗暴的便利,哪里经得起这小姑娘细细推敲?
不过赵嬷嬷也不必费心编排些谎话来哄个乡野小村姑,只照着慈宁王的吩咐,若她不听话,吓唬得她服服帖帖就好。
所以赵嬷嬷示意身旁面如白纸的小丫鬟凝烟,打开她手里捧着的那个长木匣子。
凝烟僵直着脖子,瞪圆了发直的双眼,抖着嘴唇打开了手里的木匣子……
丫头看过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薛氏夫妇的人头正挨挤着摆在里面,扑鼻的血腥臭气,裹着石灰的异味扑面而来!
赵嬷嬷满意地看着马车里两个小姑娘煞白的脸儿,一字一句道:“记住,回了府里,一切都要照我说得行事!不然躺在这匣子里的,就是你们两个的脑袋!”
那小丫鬟凝烟啪嗒合上木匣子,跪在赵嬷嬷的脚边哭泣道:“凝烟一切都听嬷嬷的,还请王爷开恩,绕过奴婢一命!”
赵嬷嬷冷哼了一声,吩咐凝烟捧匣子出了车厢,这才转头状似和蔼地问道:“敢问您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了吗?”
丫头紧紧握了握拳头,让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三转,就像所有胆小的姑娘那样,哽咽地道:“没……没有了……”
赵嬷嬷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片子,这般吓唬住,便如软泥一般任凭拿捏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于是她一字一句道:“那么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您就是京城盛家老太太的嫡出孙女,盛宣禾老爷的独女,慈宁王府世子的未婚妻子——盛香桥!”
许是赵嬷嬷这一路不间断的恐吓起了作用,等马车到了京城盛家后门时,新出炉的盛香桥从马车下来后,便如嬷嬷训练的那般,含胸低头,带着披风上的兜帽一路回了自己的里院绣楼。
一直在院里候着的盛府老爷盛宣禾在看到那小姑娘走到跟前时,忍不住往前探看了一步。
作为亲爹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外甥的眼光真是厉害,竟然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跟女儿盛香桥一模一样的来。
虽然这女孩看上去面黄肌瘦,好似许久没有吃饱的样子,不过那眉眼鼻子简直像极了。只是这女孩看上去比盛香桥矮,不过到底年纪小,以后还会长,若是垫高了鞋垫子也能糊弄过去。
不过日后若是皇后召见需要入宫,又不是水中观月,远处赏峰,只看个大致的样貌就可以了。若是细细聊天下来,这小村姑岂不是要露馅了?
想到这里,盛宣禾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头痛,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怎么上了这等下不出的贼船?
但事已至此,为了盛家的门楣清誉,更为了不让万岁迁怒盛家,走到死胡同的他也只能咬牙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治了。
上午时,皇后的懿旨又到,只说担忧着盛小姐久病不愈,要派太医院的太医前来诊治。
如今赝品入府,总算能糊弄过太医那一遭了。
盛宣禾虽然跟王爷同坐一条船上,但自有自己的盘算。
按照成天复原先给他写信时的设想,只要让这假货在府门庙宇间稍微露露脸,然后将盛香桥私奔的事情遮掩过去,再出了意外,让女儿早早“夭折”,万岁爷就算圆梦不成,也怪罪不到盛家来。
外甥成天复在信里说的明白,龙椅上的变数甚大,万事都要斟酌清楚,万万不可跟慈宁王捆绑太甚,若是能让表妹诈死,顺理成章解脱了王府婚事,未尝不是因祸得福。到时候给这顶替的小丫头一笔钱,打发了她便是了。
当时他还觉得外甥年纪尚小,妄自议论承嗣大事,简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看来,外甥虽小,但看事比他这个浸染官场多年之人要高远得多。
可恨他自己胆小,被王爷一顿敲打恐吓,竟然说出了有村姑肖似香桥,就此让王爷接手了此事。
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看一步,盛宣禾大人长叹一口气,将王爷派来的赵嬷嬷叫到一旁,与她商量了一下太医前来诊治的事宜。
到了下午时,太医院果然派了人来。那假小姐倒也不用装病了,也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感染了风寒,卧在床上时正发着高烧,加上面黄肌瘦的样子,活脱脱的病容满面。
太医细细诊脉之后,开了方子,与盛大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先行告退了。
不过这位太医出府之后,径直又去了宫里给田皇后请平安脉去了。
凤宫的帷帐之后,传来微微惊讶的高声:“什么?你当真看清她是盛香桥了?”
太医恭谨地说:“臣先前见过那位盛小姐几次,虽然这次见她清减了许多,可看模样的确是盛小姐没错。”
待太医走后,田皇后凤眸微转,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贴身大太监秦升海,冷冷问道:“你不是说,你在宫外的江湖朋友亲自确认过,那个盛香桥跟个江湖浪子远遁了吗?”
秦升海也是一脸惊诧,慌忙跪在地上道:“千真万确,他们上船到时候,奴才正查看江南运送来的采买,碰巧来了个照面,那盛香桥看见奴才一脸的惊慌失措,只是奴才当时不知缘由,竟然错失机会,不然当场将那狗男女拿下,此宁王府早就鸡飞狗跳了!”
田皇后挥了挥手,她也是后来才从侄女田佩蓉那听闻了盛家小姐的这一出丑闻。
虽然田佩蓉说得含糊,但皇后何等聪敏之人?一下子就明白这整件事情里有田佩蓉的手笔。
不亏是田家的女人,想得到一个男人时,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啊!
皇后知道那田佩蓉一直心仪着成培年,可惜那位当年京城第一美男子如今家有贤妻,儿女双全,也亏得她能如此辗转,对盛家来个杀人不见血啊!
不过让田佩蓉也始料不及的是,她安排的那个男戏子似乎对盛小姐动了真情,竟然假戏真做,拐走盛小姐出海下了南洋。让田佩蓉原本安排好的捉奸戏码落空,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