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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众人皆服,李嬷嬷这才摆摆手,一脸倦色地说道:“得了,出去吧!记得盯住了饭食,既是那人能下得一次毒手,想来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们需得谨慎小心,不论吃食用具,一概要小心再三。如今娘子怀着身子,更是了不得,若是出了事情,便是我自己个儿也是难逃罪责,更遑论你们。王爷的性子你们都是清楚的,他待那薛娘子如何你们更是看在眼里,都且小心着些!”
等那几人鱼贯而出,李嬷嬷揉了揉眉,不觉愁上心头。
这位薛娘子,瞧着似是个安生省事的,实则也不尽然,骨子里的不安分,哪能逃得出她这双眼睛。故而,虽有王爷出征前交代再三,要她务必护这薛娘子周全,不可叫她委屈吃苦,可王妃为难薛氏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视若无睹。只要不出什么危及性命的大事,叫薛氏受些磋磨教训,杀一杀性子,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只是如今那薛氏有了身孕,这便再不一样了。
第6章
这厢李嬷嬷在关雎楼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那几条心怀鬼胎的鱼儿冒出头来一网打尽。这边儿汀兰苑里,李夫人李春华知道了关雎楼的薛氏有了身孕的事情,一口气儿没上来,竟是昏了过去。
绿萝立时慌张起来,口中嚷着要叫太医来看。
绿容素来比绿萝稳得住,忙喝止住了绿萝,说道:“你先别叫,咱们先把主子安置到榻上再说!”
绿萝六神无主,便点点头,跟着绿容一道将李春华扶到了美人榻上。
一时事了,绿萝又提起要去叫太医,绿容说道:“主子这是急怒攻心才昏了过去,不打紧的,你去拿了一盏冷水来,我自有办法弄醒了主子。”
见着绿萝迟疑,绿容细声说道:“晓得你担心,可这时候万不能去唤了太医来。须知道太医一来,主子昏厥的事情便瞒不住了。你忘了上回梅娘子和林娘子的事了?何苦叫人背后嚼舌根。主子又是个心小的,到时候风言风语听进了耳去,又要伤心掉泪了。”
绿容这么一说,绿萝也记起前事来。
上回因着王爷带回了怀孕的梅娘子和林娘子,她们家主子也和今天一样急昏了过去,后头闹得人尽皆知,都说她家主子心眼儿小,好妒,自家生不出王爷的孩子,还不愿意别人给王爷生,后头又叫主子听了去,背过人足足哭了好几回。
“我这就去拿。”绿萝忙去端了杯冷水。
绿容拿出帕子沾了沾,然后用力一甩,冰冰凉凉的水滴就散落在了李春华的脸上,李春华轻轻“哼”了一声,竟真个儿醒了过来。
绿容和绿萝皆欢喜起来,绿容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上前为李春华擦去了脸上的水珠,笑道:“可算是醒了,夫人眼下觉得如何?胸口可闷?”
李春华缓了缓气,摇摇头,继而忽的着急起来:“我方才昏过去的事情,可叫旁人知道了?”
绿容笑道:“不曾不曾,就只有奴婢和绿萝知道,夫人莫要忧心。”
李春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叹道:“果然我是个无福之人,一个个的都有了身孕,只我没有。眼见王爷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以后我可要怎么办呢?”说着,默默流起眼泪来。
绿萝一见李春华哭了起来,立时没了主意,只立在一旁,跟着垂泪。
绿容却笑着替李春华擦去了眼泪,温声说道:“薛娘子到底是新来的,王爷贪新鲜,这才冷落了夫人。只是夫人和王爷多年的情分,又岂能是假的?再者,夫人还年轻,如今王爷不在家,夫人不若心头儿敞亮些,养好了身子,以后才好为王爷生儿育女。”
李春华听得心里喜忧参半,叹道:“没错,我和王爷多年情分,便是王爷这些日子冷待了我,我也不该怀疑王爷待我的真心。只是若说生儿育女,怕是不能够了。”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来,又哭出声来。
绿容忙劝道:“夫人多虑了,夫人还年轻,总是会有的。”
李春华却满脸晦涩,垂着眼泪艰难地摇了摇头:“不会有的。你还记得半年前王爷许我回娘家探亲,家里趁机寻了可靠的郎中为我诊脉,说是我旧日里怕是误食了什么大寒之物,眼下这身子,是极难生养了。”说着不禁悲从心来,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又有什么前途未来可盼呢?心中难过,就又哭了起来。
绿容稍稍一愣,随即将手轻抚在李春华后背上,一面柔声道:“便是夫人真个儿生不了也不打紧,那位梅娘子不是眼见着就要生了吗?她出身低贱,是个歌姬,能入王府伺候王爷一回,又生下了王爷的骨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再叫她养着王爷的孩子,她那三两重的骨头,可是担待得起吗?就不怕折了寿去!”
李春华早被绿容这话吸引,怔怔望着她,泪痕斑驳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恍然,说道:“你的意思是——”又是一顿,似乎自语地喋喋道:“这事儿得容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才是。”说着摆摆手:“你们俩先出去吧,我要自己个儿待一会儿。”
方出了屋门,绿萝一把拉住绿容,低声说道:“姐姐你胆子太大了,便是夫人说自己不能生养便罢了,你一个婢女,怎好直言夫人不能生孕,还乱出主意,竟叫夫人去养旁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岂不是有心叫她难受?”
绿容瞪了绿萝一眼,扯回衣袖低声冷言道:“你这妮子真是白长了一张伶俐脸,瞧着机灵,竟是个没脑子的。夫人都进府几年了,王爷也不算冷待了她,若是能有孕早就有孕了,还能等到这时候?怕那郎中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若这是真的,就不能不为以后打算。”
绿萝撅起嘴:“难道这打算,就是把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养在跟前刺眼睛不成?”说着摇头:“梅娘子的孩子,可是和夫人没有半点子的血亲关系的。”
绿容无语地瞪着绿萝:“那你说怎么办?叫李家再寻个姑娘嫁进王府里?”
绿萝皱起眉:“李家这一辈儿生的都是儿郎,就只有夫人一个女郎,若是要寻,只能往旁支里去挑。虽都是姓李,到底不亲近了。”
绿容哼道:“还不算太蠢,你说,旁支的姑娘若是跟了王爷生了孩子,是和夫人亲近,还是和自家亲娘亲近?”
绿萝道:“自然是孩子的亲娘亲近些。”
绿容又道:“那夫人要是把那孩子要来自己养着,你说那人虽是姓李,可被抢了孩子,心里难道不会记恨夫人?若是闹腾起来,好歹也是李家的姑娘,同宗血亲,到时候夫人可要如何自处?”
绿萝满面惊怔,竟是无话可说。
绿容叹了一声,说道:“总归都是别人生的孩子,只要是王爷的骨血,何必理会是谁生的。再则孩子长得快,若生了这心思,一早儿就要抱过来养在身边。这样便是大了,知道了身世咱们也不怕。有道是养育之恩大于天,一日日养起的情分岂能掺假?自然要更亲近的。再说那梅娘子是什么出身,烂泥地里的,连给咱们夫人提鞋都不配,怎配养着王爷的骨血!如此身份悬殊,便是夺了她的孩子,王爷也不会说什么,谅那梅娘子也翻不出什么水波来!”
隔着一扇门,李春华将两个丫头的私语尽数听到了耳朵里,她无声无息淌了两行泪,背靠门扉,慢慢闭上了眼睛。
没错,绿容那丫头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一个丫头都比她看得清楚,她却只浑浑噩噩的,还存着几分奢望。罢了罢了,有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倒不如趁着如今王爷待她还有几分真情,且先夺了那孩子养在身边,有个依靠,又再言其他!
一旦有了这份儿心思,行动间自然就和以往不同。
李春华本是个冷淡寡情的人,不大和府中的其他夫人侧妃有来往,故而她遣了几个丫头一往那听风楼去送布料、首饰和一些上等的药材,虽是打着照看王爷子嗣的旗号,也有些眼神儿明亮的,看出了门道来。
一时间府里头议论纷纷,李春华虽心里不快,但她是个性子执拗的,既是下了决心,任凭嚼舌根的再多,也挡不住她的脚步。
曹凌便是这时候,带了一队人马,突然从洛水回家来了。
旁人还不知曹凌为何突然转回,可李嬷嬷心里却是门儿清,想起那一夜寄出去的信笺,心里对那薛氏不由得愈发忌惮起来。王爷如此痴迷那女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幸而当时她不曾选择了隐瞒不报。
等着李嬷嬷慌慌张张带着几个小丫头出门去迎接,半道儿上正和曹凌碰了个正着。
曹凌步履匆忙,面色冷肃,一眼看见了李嬷嬷,立时停下了脚步。
“请王爷安。”李嬷嬷忙上前蹲了个万福礼,觑得那双秀长双眸中,目光清冷隐有煞气翻涌,不觉心头一憷,额上冒汗,忙又垂下了眼睑。
明亮的天光轻纱一般落在了曹凌英挺俊美的脸庞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嬷嬷,唇线紧抿,目光疏冷。
李嬷嬷深知他的性情,觑得他那模样,知道正是心头有火怒气正盛,于是斟酌再三,却迟迟不敢言语。
好一会儿,曹凌才问道:“薛氏如何了?”
李嬷嬷只觉劈头盖脸的压迫感愈发沉重,叫她都喘不过气来,强撑着回道:“禀王爷,薛娘子吃了几日的药已然见轻,王太医道,原是娘子身子骨健壮,故而虽有滑胎之像,却也是有惊无险。”
只是这话并不能叫曹凌动容,他只眼中稍起波澜,仍旧目光锐利地看着面前这弓腰垂背的妇人,声线一如既往的冰冷,凉凉问道:“既是身子强壮,又缘何会有滑胎之险?”
李嬷嬷顿时寒气骤生,她自知这事儿是瞒不过去的,于是老老实实回道:“回禀王爷,原是之前不知薛娘子有孕,王妃邀约娘子去后花园赏梅,娘子不敢推脱,就去了。许是走的路多了,累着了,夜里头就腹痛难忍。”说着心生惶然,忙又补上一句:“眼下一切安好,王太医说了,胎像已然有了稳固之像。”
第7章
李嬷嬷耍了心眼儿,她深知曹凌厌恶秦氏,同秦氏不睦已久,话中言语多有挑拨暗示之嫌,将罪责都推给那秦氏,她这里,方能落得个平稳安宁。
果然,曹凌一听便恼了。
薛氏不愿意去,秦氏非要迫了她去——
曹凌背手而立,只觉满心的愤怒恼火。那个秦氏,又是那个秦氏,嚣张跋扈,真正该死!
李嬷嬷偷偷抬眼,瞧着曹凌面沉如水,只一双黢黑眸子闪烁着异样光芒,好似烈火正熊熊燃烧,心知他这是动大怒了。
想了想,还是小声劝道:“王爷休要生怒,这事儿虽是因王妃而起,但当时谁也不知道薛娘子有了身孕,若因此迁怒了王妃,家宅不宁,也要被外人说嘴。到底薛娘子如今依然无事,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安稳。”
曹凌冷笑一声:“嬷嬷真如此作想吗?”
李嬷嬷骤然一悚,不敢再多言语。
好一会儿,才听见曹凌冷冷道:“临行前本王再三交代,原以为嬷嬷是个可靠的,岂料却是本王自以为是了。”
李嬷嬷“扑通”跪在了地上,层层冷汗接连不断地自背后生出。
见着李嬷嬷跪倒在地,四周垂手而立的侍婢小厮们也都跟着跪了一地。长廊下一片死寂,只余接连不断的喘息声绵绵不绝。
曹凌神色冷漠,定睛看了脚下一眼,忽而弯腰将李嬷嬷一把扯了起来,说道:“你是本王的奶嬷嬷,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