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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嚯地站起,指着她:“今天轮到你看家,哪儿也不许去。”
姜宁蹲在地上扣着板凳,弱弱开口:“我想去见见顾云舒。”
费香的脸色煞时难看,他隐在灵桌的影子里,看不清神色,只是声音很冷:“姜宁,你是一个死人。”
“与活人牵扯地越多,承负也越多。我言尽于此,你若真想投胎,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
姜宁眨眨眼,没说话。
等到费香走了,她才捂着肚子撑着椅子的扶手,疲惫地躺下来。
她身上很疼,心里有点乱。
按理说即便“实质化”,但她本身还是魂体状态,就算被魔偶砸到也不该疼成这样。
为什么?真的是承负吗?
与活人牵扯越多,就越难投胎?
姜宁抹了把虚汗,盯着天花板出神。
雨声嘀嗒嘀嗒,谱成一首柔和的摇篮曲。往日她从不需要睡眠,但今天被女鬼抓伤、被魔偶砸到后,她感觉很累。这累,是从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就好像化成了实质,一定要排出来才可以。
唉,她叹口气,翻身,还是等费香回来问问他吧。
夜晚的魔域很安静,屋里的小鬼们也没有吵闹。不一会儿,轻微的呼吸声响起。
突然一缕白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墙上的纸人纷纷睁眼,石头似的黑眼睛安静地盯着对方。
夹在门缝里的白烟似乎是在试探纸人们的底线,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离得最近的一只小纸人摇头晃脑地从墙上飘下去,挡在门前。
突然,白烟“唰”地浓郁许多,像是清晨纯粹的大雾涌进狭小的凶肆。
白烟中心逐渐化成一个男人的身形,他五官模糊,一个用力,虚幻的右手小拇指变长,像钩子一样锋利。他伸手一勾,一只纸人的肚子被撕得粉碎。
浓烟翻滚,所有纸人都涌进浓烟中心,它们被撕碎的声音经久不息。
很快,地上密密麻麻铺着一层碎纸,从纸的表面陆陆续续飘起几只鬼魂,他们齐齐像白烟男子发动攻击。
指甲的利光不停闪烁,小鬼们死得连声儿都没发出。
姜宁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推她,她打个哈切坐起来时,怀里被扔进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顺手抱着它,低头一看,是一颗惨白惨白的头颅。
头颅的脸部表情愕然,脖颈被撕碎的地方还滴滴答答流着暗血,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死了。
姜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捧着看了好久才尖叫着把它丢掉。
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凶肆的店面充斥着翻滚的浓烟,周围压根看不清。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浓烟的最后方,一直慢吞吞移到中间,直朝姜宁而去。
她嘴唇不停抖动,控制自己的右手拿起灵桌上的一道符,不顾自己掌心被烧穿的灼痛,“啪”一下贴在冲到她面前的东西。
一团白烟?
上回那个恶鬼?他怎么跑出来了!
白烟恶鬼丝毫不受符箓的压制,他幻化出恐怖的巨型脑袋,露出獠牙,张大嘴巴想把姜宁吞进肚子里。
身后的纸人拖着他,不让他前进一分,他不耐烦,回头一口把它们全部咬碎。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每一秒都在挑战她的心理防线,姜宁迅速转身,一连穿过数十道墙壁,来到巷子口,跳到屋顶上,拔腿朝魔宫跑去。
身后白烟恶鬼在大笑,他又幻化成巨型骷髅头,在空中追赶姜宁和附着在姜宁身上的小鬼。
姜宁肩膀一痛,回头一看险些肝胆俱裂——那恶鬼腥臭的獠牙居然穿透自己的肩膀!
“滚呐!”不知从那儿来的力气,她面目通红,不顾左臂被咬穿,硬生生扭曲翻转一周,面向恶鬼。她双手扣住他两只空洞的眼睛窟窿,双脚蹬向他庞大的身躯,反向借力,“歘”!一声,染得猩红的獠牙被推出去。
姜宁跳到地面,顶着风雨再次咬牙狂奔。
她这次不敢回头,生怕一张鬼脸又落在自己肩膀上。此刻的想法只有一个:“找到费香!”
近了,越来越近,悬浮在半空中宛若蜃楼的魔宫若隐若现。
她眼前一亮,双腿微曲,蓄足弹射的力,突然一道舌头“啪”地扫过她的双脚,把她抽得直接头朝下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这一击几乎把她全身的力都卸掉,眼见几缕杀气疯狂地从巨型骷髅的嘴巴里涌出,姜宁死死闭着眼,使劲毕生力气大喊:“费香!!!”
这一声大喊,几乎穿破云层、砸破地面,像寺庙里的一个大钟,被人“叮咚”撞了一下后,经久不息地在天地间回响。
站在高台巨树上的乌鸦鸟儿,纷纷被这一声振动,扇动翅膀飞向黑色的天空。
*
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最终停在大开的房间门口。
坐在床上任凭鲜血肆流的男人微微皱眉,他的视线掠过费香,安静地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
“你在找谁?”费香顺手关上门,“有鬼告诉我,你受伤了。”
顾云舒本来苍白淡漠的脸,表情变化一瞬,“宁宁?”
但是他自个儿也不确定,魔宫里有很多鬼,大部分都是费香的朋友。宁宁……应该不认识他?如果认识,那费香不可能不告诉他。
他犹豫着等费香的答案。
对面的男人并不作答,神情自若,只是指指他的伤口:“苦肉计?”
“你认识姜宁?”
通常情况下,顾云舒问,费香就会回答,像今天这样避而不答的情形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系列之前若有若无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天罚那天,姜宁附身在小熊身上,可前几天,他刚好从费香手里拿回丢失的小熊,此后他一直觉得小熊很奇怪。
果不其然,在他泡澡昏迷的时候,附在小熊身上的鬼跳进池子里,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小熊鬼是想救他?
刚刚姜宁说她要找人来救他,费香就来了。而且鬼的话,除了能和费香沟通,魔域根本就没有别的道士……
所以说,宁宁其实一直在他身边,而他却不知道,甚至还可能打伤了她?
思及此,顾云舒神情莫测。
半晌,他冷冷凝视费香,冰冷而威严地叫他的全名,“费香。”
费香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一直知道宁宁就在我身边,对不对?”
空气似乎被凝滞,若有若无的杀气从男人体表渗出,一寸一寸地移到费香面前。他丝毫不惧,反而冷笑两声,问他:“你知道姜宁的心愿是什么吗?”
顾云舒一怔,半天没有说话。
但是费香并不顾及他的心情,绝情而残忍地指出来:“她不想再以鬼魂之身示人、她想投胎、她想重新做人,她想拥有一个全新的生命!”
“魔尊,你扪心自问,你会帮姜宁吗?”
“让她离开你的身边、让她迎接新的生活、让她从此以后——再也记不得你。”
他堪称粗鲁地揭开这场看似平和实则完完全全是一场悲剧的闹剧。
字字珠玑。
顾云舒神情冷漠,坐在床缘,一句话都不说。
费香叹息一声:“魔尊,她死了五百多年……”
“你知道五百多年是什么概念吗?”
顾云舒苍白唇瓣微动,声音暗哑,像是急于补救什么却又不能说服自己一样:“我——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和孤独地度过五百年的时光?
费香直摇头,“不,你不知道。”
“没有人看见她、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一个人在时光里禹禹独行,春来秋去,花谢花开,她一个人就这样过了五百多年。”
顾云舒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死活一个字都吐不出。
他的五百年和姜宁的五百年完全不一样。
“她两月前出现在我凶肆里,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顾云舒疲惫地揉揉眉心,像是所有力气被抽尽,喃喃问:“什么?”
“费香,我真的很想投胎。”
“胎”字音节被费香拉得悠长,顾云舒可以想象她说这话时的神情,是皱着鼻尖、还是两手作揖,看似恭敬实则大大咧咧地求他呢?
“魔尊,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如此。”费香声音很轻,然而每个音节却都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顾云舒的心尖上。
“你喜欢她,五百年来从未变过。她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跟你相认后,可没说要推迟投胎。”
“既然她终归要走,又何必在临走时告诉她曾经存在过?”
“对她而言,你只是她投胎之前的一个朋友。等她真的投胎成人,那你们将再无瓜葛。”
“魔尊,我说的对吗?”
大片窗户打开,雨水“啪嗒啪嗒”地打进来,带着微凉的风。
顾云舒眨了眨眼睛,没有聚焦,只是空洞地望着窗外。
他好像在压抑什么,许久都不曾动一下。
费香看着他这幅样,轻拍他的肩膀,“伤口还流血吗?我去找医修。”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天际的嘶吼声像是拧紧着的一股绳,被扔到蜃楼这边,冷不防抽了二人一下。
“费香!”
“费香——!”
余音缭绕,喊叫者想必喉咙都喊出血来,才能喊得这么大声,穿过栋栋蜃楼而来。
“费香——香!”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窗口跳出,直奔声音来源。
*
姜宁趴在地上,眼看骷髅口中流涎,两只无神漆黑的眼眶盯着她,俯身而来。
她的头发在这剧烈的动作中迎风飘扬。
她闭上眼,在最后一刻把费香骂了个半死,他就不能大法好心把她送去投胎吗!这下好了,不知道鬼死了还能不能复活?
在一排排阴森白牙跳动着要把她吞入口中的最后关头,两道身影同时出现,灰色的那道举起手中烟杆,释放出一缕缕呛人的白烟,白烟也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与对面的恶鬼互相厮杀。
另一道白色身影瞬时来到姜宁身边,右手抓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带离战斗中心。
然而他手一捞,掌中却是空荡荡的。
顾云舒低头,自己的手穿透姜宁肩胛下方,手腕在她心口,手指却从她背部出去。
他愣了一下,缩回手,“宁宁,可以实质化吗?”
姜宁疼的吸气,根本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看到费香挡在二人身前与那只恶鬼做法,她松了口气,右手扶着左臂,下巴撑地,膝盖发力,艰难地想要起来。
顾云舒握紧掌心,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他不死心地再去碰宁宁的手,然而结果却如同刚刚一样。
他甚至都接触不到姜宁。
更不用提在她受伤时扶起她。
这就是人与鬼的区别吗?
敛去眼中所有神色,他朝她温柔地笑,及近恳求:“宁宁,还可以实质化吗?”
姜宁这时已经站起来了,她摇摇头,后退几步观察战局。
两只巨型骷髅分别对峙,肆虐的阴气在空中炸开,两只恶鬼似乎是到了最后阶段,各自都冲向对方。一瞬间魔宫的蜃楼轰然倒地,落石飞沙滚滚而下。
嘎吱嘎吱的巨骨对抗声令人头皮发麻,最后以费香二比一,又放出一只恶犬模样的鬼上去撕咬,直把对方咬得白骨稀碎、再也维持不住原本形态。
骷髅像是被关掉电闸的喷泉,“哗”地一下掉落地面,化为一缕缕白烟,飞快逃窜。
费香把两只鬼收回烟杆里,信步走来,盯着她的伤口皱眉。
几只胆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