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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样的时节,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
一道孤影,默然走在雨中。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儿,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一把伞,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子临没有回头,因为他很清楚给自己撑伞的人是谁。
“我回过书店了。”莉莉娅说着,将一本包着黑色封皮的书从大衣的口袋里取了出来,并向前递去,“天老板让我把这个捎给你。”
子临没去接书,也没动,只是轻声问道:“你看过了吗?”
“一点点。”莉莉娅回道。
“那就是看完了咯?”子临道。
莉莉娅耸肩,用承认了的语气应道:“乘飞机时无聊、又睡不着,就会想翻点儿什么。”
“也就是说,我在你面前,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吧。”子临又道。
“不是啊。”莉莉娅回道,“人在每时每刻都可能产生新的想法,所以我对你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我上一次看你的心声为止了,此时此刻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念头冒出来,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嗯。”子临点点头,终于是转身,面对了莉莉娅,“那你对‘目前为止你所了解的我’,有什么看法吗?”
“按理说,我应该对你那个‘让浪客给我洗脑,然后让我以你妹妹的身份常年用异能保证你大隐于市’的计划感到怒不可遏……”莉莉娅抬头,望着子临的脸道,“但是……在看完了你全部的心声后,我发现,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气愤,更谈不上恨你。”
“因为你觉得我很可怜?”子临接道。
“是啊。”莉莉娅用颇为平淡的语气回道,“你是如此可怜、可悲、绝望……我想任何有同理心的人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大体都能理解你的那份自私和疯狂。”她言至此处,话锋一转,“但我毕竟不是你,非但不是你,还是一个原本有可能被你牺牲和利用的人,所以,即使我理解你,但我依然不可能认同你或是支持你。”
“呵……”子临笑了,苦笑,“那你说,我这种人……还能改吗?”
“那是你的事,我又不是你妈,没义务来帮你思考这种问题。”莉莉娅道,“我只希望今天过后,我和你、还有逆十字……再无瓜葛;今后你要做什么事、成为什么人,我都不会来干涉,相对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人生。”
她说到这儿,把心之书强行往子临胸前一甩,塞进了对方手里,随即转身就走,重新把子临丢在了雨里。
“我说……”一息过后,莉莉娅才刚走出了几米远,子临忽又开口,冲着对方的背影道,“假如我那个计划……不是让浪客给你洗脑,也不是让你以我妹妹的身份……而是以另一种更直接的、符合你本人意愿的形式让你留在我身边,你会不会更易接受些?”
“噗——”下一秒,莉莉娅愣是笑出了声来,她用一个小痞子般的动作歪过头、转过脸来,看着子临道,“书现在在你手里,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自从越狱结束后我就没再看过你的心声了,这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子临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看呢?”莉莉娅说着,再度转身,面向了子临。
“我……”子临想了想,“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有时候还是保留些秘密更有趣些。”
“那为什么别人的心声你又照看不误呢?”莉莉娅又问道。
子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工作需要啊。”
“呵呵……”莉莉娅笑着点点头,迈着仿佛从《雨中曲》里学来欢快步伐,啪啪地踩着地上的小水洼,几步回到了子临跟前,“你知道你这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子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望着上面那些刚被莉莉娅溅上去的泥点子:“一家靠谱的干洗店?”
莉莉娅没有接他这句吐槽,而是撒手把肩上的伞一扔,忽地伸出双手捧住了子临的脸。
“你需要的是……”她面带微笑的说着这句话,同时,她那两只手的动作由“捧”变为了“捏”,“……一本能看见自己心声的书,来治治你那自负的、迟钝的、虚伪的、天真的、无药可救的脑子……”她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加力,挤压揉搓着子临的两片腮帮子,将子临的嘴唇挤成了章鱼嘴,脸也挤得像个傻冒样儿,“……你个白痴,去吃屎吧你!”
她骂完、捏完,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笑得更灿烂了,好似这波发泄得挺爽。
随后,她又捡起地上的伞,甩了甩头发,扬长而去。
留下两边脸被挤得通红的子临独自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味儿来。
不过,“半天”后,子临还是回过神了。
此时,雨也停了。
他把心之书揣进衣兜,把额前湿透了的刘海往后捋了一下,顺势抬头,正瞧见一轮新升的明月从渐散的乌云中漾出。
然后,就如天一所预料的那样,他“想开了”。
莉莉娅那番荒诞而随性的举动,让子临很受启发。
其实人有时候真不必想得太远,眼前的感受才更重要;永远都会有某些意外去改变人们规划好的未来,即使没有,人自身的想法也会随着阅历的增加慢慢变化,至于这些变化是好是坏,总是未知的,也正是这种“未知”带来的苦难或幸福,才让人生变得有趣、变得有意义。
这天过后,子临不再纠结于逃脱宿命。
他接受了命运对自己的种种束缚,他也不在乎自己还要为这个世界再付出多少;当然了,作为交换,他也会在此后的人生中,随心所欲地对这个世界予取予求——无论后世会怎样去评价由他所统治的这个王朝。
第十三卷 纣·临
第零章 罪徒
平庸,是一项伟大的品质。
它对整个人类世界的意义都是非凡的。
没有它,我们目前的社会体制会立刻崩塌;没有它,我们的文明打从一开始便将无法延续。
人类这个种族需要平庸,就像需要空气和水一样。
从古至今,人类社会的运转和维系,靠的就是那些俯拾皆是的平庸者……
我,就是一个俯拾皆是的平庸者。
我碌碌无为、依附如风,但又自命不凡,自觉与众不同。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依靠着极少数高标卓识、坐言起行的超凡者,在这世上引发了一场“变革”。
但变革,终究是一种错觉,本质上来说,它只是某种轮回的一部分。
变革的终点,仍是平庸,被“改头换面”的世界,终将被交还到平庸者们的手中。
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人们都会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变得不同了、变得更好了……就算还有些不好的地方,那也只是变革带来的阵痛,迟早会得到解决。
但其实,不会。
什么都没变,轮回还在继续。
不过,我,会骗他们的。
我会尽力让他们觉得一切都变了。
当然,我也会在付出的同时,尽可能地向这个世界索取我想要的东西,来填补我内心的空虚,以及让自己忘却命运的沉重。
毕竟,对我来说……平庸,是很简单的。
我曾经也觉得,越困难的事物就越有趣,但现在的我,并不太喜欢去和困难打交道。
因为,我累了。
而做一个普通人,真的很轻松。
第一章 释放
2220年,五月的某天。
第六帝国,皇宫。
这座宫殿,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山脉的东侧,外观上看大体是复古的巴洛克风格,但内部巧妙地融入了全现代化的软硬件设施,可说是完美地将奢华与实用性结合在了一起。
即便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看,这座建筑的诞生也可称得上是建筑史上的奇迹,不仅是因为它的富丽堂皇、巧夺天工,更是因为它从开工到竣工,总共只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
当然了,如果把逆十字所掌握的黑科技考虑进去,这可能也并不算什么特别赶的工程了……
这天的深夜,子临歪斜地躺在他那超大的“铁王座”上,面带微醺地玩着手机游戏。
王座之下的朝堂,早已空空如也、一片漆黑,只有王座两侧还留着两处不算很明亮的冷色调光源。
王座那宽大的扶手上放着一瓶见底的红酒,和一个半满的酒杯。
酒是好酒,不过子临并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人。
同样的,他也不是那种放着柔软的床不躺,喜欢特意躺在王座上玩游戏的人。
他在等人。
等一个不速之客。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里等?非要说的话就是——有仪式感。
就在子临倒光了瓶中的最后一滴酒时,一抹月光从乌云后探头、透过数米高的落地窗洒了进来。
同一时刻,朝堂的阴影中,也显现出了一道人影。
他的名字是杰克·安德森,人称——杀神。
“好久不见啊,杰克。”子临神态自若地喝了口酒,用眼角撇着杰克问候道。
“是啊,得有半年了吧。”杰克回道。
“最近在忙什么呢?”子临又道。
“忙着在世界各地减轻你那些暴行附带的伤害。”杰克道。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子临悠然接道,“不过最近这阵儿我的肃清行动已告一段落了,你应该也闲下来了吧?”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杰克沉声道。
“嗯。”子临点点头,再道,“此刻,既然你出现在了本王的面前,那么我能不能认为,本王的两位御前护卫……都已经死了呢?”
“他们应该死吗?”杰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们当然该死。”子临回道,“他们最好是被你杀死的,因为那叫殉职,最多算无能。”
他这话,显然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假如凯九和K并没有被杰克杀死就把杰克放进来了,那就是另一种性质,那亦是死罪。
“那你就当他们已经死了吧。”数秒后,杰克如是应道。
“呵……”子临笑了。
这笑容只持续了瞬间,紧接着就变为了冷酷。
下一秒,子临忽将手中的酒杯朝着杰克的方向扔了过去,摔碎在了朝堂的地面上。
玻璃的碎片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碎散滑动,杯中的红酒也在地上淌开,散发出丝丝酒香。
“是什么让你认为,你可以指使一位王去怎么做、怎么想的?”子临说话间,已站起身来,一步步顺着台阶向杰克走去。
他若无其事地踩过碎玻璃和红酒,直到与杰克相隔半米,对面而立。
“难道你觉得,凭你自己一个人……”子临站定后,冷笑道,“……杀得了我?”
叱嘤——
子临话音未落,一抹冷色,已在月光的映照下闪出。
这一刻,袖剑的锋刃已从杰克的袖中探出,抵在了子临的咽喉上,只要再进分毫,便会见红。
…………
六个月前,星郡,某处。
早晨,伊如诗像往常一样,吃完了早餐,步行了几分钟,来到了一家医院。
她和这间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很熟了,经过走廊时,时不时就有人跟她打招呼。
八点,她准时来到了医院顶层的一间病房里。
这间病房虽然并没有标上“特需”或者“VIP”这样的字样,但内部的设施和配套的医护人员都是整个郡最好的,而且其所处的位置,也是在一个没人会来的死角,想要过去,必定要经过保安室。
这病房里只有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