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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越来越多,融合的区域也越来越大,万族变千国,其中一片变成春秋百国,春秋百国互相征战,再变成战国七雄,战国七雄再统一为秦汉帝国,人口由百变千,由千变万,直到现在变成数千万,管理如此大的帝国,需要的人力物力已经和管理一个部落相去甚远,道理也许一样,难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候该怎么办?是将数千万人的帝国再分封成小方国,推行所谓的小国寡民显然是不现实的,夫子所说的治道也不行,他所处的春秋时代与现在同样相去甚远,就算当时是对的,现在也没法用了。
我们该怎么办?只有放下圣人的成教,继承圣人的精神,开拓进取,探讨适应这个时代的治道。疆域日广,户口日多,治国需要的人才也越来越多,绝非一人所能承担,需要更多的才智之士担当起重任。这些士不仅包括理政的文士,征战的武士,还包括农士、工士、医术等不同行业的人才。
如何协调这么多人,让他们同心协力,支撑起偌大的天下,而不是互相攻讦拆台,就是当下应该考虑的治道。这就像一座高楼,用千万根木料组成,每一根木料的大小长短都应该相宜,这幢楼才能稳固。如果一根木料太长,势必会挤压其中木料的空间,对整幢楼而言绝非好事。
荀彧复述完孙策的治道演变论,斜睨着陈群。“长文,你以为此论如何?”
陈群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微微一笑,欠身道:“的确是高论。只是如此一来,黄帝不如尧舜,尧舜不如秦始皇,而秦始皇又不如我大吴之始皇帝矣。”
荀彧转过头,打量着陈群,眼神有些不悦。陈群拱手施礼。“阿翁,非群固执,实在是此论非古之圣贤,崇今日之君过甚。长此以往,只怕人无敬畏之心,横行无忌,自取其咎。”
荀彧无声地笑了起来,抬起手,指指陈群。“长文,你可知吴王如何说?”
“还请阿翁指教。”
“吴王说,人当有敬畏之心。若无敬畏之心,自以为天生圣人,聪明绝顶,无视他人,唯我独尊,则无异于妄人、疯子,离灭亡也就不远了。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虽然俚俗,却有道理。”荀彧轻叩案几,沉吟了片刻。“天若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为君者当时时警省,保持灵台清明,莫生狂心妄念。自省不足,又当有诤臣十人,时时耳提面命。你,就适合做这样的诤臣。”
陈群愣了一下,眼神微闪,转头对荀文倩说道:“阿翁累了,你着人服侍他进去休息吧。”
荀文倩正听得有趣,见陈群打断,不免有些不满。她要说话,陈群眨眨眼睛,荀文倩会意,只好起身,扶荀彧入室,安排人服侍他洗漱,上床休息。
荀彧也不拒绝,任凭摆布,最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拉着荀文倩的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荀文倩聪慧过人,明白荀彧对陈群有些失望,却不好说什么。她转身出了门,回到堂上,陈群正站在院中,仰首看天,眼神如月,明亮而清冷。
“怎么了?”荀文倩走到陈群身边,轻声问道。
陈群收回目光,打量了荀文倩一眼。“阿翁说什么没有?”
“没有。”荀文倩平静如水。“他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很沉。这么多天了,我从来没看他睡得这么安稳过。”
陈群苦笑了两声。“他是安心了,我的麻烦来了。吴王要我做诤臣,诤臣可是好做的?这第一件……就是万金坊。”
荀文倩也怔了一下,眉头微皱,随即又笑道:“怎么,三君后人也有怕得罪人的时候?‘文为世范,行为士则’,岂是那么容易的。我觉得吴王识人,你就适合做诤臣,这才是继承太丘家风。”还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群微恼,转头看着荀文倩调的眼神,又怦然心跳,突然忘了要说什么。荀文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捅了一下他的腰点,嗔道:“又犯傻,有什么好看的,我先回房去了。”扭身就走。陈群转过身,看着荀文倩纤的腰肢和摆动如柳的裙摆,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转身追了过去。
……
三月末,孙策发布命令,率部分中军步骑返回江东,留屯的中军由孙尚香负责,军师祭酒郭嘉和右军师陆逊,主持筹备秋后的战事。
与此同时,孙策转杨仪为主簿,原主簿陈群转中军正,负责军纪、奖惩,并处理与万金坊有关的事宜,借此机会整顿中军军纪。汝南太守王朗及各县令长则负责民事部分,扬正气,除歪风,移风易俗,并对一些淫祠、恶习进行集中处理。
孙策又拜荀彧为谏议大夫。当日,报纸上刊登了荀彧的署名文章,提出修礼制法,总结十年新政得失,形成明文,为下一个五年计划做准备。凡是吴王治下百姓,不论贫富贵践,都可以建言建策,提出自己的意见。即日起,报纸上将陆续刊登相关的文章,希望更多的有识之士能参与其中。
与荀彧同时拜为谏议大夫的还有杨彪、黄琬、荀悦和仲长统,他们将组成一个团队,负责为新的礼法拟定纲目,做前期准备。这个小团队虽然人数不多,但除了仲长统之外,都是汝颍人耳熟能详的名士老臣,是以名单一公布,顿时掀起轩然大波,群情踊跃。有这几个人领头,没人会怀疑孙策的诚意。
很快,孙策就起程赶往江东。楼船顺水而下,经淮水,转入芍陂,又转入肥水。途经成德时,荀彧下了船,赶到刘晔家中,与刘晔会面。
数月不见,刘晔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眼睛里有一种无以名状的焦躁,如同困兽。荀彧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吃惊不已,半天没说话出来。
“子扬,你这是……病了?”
“嗯,病了。”刘晔一边请荀彧入座,一边苦笑着指指自己的心口。“心病。返乡之后,我研究了几个月的新政,越研究越觉得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看你是自恃才高,不愿意承认有人比你高明。”
刘晔诧异地看了荀彧一眼,觉得今天的荀彧有点不一样。不过他满肚子话要对荀彧说,也没顾得上理会荀彧的异常。“令君,你可知道孙策离开舒县之前,除了武艺不俗之外,没表现出在施政方面有什么见识,也没听说在百工技术上有什么兴趣。可是到了南阳以后,又是新甲,又是新政,要说这背后没有高人指点,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第2199章 自食其力
荀彧也不免有些惊讶。
刘晔是九江人,与庐江毗邻,他长期负责秘书台,掌管情报收集、分析,在这方面是行家里手,既然想研究孙策的新政,自然会四处打听,收集来的信息应该是可靠的。
那孙策的变化就令人疑惑了。十七岁已经成年,如果天赋过人,早就应该有所表现,不会之前一点端倪也没有,然后突然爆发出来。以前倒是听说过年轻时胡作非为,成年后折节向学,终致成才的故事,但那些人本来的聪明人所共知,后来求学也有一个过程,不会像孙策这样突兀。
“子扬,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刘晔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并不回答荀彧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文若,你还记得吗,去年年初,孙策突然由荆州返回建业,后来收到消息说,是相士朱建平说孙策将有劫难。可孙策一直声称不信天命,对相士之言更是不以为然,这次他为什么突然信了?”
刘晔抬起头,眼睛放光。“我一直在找朱建平,想当面问个明白,但朱建平却消失了,连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据我推测,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被孙策监禁了,一是……”他竖起手掌,轻轻一挥,睁着荀彧,一言不发。
荀彧苦笑,如果得不到解答,刘晔离疯不远了。“子扬,你究竟想说什么?”
“孙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刘晔伸手向上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而且与天有关。”
荀彧“噗嗤”一声笑了。“你想解开这个秘密吗?”
刘晔眼珠转了转。“令君有办法?”
“你随我去见吴王,当面问他。”
“这怎么可能?”刘晔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不会说的。换了我,我也不会说。”
荀彧站了起来,掸掸衣摆。“我不保证他会告诉你,可是不试试,你也许这辈子都解不开这个谜。你愿意这样下去?”他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举手挡在嘴边,同样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鲁肃可能又要升职了。”说完,用力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刘晔傻傻的站在原处,瞪着眼,张着嘴,看着荀彧消失在门外,忽然打了个激零,整个人都清楚过来,来回转了两圈,咬咬牙,追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
“令君,等等我,等等我。”
……
孙策坐在飞庐之上,看着蓝天白云,吹着湿润微凉的湖风,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
老爹孙坚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回到吴县,如何面对母亲吴夫人,这是一个问题。家事比国事更难处理,却又不得不处理。人可以无国,不可以无家。如果连家事都处理不好,谁还能相信他可以行王道,建立一个互敬互爱的太平盛世?
孙权这件事也许真有些先入为主了,至少做得不够圆滑。兄弟几个厚薄不均,让孙权有了小情绪,进而牵连到了父母。即使聪慧如母亲吴夫人,在受了委屈的儿子面前也难免糊涂,本能的想充保护神,维持他们兄弟之间的和平,没有意识到孙家已经不是普通的家庭,他和孙权之间不仅是兄弟,还是君臣。
当然,这也是他的责任。太注重亲情,忽略了规矩,人人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
凡事过犹不及,否则好心也可能酿出苦酒。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体会。慈不掌兵,治国同样如此。一味迁就、溺爱只会害人害己,必要的时候这要能狠下心来。
这会不会是暴政的开始?念头一起,孙策便暗自苦笑。这个尺度怎么把握,他一直没什么概念,在宽严之间犹豫不决,这才造成了今天的困境。说白了还是水平不够。本来也就是十三道、十五道的水平,现在却要在十九道的棋盘上与人争锋,就算有外挂也难免露怯。
远处传来喧哗声,打断了孙策的思绪。孙策转头看了一眼。“什么事?”
贺达上前,俯身说道:“回禀大王,吕夫人来见张都尉,被虎士拦住了,不肯罢休,正在吵闹。”
“吕小环?”
“是。”
“让她过来。”
贺达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吕小环像一头怒虎般冲了上来,气呼呼的站在孙策面前,胸膛在春衫下起伏不定。她还没说话,袁耀也跟了上来,一手拽住吕小环的胳膊,一手去捂吕小环的嘴,汗津津的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
“大王,是臣管教不同,冲撞了大王,请大王恕罪。”
吕小环也反应过来,有些胆怯,气势弱了三分,任由袁耀将她挡在身后。孙策沉声道:“究竟什么事,要张辽出面?张辽是孤的义从都尉,不是你袁家的部曲。”
“是,是。”袁耀连连点头,悄悄地推吕小环,示意她赶紧走。吕小环却不肯走,咬咬牙。“大……大王,我……妾有不平事,请大王裁断。”
“不平事?说来听听。”
“谢大王。”吕小环上前,拱手施了一礼,说明来由,虽然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