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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就借姑母吉言了。”袁权扶着袁夫人,沿着青石铺成的小径向山上走。汤山有温泉,吸引了很多权贵在此修建别苑,孙策为防止争夺,索性将汤山进行整体规划,一部分直接控制,作为福利的一种,供王室和文武大臣居住;一部分向普通百姓开放,收取一定的费用。普通百姓虽说要花点钱,享受的温泉也不是最好的,却比不能染指强太多。这自然是一项德政,袁夫人来到建业,自然会听说。
两人携手上山。汤山有地热,温度比其他地方高不少,路边不时能看到春秋才能看到的花草,绿树成荫,赏心悦目。袁夫人心情大好,与袁权有说有笑。
“山上还有空院子吗?”以杨彪的身份,原本也是有资格来汤山小住的,只是杨彪自己不愿意,袁夫人只好陪着他留在大雷山。
“当然有,就算没有,姑母来了,也要腾一个出来。”袁权含笑问道:“只是不知姑母有没有其他的客人,需要多大的院子。”
说话间,正走到僻静之外,四周花树环绕,香气缭绕,袁夫人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陶醉地闭上眼睛。袁权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侍女们便在远处停住,默默无声。过了片刻,袁夫人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拈着一根柔软的花枝,拉到鼻端轻嗅,声音也像花香一样温暖轻柔。
“阿权,你在这儿过得自在,也不能忘了其他的族人啊。”
“不知姑母说的是谁?”
袁夫人转身看着袁权。“新年大飨,宾客中可有显思?”
“显思新降,大王怕他尴尬,所以没请。”
“尴尬不尴尬,不在于是不是新降,如果混迹群臣之中,与三五武卒小吏同席,自然是尴尬的,如果独座席首,自然不尴尬了。”
袁权笑笑。“座次以功爵,显思身为邺侯,食邑千户,纵使不能高居席首,也不至于与武夫小吏同席。就算他想坐席首,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要有些理由。”
“献礼器这个理由够不够?”
“什么礼器?”
袁夫人瞪了袁权一眼。“吴王登基称帝时用得上的礼器。”
袁权眨眨眼睛,嫣然一笑。“姑母,你这可有点偏心了。真要说起来,那些礼器原本就应该有我家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也该是战利品,显思早就该主动献上来了,私藏着本就不对。现在才拿出来,还想提条件,坐席首,是不是有些过分?”
袁夫人瞋道:“那我这张老脸呢?我这大老远的跑来,你总得给我三分薄面吧。”
袁权掩嘴而笑。“姑母亲至,岂止是三分薄面,简直是莫大的荣幸。不过这事我也不敢擅自作主,就连王后也不能说了算,要大王独断。这样吧,姑母在这儿住两天,我找个机会问问。”
袁夫人瞥了袁权一眼,神色有些不悦,眉梢轻扬,欲言又止。袁权看得清楚,又道:“姑母,我先给你说个笑话吧。”
“在你的眼里,我还不如一个笑话?”
“姑母歇怒,是我失言了。不过说起来,这笑话的主人来头着实不小,就算是姑母遇见了,怕是也要避让三分的。”
“是么?”袁夫人粉面含煞,几乎忍不住要发作了。
“姑母知道传国玺吗?”
袁夫人一听,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不免讪讪,好奇心却又大起,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催问,只能等着袁权说。袁权便将孙策关于传国玺是不祥之物,不要也罢的轶事说了一遍,说完笑盈盈地看着袁夫人。
“姑母,你说这事可不可笑?”
袁夫人修剪得精致的黛眉微蹙,一时无语。孙策这套言论虽说惊世骇俗,却不能说没有道理。传国玺的确不是什么非不可的东西,甚至算不上什么古物,是如何演变成天命的代表的,谁也说不清。况且孙策早就声明过他不信天命,只信民心,对传国玺自然不会当回事。至于其他普通玉器,就算不如传国玺这般不待见,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至少不会像他们以为的那重要。袁谭想用这些从汉宫里抢来的玉器换一个尊贵席位,的确有些不自量力了。难怪杨彪反对,让她不要自取其辱。
见袁夫人不说话,袁权也没有再说,引着袁夫人上山,向稻香苑走去。
……
孙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半天没说话。
这个年轻人叫贾穆,是贾诩的长子,相貌身高上依稀能看到贾诩的影子,但神情却完全不像。他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木讷,整个人的气质也与贾诩不同,褪去了高深莫测的光泽之后,只剩下粗砺,就像是被朔风吹得荒凉的西凉大地。
如果不是他自报家门,又带来了贾诩的亲笔信,孙策根本不敢相信他是贾诩的儿子。
这老贾究竟是有多心虚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教,不知道毌丘兴看到贾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当然,毌丘兴能不能看出贾诩的心思都是个未知数。以他那个层次,要想猜透贾诩的心思实在太难了,能在事后反应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文和先生在哪儿,最近可好?”
“多谢大王关心,家父在长安,与谢君在一起。”
孙策很惊讶。杨修被法正软禁之后,谢煚留在长安,独力支撑,主持长安的谍报工作,表现不错。他原以为是谢煚自己的本事,现在才知道背后有贾诩帮忙。这可是一份大人情。
“请大王莫要责怪谢君,是家父好清静,不愿声张,强请谢君保密的。”
孙策没有再说什么。以谢煚的手段,肯定不是贾诩的对手,贾诩让他不要声张,必然有拿捏他的条件,谢煚从大局出发,有所隐瞒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从制度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违规。
孙策低下头,看了一遍贾诩的亲笔信,贾诩的信写得很短,淡淡几句,连长安的情况都没怎么介绍,像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问候了几句,然后说了说凉州的情况。长安局势僵持,凉州的牛辅日子不好过,没有了中原运往西域的商品,牛辅的财源断绝大半,手里的战马也无处可卖,希望孙策能帮帮忙,最后附上了一份清单,是牛辅托他送来的礼物。
孙策看完清单,不禁莞尔,这些都是董卓从宫里抢来,又被牛辅据为己有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一百多件玉器。不用说,这不是牛辅的主意,这是贾诩的主意,牛辅没有这样的智慧,只有贾诩才能把握住时机,让利益最大化,偏偏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第2292章 内朝三老
“天下归德矣。”蔡邕坐在窗前,沐浴着温暖的冬日暖阳,一声轻叹。
宽大的书案上,几部书稿垒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一尘不染。一杯香茗摆在手边,茶雾袅袅,香气萦绕鼻端。蔡邕宽衣博衫,披散着头发,神情舒散。刚刚泡完温泉,又坐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晒太阳,浑身暖洋洋的,气血通畅,面色红润,与白发相配,如神仙中人。
“大父,什么是天下归德啊。”周循走了进来,赶到蔡邕身后,捏起小拳头,熟练地为蔡邕捶背。蔡邕大笑,反手拍拍周循的小屁股。“什么叫天下归德?就是只要行王道,尚道德,百姓就服你,从四方而来,如水归大海。”
周循小拳头捶得又轻又快。“大父是说大王吗?可他征服天下用的都是武力,那些人都是打不过他才投降的。”
“放肆!”周瑜跟了进来,喝了一声:“不可对大父无礼。”
“你闭嘴!”蔡邕喝了回去,指指对面,示意周瑜坐,又拍拍周循的小手。“别怕别怕,有大父在呢。”刚刚还一脸凝视,转头便声色俱厉,对周瑜说道:“我乖孙儿说错了吗?豫州、兖州,冀州、幽州,哪个不是武力征服的?不用武力,你这个江陵督还有什么用?”
周瑜很无语,瞪了一眼躲在蔡邕身后吐舌头扮鬼脸的儿子,缓声道:“阿翁,话虽如此,也不能不有所分辨,要不然小儿无知,会以武为德,不辨朱紫。”
“你说得也有道理,这里面的道理很玄妙,一般人的确搞不明白。咦,昭姬呢,她怎么还不来?”
“昭姬她……有点不舒服,稍迟一会儿。”
“不舒服?”蔡邕坐了起来,神色紧张。“是不是太累了,病了?现在可是关键时候,病不得。”
“不是病,是……”周瑜吞吞吐吐,蔡邕着急,正要发怒,周循凑到蔡邕耳边,嘀咕了几句,蔡邕一听,顿时转怒为喜,一拍案几,险些蹦起来。“公瑾,昭姬有孕了?”
周瑜窘迫地点点头。蔡邕大喜,拍手而笑。周瑜出征,夫妻相距千里,只能鱼雁往来,蔡邕可有些着急。蔡琰二十多岁,正是适合生养的时候,不趁着这个时候多生几个,以后想生也没机会了。这次周瑜回来,蔡琰这么快就又有了身孕,蔡邕心情大好,强烈建议周瑜在家多呆几天。
周瑜连连摇头。“阿翁,益州战事还没结束,大王登基之后,我肯定要回去的。”
“那可不一定。”蔡邕抚着胡须,得意洋洋的摇头。“公瑾啊,我想来想去,这枢密院啊,除非是大王亲任,否则不太可能由郭嘉主持。郭嘉是大王心腹不假,但他格局不够,不能服人。”
“公瑾若是主持枢密院,恐怕损失最大的不是郭奉孝,是阿翁你呢。”蔡琰从门外走了进来,轻声笑道。蔡邕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脸色不太好,心情却没受影响,放了心。他摆摆手。“我无所谓啊,一把年纪,还要什么官,回襄阳学院教书著史,挺好的。”
蔡琰在周瑜身边坐下,挽着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蔡邕。她知道蔡邕也很纠结。吴王要建翰林院,无论是学问还是资历,蔡邕都是最佳的翰林院祭酒人选,但内朝三院不能不考虑平衡,如果周瑜做了枢密院祭酒,蔡邕这个翰林院祭酒就肯定做不成了。为了周瑜,蔡邕肯定不会争,但要说他一点遗憾也没有,那也不太现实。第一任翰林院祭酒可是多少人要抢破头的荣誉,蔡邕如果主动退出竞争,不知道多少人要抚额相庆。
“公瑾还年轻,正是立功的好时候,回京太早了,还是阿翁再辛苦几年吧。”蔡琰说道:“再说了,我阿翁刚转大农,公瓘就转枢密院,也不合父子之义。”
蔡邕听了,哈哈一笑。“那你们说说,这枢密院祭酒会是谁?不会真由大王自任吧,他也忙不过来。还有,国是院的第一任祭酒会是谁?杨文先,还是黄公琰?我看最近黄公琰很活跃啊,大有志在必得之意。”
“都有可能,但也都不好说。杨公德高望重,身份又尊贵,担任国是院祭酒当然没问题,可是他自己愿不愿意,就不好说了。至于黄公琰,他的确很适合,能和他竞争的人不多,只是他为人刚直,讨厌他的人也不少,大王怕是也有顾虑呢。”
正说着,周峻快步走了进来,在阶下拱手施礼,汇报了一个消息,吴王派人来传诏,说朱儁到了建业,他要设宴接风,请周瑜前去做陪。如果蔡邕、蔡琰有空,也请一并出席。
蔡邕与周瑜互相看看,相视而笑。他们知道,第一任枢密院祭酒的人选定了。
……
随着朱儁到达建业,内朝三院的人选渐渐浮出水面。
枢密院首席长官称使,首任枢密使由朱儁担任。作为汉末与皇甫嵩、卢植齐名,而且又是硕果仅存的老一代名将,朱儁担任枢密使实至名归,无人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