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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这种人,我在行啊。
见孙策不以门户为耻,何夔一时无计,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愣地看着孙策。许虔爬了起来,赶到何夔身边,连连给何夔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何夔是他的内弟陈逸带来的,许劭殷鉴在前,他可不希望何夔步许劭覆辙,影响陈逸的前程。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的。
何夔心慌意乱,根本没留意许虔的眼神。他以前遇到的都是名士儒生,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即使发生冲突,最多不过互相骂几句,连动手撕打的都没有,更不可能拔刀砍人。今天与孙策发生冲突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突然面对生死威胁,他有些乱了阵脚。他当然听说过王睿、张咨,那可都是被孙坚砍掉的名士。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今天说不定会成为孙策的刀下鬼。
他向袁遗投去求援的眼神。在他看来,这儿能救他的只有袁遗。孙策兴起是因为袁术,袁遗是袁术的堂兄,又是他的表兄,只要袁遗肯出面,孙策多少要给点面子。
袁遗低着头,后悔莫及。他懂何夔的意思,也想救何夔,却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这样的面子。不久前,他还和孙策为敌呢,如果不是灵机一动,及时弃官而归,他现在就和袁谭一样做俘虏,哪有在孙策面前说话的资格。他不说话也许还好一点,真要惹怒了孙策,别说救何夔,说不定会将自己牵扯进去。
能救何夔的人,只有许虔和陈逸。
陈逸真的急了,连连向孙策拱手。“将军,何叔龙书生意气,一时出言不逊,还请将军见谅。君子和而不同,有所分歧乃是常事,何必出恶言,动凶器?这要是传出去,人皆言其狂,于他无损,却误会将军不能容人,对将军求才大不利。”
孙策笑了,举起酒杯,和陈逸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足下放心,我孙家虽是武夫,杀敌无数,却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下手,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其实呢,我也是为他好,君子固穷嘛,我这儿的饭菜虽然差一点,终究还能裹腹。他如果连这样的饭菜都无法下咽,又怎么能养得起妻儿?唉,对了,何叔龙,你没孩子,有妻妾吗?”
何夔强忍着怒气。“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尚有几亩薄田,还养得起家人。”
“是吗?”孙策歪歪嘴,似笑非笑。
何夔突然打了个寒颤,顿时后悔莫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第1120章 百无一用
孙策起身,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抬起头,对何夔说道:“我想请足下在营中盘桓数日,可否?”
何夔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猜到了孙策的意思,知道这次麻烦大了,何家数代积累的产业都将因为他的意气毁于一旦,他却无力阻止,只能看着灾难降临。
孙策又对许虔、陈逸拱拱手,笑道:“二位放心,我虽然读书少,还知道国有国法,不会乱来。本来呢,满伯宁是先处理汝南的事,然后再去陈梁诸国,现在汝南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着手处理陈梁诸国的事,既然何叔龙在此,现在先从陈国起,也不算意外。”
许虔、陈逸苦笑着,无言以对。他们也清楚何夔今天算是撞到刀口上了。孙策一直在查世家侵吞土地的事,只是汝南世家反抗激烈,武周等人又阳奉阴违,清查不怎么顺利,现在孙策打赢了任城之战,生俘了袁谭,又派了一个满宠来,这事才推行得比较顺利,汝南、沛国已经清查了大半,迟早会到陈国、梁国、颍川。可是从陈国开始却是何夔自找的。
何家世代奢侈成风,凭的是什么,难道是他们家节俭持家、勤劳致富?当然不是,是他们侵占的土地带来的财富,田产就是何家的根基。如果被孙策夺走他们侵占的土地,何家当然不至于饿死,但他们再也别想过这种奢侈的生活了,连眼前这种饭菜都未必能顿顿吃到。何夔没有谋生之道,又得罪了孙策,想在孙策治下谋一事都难,哪个不长眼的太守、国相敢逆孙策之意,非要除何夔为吏?
孙策是不杀何夔,但这比杀了何夔更狠。
何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气得面庞扭曲,却不肯服软。“将军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俯首吗?夔虽是书生,不稼不穑,不工不商,却也不是将军说的这般无能,纵使你劫我家产,夔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
孙策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何尝有逼你俯首之意?天子西迁,州郡割据,战事连绵不休,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每一粒食都弥足珍贵,我可不想养闲人清客。”
“闲人?清客?”何夔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何夔就算再穷,也不至于要到你这儿做闲人清客吧。
“听起来,足下似乎不以为然?”孙策咧嘴一笑。“敢请足下自述其能,看看你都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够自食其力,甚至能养活一家老小。”
何夔不屑一顾。“道不同,不相为谋。夔自有安身之道,不劳将军费心。”
“不愿说?我看你是无话可说吧。”孙策嘿嘿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来回踱着步。“不如我为足下谋划一番吧,若有不周全之处,足下再补充不迟。”
何夔斜睨着孙策,冷笑不语。
“天生四民,士农工商,各有其能。刚才足下也说了,不稼不穑,不工不商,想必是以士人自居,不愿做劳力之人。这也无可厚非,读书人嘛,谁不想致人而不致于人的劳心者。不过这劳心也各有不同。圣人说,学而优则仕,为官牧守一方,理政治民,以俸禄自养,乃是第一等的选择。不过你年近不惑,尚未入仕,现在让你做令守吧,你没这本事,让你做掾吏吧,你又没这经验,更拉不下脸与一些年轻后生共事,所以这仕途你怕是不行。”
何夔脸色微变,眼神复杂起来。他本来觉得希望最大的就是做官。他是名士,又是读书人,还有党人的背景,出仕为官是最正常不过。一直以来,他之所以没有入仕并不是他不能做官,而是他不想做官,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袁术请过他,被他拒绝了。可是听孙策这么一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名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用,到目前为止,除了袁术之外,没有其他人辟除他也许别有原因。
为什么?也许正如孙策所说,他除了名声,什么也没有。对大部分人来说,仕途都是从郡县开始,要么是太守府、国相府为吏,要么是在县寺为吏,积累一些政务经验后,或是被举荐入朝为郎或者尚书,或是直接外放做,从县令长、丞尉开始做起,再不济也是到州郡为吏。
可是他年近不惑还没有入仕,一点经验也没有。他以前觉得是未遇伯乐,现在才知道更可能的原因应该是他不是千里马。让他做令守,他没有经验。让他为吏,他也未必拉得下脸,和一些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起共事,高不成,低不就,没法安排。
孙策接着说道:“不做官,还可以为学。只是教授门徒名高而利薄,满足不了你的精致生活,况且你学问一般,恐怕难以开宗立派,也不会有人愿意拜在你门下,想学马融也没那机会。你也就在我这样的武夫面前摆摆谱,真有本事,敢去汝南郡学授一课吗?”
何夔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他的学问他清楚,真要去了郡学,做学生还行,做教师会被学生轰下来的。现在的汝南郡学祭酒程秉是大儒郑玄的弟子,学问远非他能及。
“做官不行,做学问也不行,你还可以选择为幕僚。可是你眼界有限,只知道几句子曰诗云、道德文章,天文地理,你似是而非,军事政治,你无过人见识,至于人情世故,你更是一窃不通。除了说空话,你能干什么?你什么也干不了啊,百无一用。”
何夔眼神微缩,盯着孙策,一言不发,气得眦睚欲裂。
“不服?那你说说看,关中大旱,粮食歉收,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受灾的百姓吃上饭,活下去。”孙策转身指指案上的饭菜。“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你还嫌饭菜不合口味,你信不信再过些日子,你连这样的饭菜都未必有机会吃得上?到了那一步,你能干什么,吃土么?”
何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从小衣食无忧,即使是在乱世,也能安安心心的做名士。现在惹了孙策,孙策要夺他田产,他没有了生活来源,需要为谋生犯愁,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谋生之道。做官没经验,学问又不行,就算肯放下身段做幕僚,他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只能混口饭吃,可不就是孙策说的闲人清客。
如果能闲人清客都不愿意做,那他就真的如孙策所说,只能吃土了。
第1121章 仙人于吉
见何夔的脸色由红变白,又慢慢变灰,高昂的头颅渐渐低下,伟岸的身躯也不再挺直,扶着案几缓缓坐下。袁遗睁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他比何夔略大几岁,何以说是看着何夔长大的,从来没看到何夔如此颓丧,就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似的,更无一丝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自己将会面对饥饿的困境,何夔抓起米饭,一次又一次往嘴里送,塞得嘴巴鼓鼓的依然不停。陈逸怕他噎死,连忙将他扶了出去。何夔身材高大,陈逸扶着他很吃力,好容易才将他扶下堂,站在庭院中,何夔忽然开始呕吐,不仅将刚才吃下去的饭全部吐了出来,还吐出一摊黄水。
“陈兄,我真的百无一用吗?”何夔泪流满面,双目红肿,嘴角还一些秽物,看起来极是凄惨。
陈逸叹了一口气,将何夔扶到一旁的廊下坐定,掏出手巾,擦去何夔嘴角的秽物。两个侍女适时走了过来,一个手中端着木盆,一个手中提着木桶,拿着木勺,来到何夔面前,低着头,躬身说道:“请先生漱口浴手。”
何夔如泥胎木偶,默默地伸出手,侍女用木勺舀水,浇在何夔的手上。等何夔洗过,又取出一只竹杯,舀了大半杯水,请何夔漱口。等何夔漱完口,她们端着盆,提着桶,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陈逸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漱完口,洗完手,何夔冷静了很多。他扯扯陈逸的袖子,示意他坐下。“陈兄,我真的百无一用吗?”
陈逸诧异地看着何夔,他觉得何夔有些魔症了,重复问一句话。他想了片刻。“当然不是。”
“那你说,我能干什么?为官,为学,还是为谋?”
陈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转头看着何夔,半晌才道:“叔龙,君子不器,当以道导人。”
“呵,呵呵,呵呵呵……”何夔呵呵地笑了起来,如痴似傻。
不远处,袁权和两个侍女站在棱窗后,看着傻笑的何夔,暗自叹了一口气。侍女轻声说道:“夫人,将军的舌头是不是有毒啊,我看这何大名士像是中了毒呢。”
袁权瞥了侍女一眼,侍女吐了吐舌头,轻拍自己的嘴,连声说道:“多嘴,是我多嘴了。”袁权脸色稍缓,向后堂走去,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道:“重症用猛药,这何叔龙病得不轻,唯有将军能治。以毒攻毒也是一种治病救人的方法。”
侍女半懂不懂,茫然地眨着眼睛。
……
虽然有何夔这个不愉快的插曲,孙策和许虔、陈逸谈得还算愉快。孙策请陈逸与许虔一起作为他的代表去迎接朱儁,陪他在颍川、汝南一带看看。许虔在汝南太守府任职,对一些数据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