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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慎言,卖弄口舌只会招祸。”
“郭公教训得是。”石韬闭上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
郭图等了半天,见他真的不说话了,又好笑又好气。他本来只是想杀杀石韬的威风,没想到石韬这么实在。他咳嗽了一声,放下碗,用布巾擦擦嘴,又将公文合上。“你来此所为何事?”
石韬眨眨眼睛。“求见袁使君,化干戈为玉帛。”
“既然如此,为何一言不发?”
石韬看看空着的主席。“袁使君未至,郭公又不喜我多言,我只好静坐以待了。”
“袁使君事务繁忙,没时间来见你,你就跟我说吧。”
石韬看起来有些诧异。“袁使君……伤重不治了么?”
“胡说!”郭图沉下了脸。“袁使君军务繁忙,哪有空见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说就走。我也很忙,没时间陪你闲坐。”
石韬“哦”了一声,挠挠头,有点为难。“郭公是袁使君心腹,和你说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亲见袁使君,不方便和你说。”
“那你就别说了。”
“也行。”石韬倒也不坚持。“我们就说能说的事吧。郭公想必也清楚,韩银是韩遂的儿子,他不幸阵亡,身死异处,我家将军不太好向韩遂交待,所以派我来和袁使君商量,交换阵亡将士的尸体,尤其是韩银的。我们打算用韩荀的尸体来换。说起来也巧,他也姓韩,也是身首异处,论身份、地位都和韩银差不多,郭公应该不会拒绝吧?”
听说韩荀阵亡,郭图心中一紧。韩荀是颍川人,这次大战的表现不错,还等着战后提升他呢,没想到先阵亡了。郭图双手笼在袖中,握在一起,沉默了片刻。“既然韩银身份如此尊贵,岂是韩荀可以换的,换个人吧。”
“郭公想换谁?”
“甄俨。”
石韬笑了。他打量着郭图,摇摇头。“郭公,这可不行。甄俨是统领两万人作战的大将,韩银不过是统领千骑的校尉,而且甄俨还活着,韩银已经死了,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郭图哼了一声:“那就再换一个人,高览。”
“我们没有发现高览,他应该是逃了。”
内帐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石韬眼神微闪,却没说话。他一进帐就闻到了浓烈的药香,是南阳本草堂的伤药,孙策军中必备良药,他对这个气味太熟悉了。虽然管制得很严,可是因为疗效好,盗卖不可避免,军中已经查处了不少与此有关的案子,袁绍手中的伤药应该也是这么来的。这些药很贵,疗效又好,普通外伤一两丸足够,帐内药味这么浓,袁绍的伤应该不会轻。他不出面,不是摆架子,而是伤势太重。
郭图眼神游移。甄俨被俘,高览逃了,审氏兄弟安然无恙,张郃又刚刚临阵击杀了韩银,缴获了数百人的军械,等他伤好了,再组建大戟士,实力更强,冀州系又添一员大将,对颍川系不是什么好消息。韩荀阵亡,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荀衍和韩猛了。如果能将韩荀的部下赎回来一些,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郭图和石韬讨价还价了一番,基本接受了交换俘虏的条件,按照惯例,根据俘虏的尊卑贵贱不同,实行等价交换,只是袁军将士被俘、被杀的太多,抓的俘虏却太少,还有大量的将士无法换回,只能等以后再说了,眼下先用韩银的尸首换回韩荀的尸首。
两人说定交换时间和注意事项,石韬起身告辞。郭图起身,送到门外,趁着石韬拱手告辞的时候,郭图揪着石韬的袖子。石韬一愣,刚准备说话,郭图低声喝道:“闭嘴!”
“哦。”石韬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一脸无辜。
“快说,究竟还有什么事要面呈袁使君,不能对我说?”
石韬眨着眼睛,欲言又止。郭图眼睛一瞪。石韬立刻怂了,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有将士捡到了袁使君的思召刀,他有个不解之处,想请教袁使君。”
“思召刀?这有什么不解的?”
“思召者,绍字二分也。袁使君身边博学如郭公者多如牛毛,难道不觉得这个名字很不吉利吗?还是说有人故意为此?你说这人是多歹毒啊,这不是等同下蛊,咒袁使君身首异处嘛……”石韬说了一半,见郭图脸色煞白,若有所思,讪讪地说道:“郭……郭公,这刀……不会是……你献的吧?”
郭图恶狠狠的瞪着石韬,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咬下石韬一块肉。不过他也清楚,石韬不过是个传话的信使,始作俑者肯定是他那个从子郭嘉。袁绍大败而归,身受重伤,生理、心理都是最脆弱的时候,疑神疑鬼在所难免,这么歹毒的谗言要是传到袁绍耳朵里,他还有活路吗?神人授刀,上有思召二字,这传奇故事可是他为袁绍编出来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思召二字的确不吉利得很啊。
“奉孝究竟想干什么?”郭图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是真的有点怕郭嘉了。这小竖子不会是为了做郭家家主,想借袁绍之手除掉我吧?
第1487章 后生可畏
让石韬在别帐等着,郭图又在帐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入帐。内帐的帐门掀开了,袁绍靠在榻上,两个侍从在一旁扇着风,袁绍热得满头是汗,但他的眼神却有些冷漠。郭图看得清楚,暗自苦笑。石韬那句话已经落在袁绍耳中,不给一个圆满解释是过不了关的。
但思召寓意绍字中分,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别人不清楚,他太清楚袁绍的脾气了。
“问出是什么事了吗?”袁绍淡淡地说道。
郭图咳嗽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亲眼看一眼主公,确定主公的伤势。孙策只知道他伤了主公,无法确定主公伤得重不重,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
“如此说来,我倒是错失了一个机会?”
郭图暗自叫苦。袁绍这句话不阴不阳,越发解释不清了。他装作听不出袁绍的言外之意,接着说道:“主公,孙策求和,欲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公则意下如何?”
“臣以为主公当以身体为重。天气炎热,军中条件简陋,拖延太久,于主公的伤势恢复不利。且粮草损失严重,支撑不了数日,一旦断粮,大军有崩溃之危。”
袁绍不置可否,权衡片刻,让人请沮授来。郭图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排人去请。沮授负责阵前指挥,正在营中与荀衍、审英等人商议战事,听说袁绍召他,立刻赶来了。进帐见礼,见沮授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神情疲惫,袁绍叹了一口气。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辛苦公与了。”
“主公身先士卒,臣愧不能从,如今能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儁乂伤势如何?”
“儁乂重伤两处,轻伤七八处,不过有主公所赐伤药,已经不碍事了。医匠说,休养数月,他便能随主公重回疆场。”
袁绍一声轻叹。他知道沮授是在安慰他。张郃年轻,恢复起来快,不碍事可能是真的,他年过半百,又失血过多,伤了元气,纵使不死,也不太可能再征战沙场了。不过张郃奋力一战,临阵斩杀韩银,在危急之际力挽狂澜,稳住了阵脚,也是可用之才。这样的将才做亲卫将可惜了,如果自己以后不能亲临战场,应该让张郃做统兵将领,一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袁绍让郭图把孙策打算媾和的事说了一遍,沮授倒也没什么意见。形势摆在这里,袁绍败局已定,张郃拼死一击,也只能让孙策投鼠忌器,要想逆转战局,除非孙策出现重大失误。孙策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主动媾和,说明他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己方无机可趁,只有撤退,别无办法可想。
见郭图、沮授都不反对,袁绍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沮授又汇报了一件事,张郃击杀韩银,击杀、俘虏韩银部近千人,得到了不少战利品,有战马,也有军械。战马也就罢了,军械却都是难得的南阳产,军中诸将不少人都眼红,如何分配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张郃是首功,自然不用说,阙机率部出击,也有功,可是其他没有出战的将领也想分一杯羹。
南阳军械因为质量高,一直是抢手货,每个人都想要,也从各种渠道买到一些,也就是几套十几套的,一下子缴获近千套是前所未有的事,别说那些将领眼红,就连袁绍都有些心动。张郃与韩银对阵,大戟士也损失殆尽,差距就是军械。这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没有人会无动于衷。
袁绍还没说话,郭图咳嗽一声,抚着胡须,慢吞吞地说道:“公与,主公虽然受伤,不能临阵指挥,可战利品的分配也不能这么轻率吧?”
沮授一愣,顿时头皮发麻,连忙躬身施礼。“主公,臣并无擅自分配之意,只是诸将有分歧,臣恐怕影响士气,这才呈请主公决断。”
袁绍摆摆手。“公与不必如此,见利而动,人之常情,何况是关乎生死的利器。唉,后生可畏,此战失利,皆我之过。我不如孙策务实,反应太慢了。上阵厮杀,诸将争购南阳铁官所产的军械,受了伤,又要靠南阳本草堂的伤药救命,我们怎么可能不败?公与,这次教训深刻,回邺城后当励精图治,奋起直追。”
“主公英明。”沮授如释重负,躬身领命。“臣即刻命人将那些战利品送到中军,由主公分配。”
“赏宜速,罚宜迟,存亡之际正需将士用命,怎么能拖延误事,你斟酌着处理,尽快发放,激励士气。”
郭图说道:“主公,就算是事急从权,也该留一些样品,以备工匠研究仿制。”
袁绍看向沮授。沮授心领神会,连忙表示,待会儿回去就挑一批最好的送到中军,由郭图保管。剩下的他先拟一个分配方案,请袁绍过目,批准后再施行。袁绍很满意,又勉励了几句,让沮授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沮授感激不尽,转身去了。
郭图沉默着,心情非常郁闷,对郭嘉怨念越发深重。他感受到了袁绍的疏远,也清楚袁绍心中有什么芥蒂,但他就是不能说。这都是郭嘉捣的鬼,叔侄过招,他又输了一招。
“石韬还在吗?”袁绍突然说道。
郭图一愣,连忙说道:“正在别帐等候。”
“让他来吧。”袁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看看孙策究竟想说什么。”
郭图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喏。我这就去传。”
袁绍摆摆手。“公则,这种事何必要你去,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你留下,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郭图连忙停住,吩咐人去叫石韬,自己扶着袁绍到外帐坐下,又帮他理好衣服,遮挡伤口。袁绍大腿受伤,不能跪坐,只能半靠着凭几,放平双腿。即便如此,也让他疼出一身汗。郭图也累得气喘吁吁。
袁绍看着郭图,笑了一声:“公则,不服老不行吧?看你喘得像牛似的,若是丙吉看到,难免担心。”
郭图茫然,又释然而笑。丙吉是西汉名臣,更是汉宣帝得以活命的关键人物,后来名列麒麟阁。袁绍这是用丙吉来比拟他,这说明袁绍对他器重依旧,还有托孤之意。
“主公,我是书生,百无一用,还不如牛能耕地呢。”
“治国如持家,要有老成持重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