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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妃到凤栖宫也不过是为了带走李画盈,眼下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再在死对头地盘上多留一刻,于是便适时结束了这话题,朝醇佳皇后行礼,道:“时候也不早了,姐姐身子弱,妹妹与世子妃不敢多扰,就先行回宫了。”
事已至此,拉拢不过,挑拨不成,留着也是碍眼,于是醇佳皇后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去吧,水神节一事,有劳妹妹多费心了。”
李画盈也跟着行礼,然后随王贵妃离开凤栖宫。
王贵妃一行人刚出了凤栖宫的大门,醇佳皇后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宫女们微微垂着头,绷紧身体,大气都不敢出。她们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她的手段,她们自然是知道的。
眼下拉拢永宁公主不成,还被王贵妃跑到跟前耀武扬威,这口气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咽不下,自然是要找人撒气的。
谁也不想倒霉。
“娘娘。”
竹风等到外人离开后才走出偏殿,醇佳皇后听到他的声音,转身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留个人都留不住,要你何用!”
竹风生得白净,脸被打偏到一边,很快就浮起一片不自然的红印。他不吭一声,脸上甚至没什么变化,很快就把脸摆正、跪下、伏地,动作一气呵成:“竹风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两人心知肚明,永宁公主显然从一开始就无心向这边站,这一巴掌不过是迁怒罢了。醇佳皇后冷冷地看了竹风一眼:“罢了,起来吧。”
方才看永宁公主的神色,不管是对竹风还是对茶杯,都是能勾起她的思乡之情的。只是她小看这丫头了,年纪轻轻,心思却不像相貌那般单纯,竟在她面前演戏。
既是有那般心思,她跟王贵妃非亲非故,也无多少接触,想来也不会跟王贵妃提起竹风——即便提起也无妨,她也早就给竹风安排了合适的身份。
竹风正准备起来,便有宫女来跟醇佳皇后请示:“娘娘,尚荣公主来了。”
宫女话音刚落,细碎的脚步声刚好自门外传了过来。不多时,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便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少女一身华服,发间珠翠闪耀,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白皙,隐隐能看出醇佳皇后年轻时的轮廓。
正是醇佳皇后的亲女尚荣公主。
于是竹风站起来的时候,也顺便给尚荣公主行礼:“竹风见过尚荣殿下。”
尚荣公主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竹风的身形,飞快地眨了眨眼:“免、免礼。”
她正准备给醇佳皇后请安,却看见竹风直起身后,脸上浮起的红印,不禁脱口而出:“竹风,你的脸……”
醇佳皇后皱了皱眉,狐疑地看了尚荣公主一眼。
尚荣公主毕竟是醇佳皇后亲女儿,自己母后是什么做派,她最清楚不过了。她话锋一转,接着道:“也太难看了,看着碍眼,赶紧下去。”
醇佳皇后正面对着尚荣公主,看不到竹风朝自己女儿无奈又温柔的一笑。
“是,殿下,竹风告退。”
尚荣公主咳了一声,把移开了目光,这才撒娇般地走到醇佳皇后跟前,讨好道:“母后,尚荣来凤栖宫蹭饭。”
醇佳皇后摸了摸尚荣公主那乌黑的长发,轻轻地叹了口气:“荣儿,你都十六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没点正经样,将来嫁人还是这样,岂不是让其他人看笑话?”
“其他人看到的自然是端庄的东晋公主,”尚荣挽着醇佳皇后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母后能看到,那是因为其他人不能和母后相比的。”
尚荣公主自小就能说会道,长大后一张小嘴更是能三言两语哄得人心花怒放,所以德隆帝也格外宠爱这位公主。
王贵妃虽有皇子,但皇子不成器。而她醇佳皇后虽然无子,但所诞公主讨皇帝欢心。只要布置得当,她就能除掉王贵妃母子。
所以,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永宁那丫头比你小一岁,母后却是估错了她的心思,不简单。以后见到她,不可掉以轻心。”醇佳皇后拍了拍尚荣的手背,简单地说了下在尚荣来之前的事,忽然话锋一转,转脸看着自己的儿女,不放过少女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事已至此,竹风便没什么用了,荣儿觉得呢?”
尚荣的心紧了一下,可醇佳皇后在看着她,她不敢露出半点犹豫。她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考虑,很快便笑了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便弃了吧。”
醇佳皇后有些意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道:“倒也不必这么狠。”
尚荣公主挠了挠脸颊,有些不解地看着醇佳皇后,嘟囔道:“竹风是挺好的,可若是对母后不利,那……”
尚荣公主垂下眼,小声地把后半句说完:“不过是一个奴仆,弃了又如何?若是不狠,那便对不起姐姐了。”
尚荣公主的姐姐,在十八年前便在襁褓中夭折。
至于是如何夭折的,母女两人心知肚明。
醇佳皇后沉默了一下,心中一痛,叹了口气,道:“到了如今,难道母后还摆不平这么小一件事吗?竹风就暂时留着,指不定以后另有他用。”
大女儿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条刺。如今她只剩下尚荣一女,尚荣本该连着大女儿那份宠爱也一道享受,可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她无法让她天真无邪地长大。
可这不代表她不能在别的事上弥补。
贵族女子养个面首不过是寻常之事,竹风的容貌确实生得好,性子也与东晋男子不同,尚荣看着新鲜也是正常,只要不动情,这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是直接处理了,尚荣少不得心中留两分遗憾,还不如等她自己腻了。
“母后说的都是对的,”尚荣点点头,心中舒了口气,笑眯眯道,“尚荣听母后的。”
醇佳皇后哭笑不得,用手指点了一下尚荣的额头,嗔怪道:“你呀,母后真是拿你没办法。”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午膳过后,醇佳皇后去了午憩,尚荣公主才离开凤栖宫。在宫女扶她上轿的时候,她想了想,朝贴身宫女道:“红香,我想喝雪耳莲子羹。”
宫女顿了顿,然后点点头:“是,殿下。”
一行人回到尚荣公主的尚阳宫,尚荣公主换上常服,坐到案几前,托着腮,拨弄着上面的一只草蟋蟀。
编制蟋蟀的草条已经泛黄,有几处颜色稍深的圆点,触手粗糙,尚荣那纤细的手指抚上去时,感觉有些许扎手,可她依然爱不释手。
“殿下,雪耳莲子羹送到了。”
尚荣被红香的声音拉回神。她抬起头,正看到竹风正一身内侍打扮,提着食盒,朝她微笑躬身:“尚荣殿下。”
尚荣眼神微微一亮,冲竹风笑了笑,道:“竹风,你可算来啦,快过来!”
红香领着宫女们悄然退下,竹风轻手轻脚地跪在尚荣身侧,将食盒放到案几上,看到那草蟋蟀,温声道:“原来殿下还留着它。眼下正是飞星草长成的时候,可惜东晋不长飞星草,不然可以给殿下编一只新的。”
飞星草是大覃的一种野草,叶子狭长,表面长有艳丽的红点,所以覃人喜欢拿飞星草编成小动物的形状,逗孩童开心。
尚荣抿了抿唇,道:“没关系,我就喜欢这只。”
她没见过竹风口中的飞星草,也对飞星草没什么兴趣。她视这草蟋蟀为珍宝,是因为这是竹风给她的。
竹风脸上的巴掌印已经褪去,即便身穿内侍服,也难掩身上的优雅。
这是尚荣从未在东晋男子身上见过的。
起初是被他的容貌引起注意,然后便是好奇,看过他行云流水地展示大覃礼仪,又看过他在灯下,将几条干巴巴的草条编成精致的蟋蟀。
她见过许多人在母后面前求饶狡辩,唯独竹风,从不解释什么。他话并不算少,在她无聊的时候,他可以三言两语便为她勾勒出大覃民间的趣事。
竹风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可尚荣更喜欢他穿大覃的衣裳。她看着竹风,叹了口气,道:“竹风,你想过离开凤栖宫吗?”
竹风很少出凤栖宫,“雪耳莲子羹”是她和他的暗号。
醇佳皇后给竹风安排的身份,无非是先处理了一个内侍,然后让竹风顶了那个内侍的身份,再将他调到凤栖宫。
留在宫中,竹风随时都有可能被净身,甚至悄无声息地就消失在世上。
尚荣的目光像一颗投入水中的小石子,在竹风心里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他看着她,心中有些不忍。
他知道她喜欢自己。
可涟漪终归是会消失的,不忍也只是一点点的。
他早就没有退路了,即便离开凤栖宫,他也无处可去了。
“殿下,竹风想过的。”竹风轻声道,“娘娘说,只要能拉拢到永宁公主,娘娘就送我出宫。听说永宁殿下最近会在司乐坊练习水神舞,竹风已经想好对策,还请殿下助竹风一臂之力,送竹风再去见永宁殿下一面。”
“竹风今日失手,未能完成娘娘的吩咐,竹风想达成娘娘所愿后,给娘娘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作者还活着,最近会尽量多更【鞠躬。
第57章
李画盈跟随王贵妃前往晓华宫; 王贵妃亲自给她介绍一路上碰到的一些有趣景致,就连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花草,她也能说出一些幽默的小故事来。
李画盈由衷感叹道:“娘娘真是见多识广。”
她本来已经想好; 若是王贵妃问及在凤栖宫时和皇后交谈了什么内容; 她应该如何应对。可直到将近晓华宫,王贵妃丝毫没有提及。
毕竟在王贵妃看来,她这个世子妃也才十五岁; 远离故乡; 唯一依靠的夫君又受罚禁足,还被迫与夫君分离; 被叫到皇后面前,理应是惶恐不安的。
王贵妃不问,显然是照顾到了她的情绪。
李画盈对这位王贵妃越发佩服了。
王贵妃听到李画盈这么说; 掩唇一笑,道: “本宫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按辈分算来; 阿丛唤本宫一声‘婶婶’。”
李画盈何等聪明,当即换了一个称呼:“婶婶。”
这王贵妃和霍行远果真是亲母子。
王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领着她继续往晓华宫中。
王贵妃寒门出身; 入宫后谨小慎微; 每一步如履薄冰。因为没有背景; 对待宫女奴才也客客气气; 哪怕后来步步上位; 也是按照规矩管理宫人,从不苛责打骂。
所以; 比起家世显赫而自小骄纵跋扈的醇佳皇后,王贵妃显然更得后宫人心。在东晋后宫,人人都想服侍一个好伺候的主子; 晓华宫成了他们向往的地方。
王贵妃越谦卑,她在德隆帝心中的分量就越重。皇后有的,除了凤印,王贵妃也几乎都有一份。就连晓华宫,比之凤栖宫,装饰用度不输丝毫,宫女奴才的数量也与皇后无差别。
一行人回到晓华宫,早已等候多时的兵部尚书夫人迎了上来,先是行了礼,然后说道:“殿下,总算等到你来啦!”
李画盈也回礼道:“多谢梁夫人,永宁不胜感激。”
这位上官柔是丞相之女,兵部尚书之妻。霍丛受罚,丞相和兵部尚书让上官柔和她保持距离,也不知道这位鬼灵精怪的梁夫人用了什么法子,与她一道成了水神节的舞者,还进了这晓华宫与她作伴。
但这份为了她违抗父亲和夫君的友谊,李画盈是感激的。
上官柔嘟了嘟嘴,装作不开心道:“之前还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