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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之处境可想而知,早些年暗中颇吃了些苦。便是婉柔陪他度过那些黯淡时光。
待到成人,赵晏之便奏请皇帝,跪了一日一夜,终娶得婉柔,立为侧妃。
“早晚会成为正妃。”赵飞飞曾道:“即便不能,想必他们两人也不在乎的。四哥反正也不会再有旁的人。”
赵飞飞眼高于顶,却对赵晏之婉柔颇为尊重,私心里更将婉柔视作阿嫂。缘因这二人的勇气与感情。
明朗从前听这些事时,只当做轶事佳话来听,感慨而钦佩。如今心中隐隐有了些不明所以的念头后,再听这些事,便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赵晏之身形偏瘦,相貌与容翡赵鸿之相比,算不上英俊,又有脚疾,而婉柔亦不过容貌清秀,中等之姿,抛开身份,两人看似与千千万万普通人无异。然而两人一个温和悠然,一个善解人意,在一起时的那种知足,幸福之感,却让两人显得格外不同。
两人已成婚好几年,到如今,仍如初陷情河中的少年少女般。便是在外应酬,与人说着话,也会不时看一看对方,眼角余光时刻留意着对方。
那满溢的情意使得二人眉眼异样动人,叫旁人看的心生羡慕,如同吃了蜜。
“四弟与四弟妹真叫人好生倾羡。”赵鸿之感叹道。他与家中妾室也算和睦融洽,却未有这般的恩爱情深。
赵晏之满足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我与婉柔十一岁相识,相伴五载,结发三年,往后余生,还有许多年。这一生,算没白活。”
十一岁吗?明朗听到这句,心里一动。她想起十一岁入容府,第一次见到容翡,那情景恍如昨天般。
一晃便也快五年了。
“你们这便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吧。”这边赵飞飞促狭道,非要婉柔讲讲两人的事。
婉柔隐隐羞涩,却不忸怩,含笑与几个女孩儿低语:“小时不懂,并未有什么心思。只是朝夕相处,不知不觉的,心里眼里便都是这个人了。要说究竟何时起的心思,倒真不清楚。”
“哦………”
婉柔笑道:“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姻之事,若能两情相悦,方是最好的。”
赵晏之隔桌附和道:“正是如此。”
“哦………我的眼睛!好痛!”
赵飞飞起哄,众人都笑起来。
明朗也笑,却有点心不在焉。
二皇子的事表面过去了,却在她心底留下一道投影。
她总要嫁人的。
或者说,她总要离开的。
这是明朗一直知道,这些年里却有意无意忽略掉的东西。如今长大,终要面对。
明府自然不愿意再回,明朗曾经与安嬷嬷打算过,待长大,便与安嬷嬷回扁州去。在童年的家乡,陪伴祖母之魂,嫁人或守着铺子田地,偏安一隅,安稳度日。
然而如今,这个念头却日渐寡淡。
她想要继续留在上安……但留在这里做什么,以何种身份留下?她已经长大,不可能像小时候那般,撒撒娇,耍耍赖,以冲喜娘子的身份继续待着。
更重要的是,容翡也终究会娶妻成家。
不是现在,但终有一日,一定会。
明朗想到这点,便心中慌乱,只觉从未有过的不安。
容翡会娶谁,娶什么样的人?
……
明朗看见赵晏之与婉柔二人,那种朝夕相处水到渠成的爱意是让人钦羡的。
如果自己要走,容翡会舍不得吗?也许会,即便与只小狗相处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但大概也仅限于此吧。他曾说过她是救命恩人,他对自己的好,一则出于恩情,一则修养使然罢,在他心里,她顶多算个小妹妹罢……
赵晏之与婉柔二人仿佛朝明朗打开了一扇门,那门后,有明朗追寻的那个模糊的答案。
……若能像他们那样……
明朗心中咚咚跳,情不自禁朝容翡看去。
容翡拈着只酒杯,目光在赵晏之与婉柔身上不经意般望去,一贯清冷的眸子中若有所思。忽有所感,转眼看去,与明朗对视。
二人眼神在众人喧闹中倏然一碰,各自一怔,旋即飞快转开。
“咦,小朗,你怎么脸红了?”
容殊儿笑嘻嘻道。
“这打趣婉柔姐姐呢,你脸红个什么?难不成你……”
明朗面颊发烫,慌忙夹了只虾子塞进容殊儿口中,让她赶紧吃吧吃吧别说话。
容翡忽咳嗽了一声。
“哟,阿翡,怎忽然喝这么急?”
赵鸿之哈哈一笑:“莫非见我四弟四弟妹伉俪情深,你这顽石也终于动了凡心……”
容翡用一杯酒堵住了赵鸿之的嘴。
赵鸿之乐呵呵喝完,眉头一扬,见容殊儿两只眼睛在容翡与明朗之间滴溜溜打转,不禁一笑。
容殊儿察觉到赵鸿之的目光,回以会心一笑。
天渐渐热起来,蝉鸣蛙叫,盛夏来临。
这一年夏天,发生了一件让明朗十分高兴又十分糟心的事。
容夫人回来了,带着一个姑娘。
第68章 。 六八 六八
当初谁也没想到; 容夫人一去烟州便是五年。只因老夫人身体时好时坏,容夫人自己也是,这个好了; 那个却病了,这般那般的; 一晃便是五年过去。
说来甚奇,偌大的国公府; 主公主母竟都常年不在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雍前朝战争纷争多年; 许多大臣都派遣在外,与家人分隔两地。这些年局势稍稍平稳,外遣的臣子们方逐步慢慢回京。
然而边疆仍旧不稳; 本朝两大武将容国公与二皇子母舅分别驻守东西两界,不得松懈。
容夫人在京时,容国公尚每年回一次,容夫人去烟州后,容国公除中间回来述职过一回; 便再未回来。那次回来亦是来去匆匆; 明朗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未说上。
这五年间; 容夫人倒是常有书信来。
信中对明朗十分挂念; 时常问起。明朗还不太会写字时; 便让容翡代为问候,后来上过学; 便自己亲笔书写。
鸿雁传书,寥寥数语,从未间断。
是以这几年虽未见过容夫人; 却仍旧像在身边一样。
明朗对容夫人始终有种特殊的感情。
容夫人柔和的笑容,温暖的关切,是明朗在这上安中体会到的第一抹温暖。
容夫人回来那日,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明朗与容府众人齐齐出来,站在门口迎候。
按推算,容夫人应两日后才能达到,未想却提前到达。容翡还在宫中,二夫人遣了人去通知。
马蹄声声,前去迎接的车队顺利接回容夫人。
车门开,容夫人从车上下来。
“夫人!”
“大夫人!”
“大娘!”
众人纷纷上前,欢天喜地的叫着。
明朗也在其中,终于见到容夫人,还未及打招呼,却见车中再下来一人,却是一名陌生少女。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一袭鹅黄襦裙,耳上坠着流光溢彩的耳环,与发间金光闪闪的步摇相映成辉,兼有其他珠翠玉饰,戴了满头满身。少女容貌本是清丽之姿,被这灿烂的珠光宝气一衬,少了清丽,多了美艳,倒也动人。
少女扶着一名嬷嬷的手,下巴微抬,站到容夫人身侧,好奇而矜持的打量容府众人。
众人皆是意外,注目那少女。
“这位是……”二夫人问道。
容夫人便道:“这是烟州唐太守唐家姑娘玉钏。唔,论起来,算是静儿殊儿的表妹。”
唐玉钏上前盈盈行礼,容夫人一路风尘仆仆,略带倦容,简单介绍后,便先进府,休息过后再说。
容夫人院中早已清扫过,窗明几净,只待主人归来。容夫人进了房中,吃过一点茶,着人先去安置唐玉钏,这方与自家人能好好说话。
“巧儿都这么大了。”容夫人抱着容巧儿,止不住惊叹,“那时才小猫般一点点。”
容巧儿记事以来第一次见这位大娘,很陌生,却不觉得害怕,被容夫人抱着,便抬头看,然后伸手摸摸容夫人的下巴:“大娘好美。”
众人皆笑起来。
容夫人也高兴不已,将其余几个女孩儿都叫到跟前,逐一端详:“都长大了。小朗,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明朗上前,欣然看容夫人。
“出落的这么漂亮了。”容夫人左看右看,拉着明朗的手,只舍不得放。思念和喜爱之情满溢以表。
明朗也注视着容夫人,时光似未在容夫人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她的容貌仍如几年前那般年轻。
“很好很好。”容夫人道:“这样很好。”
她曾最挂心的便是明朗,殊儿静儿毕竟就是容家人,自有其亲人照顾。明朗却是外来,生怕她在府中受委屈,过的憋屈和小心翼翼。虽在信里一直都说好,但亲眼见到女孩儿亭亭玉立,眉目开朗,面色红润,方才真正放心。
除此之外,容夫人还明显感受到,整个容府都似变的不一样。从前容府总是清清冷冷的,如今却是热热闹闹的。容夫人才进府,短短时刻,却能轻易从二夫人三夫人以及仆役们身上明显感觉到这种改变。
仿佛一扫从前的冷清,沉郁,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人间烟火和生机。
容夫人带了许多礼物,当即分予各房。四个女孩儿一人一份,彼此观摩了一番,明朗小心的将东西收好。
“话说,大娘,我们何时多了个表妹?也未见您在信中说起她会来啊。”容姝儿突然想起这事,问出众人心中疑惑。
明朗这几年也知道,容家几代单传,因为种种缘故,人丁不旺。本家旁支族系亲属留在京城的更寥寥无几,因着朝政的关系,各自低调,鲜少往来。
这忽然冒出个表妹,不由叫人好奇。
只听容夫人解释道:“她乃烟州太守之女,其母算得上容家远亲。你们祖母有一年在街上发晕,恰碰上唐家人出手相助,后便多了往来,唐玉钏常伴你们祖母左右,深得你们祖母欢心。”
“这趟回来,原没有她,临出发之际,你祖母忽然让带上她,是以来不及在信中告知你们。”
“让她专程来玩吗?”容姝儿问道。
容夫人揉揉额头,“说是这样说。”
“什么意思?”容姝儿不解其意。
却见二夫人三夫人对视一眼,再看容夫人,仿佛明白了什么,俱是一笑。
明朗几人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互相看看,一时猜不透何意。
容姝儿皱皱眉,揣摩几个大人神情,道:“自古表妹多古怪,我看这唐玉钏多半来者不善。”
二夫人斥道:“说什么呢。不管怎样,人家远来是客,日后你们要以礼相待,好生款待才是。”
容姝儿吐舌,忙道自然,既曾帮过祖母,又是祖母亲自送来的客人,自然该好好相待才是。
说话间,唐玉钏简单梳洗过,换了件衣服,来了,正式与容府众人见面。
容夫人一一介绍,唐玉钏便上前分别见过二夫人三夫人,一路舟车劳顿,她却不见疲态,脊背挺的笔直,端庄优雅之极,仿佛刻意练过许久,便是京城贵女也不见得能做的如她般完美端正。
“见过两位姐姐,早听说两位姐姐,今日一见,果真名符其实。”
唐玉钏笑意吟吟,对容殊儿与容静儿亲热道。
容殊儿容静儿回以微笑,礼貌寒暄了几句。
唐玉钏又夸赞容巧儿可爱,接着着侍女送上从烟州带来的见面礼。众人皆道太客气。
“这位是明朗。”容夫人指着明朗,介绍道。
明朗友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