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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月光中,帝岚绝追了几步,缓缓停下。他身后,紫芜不知道站了多久。
月下的帝岚绝,失去了平时的神采飞扬,像一只垂下尾巴的小奶狗。莫名的,就生出几分怅然。
“她与我兄长,是真心相爱的。”紫芜说。帝岚绝没有回答看她,只是问:“你怎么出来了?”
紫芜从檐下的阴影里走出来,清辉在她身上凝聚又消散。她说:“我从未见过兄长对一个女子动心至此,你放弃吧。”
面对她,帝岚绝却连声音都冷淡下来,他说:“我的事,不用你来过问。”
说完,他转身准备回房,紫芜问:“她真的就那么好?好到……让你连眼前的人都看不到吗?”她第一次问出自己的心迹,却连声音都颤抖不已。
然而澹澹月华之下,帝岚绝冷冷地回应:“对。”
随后,他回到房中,合上房门。紫芜就站在他门口,眼看着这道门在自己眼前闭合。眼前也由华灯璀璨,变成夜幕重重。
原来,从温暖到清冷,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瞬。
魔族,晨昏道。
诸魔笑声一片,大祭司相柳说:“想不到,堂堂天界神族,居然让人闯入蓬莱绛阙盗宝,而且差点成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魔尊炎方自然也是看笑话:“少典宵衣真是年老智昏,这天界之主不要也罢。”
旁边,白骨夫人脸上却并无喜色。她说:“盘古斧碎片被神族夺走,你们竟然还笑得出来?这本是应该留在魔族的宝物!”
诸魔沉默,就算是炎方也不敢轻易回话。确实,这宝物本来在三殿下嘲风身上。正是因为魔族的驱逐不容,令其被神族夺走。
白骨夫人说:“雪倾心,嘲风这片盘古斧碎片,由何处得来?为何得到之后不上交魔族,而是收入囊中?”
雪倾心起身,为她斟了一盏茶,仍是仪态万方:“此事,臣妾并不知情。想来时当初修补归墟之时,少典有琴将其遗落,由风儿拾获。至于为何没有公开嘛……臣妾想想,也能明白。当时风儿修补归墟,已然立下大功。若是再献上此宝物,岂不是风头太盛,遮蔽了其他皇子的锋芒?臣妾前身,毕竟来自天界。从小臣妾就告诉他,要行事谨慎,礼让兄长。须知兄长才是正统嫡子。他想必……是听进去了。”
“你可真是巧言令色,舌灿莲花!”魔后英招站起身来,双瞳如灌血,“那他用盘古斧碎片斩断刑天驭魔令,叛出魔族,也是为了礼让兄长?!”
雪倾心浅浅施礼,回道:“魔后说得是。他做出如此狂妄之事,显然是对储君大位毫无企图。这孩子心性淡泊,大家想必也看在眼里了。”
“淡泊?”魔后英招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全世界都荒谬到了极点,“你们母子处心积虑,两千八百年深藏不露,图谋至此,你竟然还有脸说出‘淡泊’二字?”
雪倾心轻叹道:“魔后训诫,倾心铭记于心,不敢多言。”
英招愤恨到了极点,可是论口才,她不如雪倾心万分之一。她怒极,一盏热茶迎面浇过去。雪倾心自然是不怕这点儿滚烫,但被茶水浇了一脸,自然也再狼狈不过。
她却垂下眼帘,不惊不怒,只是顺从地跪下。英招指着她道:“你儿子干下如此混账之事,你还有脸在此为他辩白!不要以为害死顶云,你就能出头!只要本宫还在一天,你永远只是妾室!”
雪倾心温婉下拜,道:“倾心谢魔后教诲。”
旁边,炎方心中本也有疑,但此时却满心不悦。他起身扶起雪倾心,皱眉道:“这是干什么?!”一边说话,他一边掐诀,拂去雪倾心满头满脸的水痕。
英招脸上冷笑,目光却被伤痛封冻。
这就是自己曾经全心倚靠的男人。她缓缓走出晨昏道,身如枯枝落叶般萧索枯槁。
妖族,酌春泉。
如诗般朦胧的月光下,青山环抱、繁花簇拥着这么一口仙泉。泉水上方,袅袅轻烟蒸腾而起,为如镜的泉水披上一件柔软的纱衣。
玄商君被夜昙牵引着,穿过杂花乱树,来到池边。山风拂面,扫来月光如堆雪。夜昙说:“这里就是酌春泉啦!快过来!”
玄商君目光幽暗,问:“你跟谁来过?”
呃……草率了!夜昙飞快地说:“我没来过!”
话落,她抽身就想跑。玄商君一把抓住她,说:“还敢撒谎!你和帝岚绝来过?”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十分严厉,显然这陈年老醋不太合胃口。
第264章
面对质问,夜昙一个纵身跃入泉中。
平滑如镜的水面,瞬间银珠四散。她长发如墨、衣袂飘飘,如同游曳在月光之中。玄商君也只得步入水中。酌春泉池水温暖,正是最适合沐浴的温度。
玄商君刚一入水,夜昙就一声尖叫,随后整个人像被人抓住了脚,猛地向下沉落。玄商君一惊,闪电般追上去,一把抓住夜昙飘飞的衣带。夜昙一回身,猛地抱住他的腰,红唇在他唇间重重一咬。
玄商君只觉唇间一痛,再看她笑得一脸狡黠,当然知道受她戏耍。
只是怀中伊人柔软得似乎要融化在水里一样,也像是……要融化在他心中一样。他缓缓低头,轻轻衔住那红唇。那唇瓣饱满而细腻,像是轻轻一吸就要冒出甘甜的汁水。
玄商君心曳神摇,夜昙唇齿微张,舌头轻轻点了点他的舌尖。玄商君没有拒绝,她的舌尖探进去。玄商君浑身僵硬,却笨拙地回应了她。
——好不容易从帝岚绝身边骗出来,多少总要牺牲点色相才行。他有心理准备。
少君府。
嘲风抱着青葵,当然没有往房间的方向走。青葵问:“你要去哪里?”
“良辰美景,怎能辜负呢?”嘲风道,“这附近有一口仙泉,名叫酌春泉。我带娘子前往泉中,一洗风尘。”
青葵说:“可都这么晚了……”
嘲风不以为意:“晚点更好,四下无人,更适合有情人互诉衷肠。”
“谁跟你互诉衷肠。”青葵在他肩上捶了一捶。
嘲风抱着青葵,走得自然不快。但一路温香满怀、踏月而行,清风徐来,也是一种享受。他并不着急。一直来到泉边,嘲风说:“来,就让为夫为娘子宽衣解带,然后我们鸳鸯戏水,共浴爱河。”
说着话,他伸手就去解青葵的衣带。
青葵还来不及避让,就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地道:“你们能够改天吗?今天爱河里已经有人了。”
嘲风和青葵一脸惊悚地望向泉中,只见繁花阴影里,玄商君衣衫不整,他抓住飘浮在水面的外袍,正狼狈地整饰衣饰。夜昙手里还抓握着他的衣带,神情幽怨得像个千年厉鬼。
“呀!”青葵双手捂脸,羞得没法见人。嘲风毕竟是脸皮厚些,他蹲在泉边,叹道:“少典有琴,你这个人,真是令人讨厌啊。”
玄商君脸色当然也不好看,冷冷地道:“彼此彼此。”
夜昙看见青葵,倒是高兴的:“姐姐下来,这里的泉水沐浴最适合不可了!”
青葵看了看嘲风,忍着笑下了水。夜昙立刻游过来,说:“来来,我教你游水。”旁边,嘲风也变成了千年怨魂:“我说,你不觉得这事儿应该由我来完成吗?”
夜昙横眉冷对:“交给你?万一你呛着我姐姐怎么办?!”
说着话,她拉着青葵的手,说:“姐姐你身体绷直,我带你游到那边去!”
青葵当然不会拒绝夜昙的热情,说:“好。”
夜昙果然是拉着她的指尖,一路向对面游去。她照顾青葵,倒是细心,有时还抬抬她的下巴,就怕呛到她。这头,玄商君和嘲风大眼瞪小眼——不是,这留下我俩算怎么回事?
嘲风生无可恋地解下外袍,丢到岸上,再生无可恋地继续泡水。
玄商君却是穿上外袍,紧紧地系好衣带。空气中诡异地沉默,半晌,嘲风说:“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这花前月下,温泉池里,我和你……实在无话可说。”
废话,难道本君就有话可说了?玄商君怒哼,再次道:“彼此彼此。”
二人调转目光,一齐看向池中,那一浅一深的两道倩影随水飘流,渐行渐远。
嘲风喃喃道:“如果此时此景被其他妖族看到,本座真是不敢想象,这群碎嘴子会传出何等惊天秘闻。”
玄商君微怔,转头与他互看一眼,二人如被火烫,光速游开。
第265章
第二天,妖皇帝锥在宫中设宴,特意宴请玄商君和嘲风一行人。
若在从前,他设宴还真是请不动这两个人,但是如今玄商君和嘲风毕竟想在妖界谋个一席之地。
前往赴宴的时候,夜昙一路走在最末,和紫芜同行。
紫芜很是奇怪:“夜昙姐姐,怎么啦?”
她年纪比夜昙大得多,但是尊她为嫂,一直称她姐姐。
夜昙小声说:“嘘,妖皇这个老家伙,一向就是只两面虎!我不想被他看到。”
“啊?”紫芜歪了歪脑袋说,“我觉得妖皇陛下人还挺好的啊。”
正在此时,一行人步入席间。
妖皇当先迎上来,满脸带笑:“君上、三殿下,贵客临门,妖族真是蓬筚生辉。”话落,他又看见少典紫芜,脸上的笑更加灿烂,“还有紫芜公主,诸位请入座,快快……”
最后的“入座”二字还没说出来,他一眼看见了躲在紫芜身后的夜昙!
“你!”刹时间,他眉毛倒竖、眼泛凶光,“贱婢!你为何在此?!来人,将这个臭丫头乱棍打死!”
“……”紫芜突然发现,夜昙说的居然也没错。
玄商君下意识挡在夜昙面前,顿时也沉下脸来:“陛下这是何意?”他一手握住夜昙的手,右臂一挽,将她圈入怀中,很明显地宣示了主权。
妖皇一愣,半天回不过神。这臭丫头不是许给了魔族为储妃吗?怎么看样子,跟玄商君倒是腻腻歪歪的样子?
帝岚绝自然也不满,道:“父皇!您早就答应过不再干涉儿臣的事!”
妖皇帝锥还没说话,妖后就扯了扯他,说:“陛下与公主玩笑惯了,公主不要介意。诸位先请入席吧。”
妖后开了口,帝锥果然不再说什么,但仍是习惯性怒瞪了夜昙一眼。
夜昙一脸警觉地跟着玄商君。帝锥为了拉拢玄商君,自然将他和嘲风都安排在席首。
他准备的酒席,倒是全然照顾了神族和魔族的口味,桌上荤素各半。夜昙跟玄商君坐在一起,帝锥总觉得哪里刺眼,真如眼中钉一般。
嘲风环顾四周,轻声说:“妖皇这宴设得奇怪。”
青葵也发现了,道:“只请了我们,莫非……是鸿门宴?”
他二人低语,夜昙就坐在一边,当然听见了。她撇了撇嘴,说:“妖族哪有那么高的智商?他们就是想让有琴和你去杀了那个白虎亲王罢了。”
嘲风还没说话,帝锥已经一眼横过来。
——这丫头,他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夜昙一向狗仗人势,如今知道他有求于玄商君和嘲风,哪里还把他放在眼里?
她一扬下巴:“看什么看?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帝锥一拍桌子,又要震怒,妖后赶紧压住他的手,说:“公主还是这么冰雪聪明。如今妖族的情况,再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了。你与我们岚绝,好歹也是一起长大。好孩子,你就向君上说说情,帮帮他吧。”
嘲风一脸震惊,就连玄商君也愣住——你们还真打算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