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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天,终于还是偷偷溜出了门。
浊心湖。缠魂藤如同黑蛇,长满了半座岛。
青葵就坐在这纠结的古藤上,手里捧着一卷魔族医师所著的残卷。她看得认真,晨昏道的半壁晨光泼泼洒洒而来,她如同光芒凝聚而成。
乌玳乘舟而来,一眼便看见光与藤之中的她。乌玳是个粗人,找不出什么词汇形容美人。但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依然记得那一眼。
好看。这一生他再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他跳下舟,喊:“那个什么公主!”
青葵抬起头,见他过来,眼中倒是更添了几分温柔——这个人虽然粗犷,但却是真正的好汉。她起身,轻施一礼,说:“是大殿下。大殿下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股女儿香气袭来,乌玳面皮一红,好在他皮肤黝黑,也看不大出来。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那个药,再给我一些。”
他说得简单,青葵却比他细心得多。她说:“大殿下对医修素来不喜,如今突然上门求药,可是受了伤?”
乌玳哪容得人说这个?闻言立刻两眼一瞪:“给药就行了,瞎问些什么?”
青葵知他性子,直接抓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然而片刻之后,她眉头紧皱:“大殿下且随我入内。”她前方带领,乌玳只得跟她进去。
女儿居处,不用香料,已经自有一股香气。乌玳在外殿坐下,青葵伸手去解他的外袍,他吃了一惊,立刻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青葵说:“我看一下大殿下身上的伤口。”
乌玳怒了:“你一个女儿家,竟来解男人的衣袍,难道就不知羞耻吗?!”
青葵说:“医者眼里,无男女老少之分。”
乌玳一甩袖,还要发怒,奈何牵动伤口,又出了一头冷汗。青葵直接脱下他的衣袍,才发现他身上,旧伤纵横交错,数不胜数。新伤横七竖八约摸几十条伤口。
青葵惊住:“这……是谁竟然把大殿下伤成这样?”
乌玳一把挣开她,还要发火,青葵却已经低头,开始替他开药。她低头写方子的时候,异常的专注,就连下巴也是弧度也是柔美的。
乌玳心中的怒火,不知怎的又熄灭了几分。
青葵把他的药开好,他坐立不安地走了几步,说:“今天的事,你别多嘴啊。”
话虽然硬气,但说话的人却很有几分底气不足。青葵微笑,她知道他的心思,说:“大殿下放心,此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笑着道:“是吗?怎么公主和大哥都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嘲风!!”乌玳脸都气红了,手里再次握紧撼天斧。
青葵看向门口,果见嘲风带着侍从谷海潮走进来。于是乌玳身上的伤口也找到了罪魁祸首。她说:“是你伤了大殿下?!”
嘲风耸肩:“纯属意外,是吧兄长?!”
乌玳砍死他的心都有了。青葵是真的生气了,沉着脸问:“大殿下不日将前往归墟,这是何等危险的事?你身为他的亲弟弟,不助他增进功力,反而在这时候伤他!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说得这么严重?”嘲风吹了声口哨,“这不是有公主您这位大医修在吗?怎么这点小伤,也难得倒你吗?”
乌玳怒哼一声,到底觉得求医不光彩,拂袖而去。青葵怒视嘲风:“他身上伤口多达四十几条,什么样的意外可以重复这么多次?你明明修为在他之上,却贪生怕死,躲在自己兄长身后。若是龟缩不出也就罢了,偏偏在这时候逞威风。真是令人齿冷!”
她一甩袖背对他:“我这个人有点洁癖,不欢迎卑鄙无耻之徒。你自行离开吧!”
魔族三殿下嘲风,第一次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三殿下脸上终于是挂不住了。
“卑鄙无耻之徒?”他猛然伸手,握住青葵的肩把她转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嘴唇在她唇上用力一贴!然后放开她,调头就跑!谷海潮都再一次被他的节操震惊了,但他求生欲强过一切,瞬间跟着嘲风一起跑!
“你!”青葵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都木了!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头顶火冒三丈:“嘲风!!”她风一般追出来,哪怕是这么好脾气的人,也恨不得把嘲风抽筋扒皮、剁成肉泥!!
第59章
嘲风带着谷海潮,两个人脚底抹油,都跑得飞快。青葵咬牙切齿,红着眼睛狂追,誓要将这奸贼挫骨扬灰。嘲风情急之下,连小舟都没用,直接凌空踏水,飞渡浊心湖。
青葵自然是追不上他,这时候只能站在岛边,眼睁睁地看他消失在湖上。
嘲、风,你给我等着!
嘲风没有等着,他逃出生天,心情大好。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温润柔软,他食指轻触,顿时觉得这波不亏。正得意时,一只手猛力拍在他肩头。
嘲风一回头,就看见喝得醉薰薰的魔将赤眼猪妖。
“哟,这不是三殿下嘛。”赤眼猪妖勾住他的肩,“这满面春风的,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他嘴里臭气薰天,嘲风却微笑依然:“是赤眼将军。既然见到了,再出去喝一杯?”
赤眼猪妖一听,眼睛都亮了:“走!”
谷海潮抱着刀,远离二人十几米,还能闻到赤眼猪妖的臭气。他冷哼,这猪妖平时最喜欢吃腐烂的尸体,嘴里全是毒虫。因着一身臭味,整个魔族也没人愿意跟他来往。
也就嘲风忍得,竟与这等魔也能为伍。
嘲风携着他,来到一处八角凉亭。谷海潮纵然万分嫌弃,却仍然从法宝里搬出酒食,在亭中石桌上摆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被薰得想吐。
嘲风却面不改色,反而伸手相邀:“赤眼将军,请坐。”
赤眼猪妖哈哈大笑:“三殿下也坐。三殿下今日心情上佳,莫不是得了哪位美人的眷顾?”他声音渐渐放低,“若蒙殿下不弃,让我老猪也跟着沾沾光可好?”
他虽然恶臭,但是话却是问到了嘲风心坎里。嘲风说:“赤眼将军觉得,整个魔族,哪个女人最为貌美呢?”
赤眼猪妖眼睛都亮了,他举起一坛酒,猛灌一口:“我们魔族说到美人,那可多了去了。比如三殿下你那位未婚妻——沉碑渊的璇渊魔姬,便是姿容一绝。”
“哈哈哈哈。”嘲风想起这个女人,连连摆手,“我就从来没觉得她是个女人!”
赤眼猪妖说:“那是你千帆阅尽。不过要说最为貌美的,却不是她。”他一脸淫笑,“嘿嘿,咱们新来的那位夜昙公主,那可真是天姿国色,一见难忘啊。”
“嗯!”嘲风真正来了兴致,“还是将军有眼光!”
赤眼猪妖顿时也找到知己:“当时在魔后的家宴上看见她,我老猪就魂儿都飞了!这女人披着个清冷高贵的壳,真是吊足了男人胃口。我老猪要是能摸摸她的小手,亲亲她的小嘴儿……不瞒你说啊,我老猪梦里都办了她好几回……”
嘲风自顾自地喝酒,闻言只是笑,桌上菜是一口没动。赤眼猪妖倒是吃得欢快,他灌了一坛酒下肚,更得意洋洋:“这女人啊,千依百顺的有什么意思?就得要这样故作姿态的,才能让人得趣。”
嘲风低头笑了一阵,复又给他倒酒。
浊心湖,侍女素水回到岛上,一眼就看见青葵正埋头调配一碗水。
她把手里的包裹放下,说:“公主,魔后今儿个又赏赐了您许多礼物,全在这儿了。”青葵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她面前,一碗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绿得发蓝。素水好奇地凑过去,问:“公主,这是什么?”
青葵用银针认真地搅匀那碗水:“这水以前叫什么不重要,从今天起,它就叫惩恶扬善水了。”
“惩恶扬善水?”素水凑近看了看,那水没什么味道,她看不出什么名堂,“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青葵也不知施了什么术法,直接将这蓝水冻成了冰鸟形状。她说:“你把这个带到斥候营。”
“啊?”素水接过来,那蓝色的冰鸟入手极寒,她用丝帕包起来,问:“公主这是要干什么?”
青葵说:“惩奸除恶!”
素水听了个莫名其妙,但她也没多问,拿了冰鸟离开浊心湖。见左右无人,她悄悄绕道,竟然来到晨昏道魔后的居处。
魔后见她进来,倒并不意外,问:“什么事?”
素水将那只蓝色冰鸟取出来,呈到魔后面前:“禀魔后,方才夜昙公主交给了奴婢这个,说是叫什么……惩恶扬善水。她好像……想向三殿下下毒。”
“下毒?”魔后接过那只冰鸟,左右端详了一阵,递还给她,说,“那你就帮帮她吧,她若真能除了本宫这肉中刺,本宫倒是可以给她大大地记上一功。”
素水跪地道:“奴婢遵命。”
八角亭,嘲风和赤眼猪妖推杯换盏,赤眼猪妖打着酒嗝,连三殿下也不叫了,直呼他名:“嘲风,我老猪这辈子,要是有一回能近得她身,我一定把我们魔族男人那些花样全都来一遍,一定要让她丢了那个故作正经的外壳,在我身下辗转呻吟、苦苦哀求。这辈子哪怕就这么来一次,我就是死也值了。”
嘲风搁下酒坛,问:“赤眼将军吃饱了吗?”
赤眼猪妖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饱了饱了,三殿下,我老猪要先回去了。”
嘲风缓缓放下酒坛,微笑着说:“我送将军。”
赤眼猪妖说:“不……”他话才刚起了个头,嘲风猛然抽出战镰,一刀封喉,快若疾风。赤眼猪妖喉头咯咯作响,双眼望定嘲风——这样快的出手,哪怕是魔族第一勇士,也会败落下方。他们都看错了,这个落魄的三殿下,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他一手捂着咽喉,一手指着嘲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一会儿,悄无声息地倒落在地。
嘲风弯腰,在他尸体上擦了擦自己的战镰贪念,半天,喃喃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座想同样的事情?”
话落,他收起战镰,哼着歌,赶回斥候营。
第60章
第二天早上,嘲风起床,正在更衣,突然觉得胸中一阵烦恶。他忍了又忍,最后哇地一声开始呕吐。说是呕吐,最终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一些酸水。
嘲风愣住,他的体魄一向强健,更何况魔族强悍,素来极少病痛。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昨夜被那猪妖恶心了?
不可能啊,比它更恶心的自己见多了好吗?
嘲风皱眉,穿好衣服出来,便觉饿得烧心。
谷海潮见他神色不对,问:“发生什么事?”
嘲风说:“我突然有点饿。”
“啊?”谷海潮愣住,嘲风以魔息铸体,凡人饮食一向只是饱口腹之欲,肉身饥饿应该是早就不会有了。他问:“你没事吧?”
嘲风摇摇头:“弄点吃的。”
谷海潮转头吩咐魔兵,果然是送了几个菜上来。嘲风坐在桌边,本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然而闻到桌上肉和油的气味,突然又开始呕吐。
谷海潮惊呆了:“你……要不然,找个医修看看?”
嘲风吐得面青唇白,好半天,说:“我去落微洞找我母妃。”
落微洞木荷花开,层层堆叠,芳华如屏。
树下,魔妃雪倾心卧树栖花,身边小炉上烹着茶,她手中纨扇轻扇,茶香四溢。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