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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还以为她仅仅是不想再靠男人了才拒绝了这条路。这样一看,凤玉当真是有女君的风范,走正路,不侥幸。
“公主,你真的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那个一腔愤懑非要用脑袋去磕石头的少女了。
凤玉莞尔,笑纳了她的赞赏。
自离开上京以来,她像是找到了自己。以往被仇恨挤满的胸腔忽然就敞开了,那些偏执、好胜、嫉恨的负面情绪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尤其是回到了南疆后,她像是栽种在不合时宜的地方的花儿,突然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土,不停地向下探索,牢牢地吸附住土地,逐渐生出了自己的力量。
海棠被她透露出的大气和洒脱给折服,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除了外貌之外竟然还有更美的一面。
汤凤的确是“死”在了上京,走出来的是凤玉。
大夏的内乱持续了很久,各地藩王割据,将大夏的国土切分成了一块一块的“豆腐块”,刚刚的登基的天子名不副实,发出的号令竟然也仅限于北方各省。
打赢了西宁国后起兵的西南王似乎在这些打来打去的藩王中独树一帜,他从北向南蚕食地块,可又偏偏绕过了上京城。半年以来,从北到南,他的势力不断扩张,直至呈现一个半包围圈。
更为奇特的是,北边有个皇帝,东边也有个皇帝。北边的皇帝是篡位的瑞王,东边的皇帝是被瑞王逼迫禅位的顺帝。只是顺帝没有自己的兵力,依附于鲁王,逐渐成了一位傀儡皇帝。
一年后,群雄割据的态势结束,天下三分,形成了瑞王、鲁王、西南王三足鼎立的局面。
在众人以为这样的局面很延续很长时间的时候,南疆府突然大乱,府令被杀,五千卫兵被杀到只剩下一千,南疆府落入了南疆王室后裔的手中。
此时,已经是天启二年,新皇登基已经两年半了。
“南疆王室后裔”在天下掀起了巨浪,谁也没想到十九年前灭国的南疆竟然还有王室后裔存活,更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姿态杀进这乱局中。当然,此时他们以为的后裔还是一位男子。
瑞帝召集内阁,紧急协商应对之法。
“南疆不足为虑,不过是个早已被灭的边陲小国,待陛下收拾了另外两位再将枪头对准它也不迟。”
“此言差矣,南疆复国是在挑衅我大夏,想报灭国之恨。微臣建议,陛下应即刻下旨,令周边驻军剿灭叛贼,以免让叛贼势力壮大。”
“许大人说得轻巧,如今南边大部分势力在冯弦机手里,号令驻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西南的确是掌控在冯弦机的手中,可广西府还未倒向叛贼,广西府的驻军便有三万余人,对付南疆余孽,这三万人足矣。”
瑞帝深思片刻,目光落在队首的周遂之身上,这两年他对他颇为倚重,凡遇重大决策,定要听取他的意见。
“遂之,你以为呢?”
周遂之不慌不忙地站出来,道:“陛下,诸位大人说得都在理。可臣刚刚细想了一下,南疆不是离西南王的地界更近吗?若南疆复国,威胁最大的便是西南。陛下身在上京,鞭长莫及,不如将这烫手山芋扔给西南王,看他到底是战是和。”
“如果他要战呢?他可是嗜杀之人,若派兵攻打南疆,那南疆岂不是又落入了他的口袋中?”瑞帝道。
周遂之:“可陛下若派兵去打南疆,山高路远不说,且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啊。”
简而言之,瑞帝派兵去打,很可能被西南王从后方袭击,一锅端了。瑞帝不打,西南王去打的话,赢了南疆落入西南王的势力范围内,输了……他冯弦机几时输过呢?
瑞帝知道周遂之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这两年的帝王生涯着实有些窝囊,才按下了这头,那头又冒了出来,满腔抱负全折腾在打仗上了,更可气的是败多胜少,眼看着大夏摇摇欲坠,他生出了许多的无力感。
“罢了,就让冯弦机去解决吧,他要是真有那个能耐收复南疆,也算他本事。”瑞帝嘲讽一笑。
冯弦机率领的军队驻扎在洛阳,进可攻北退可守南,这两年他的势力便围绕着洛阳扩张,如今已经与北边的瑞帝成分庭抗礼之势了。
南疆突然冒出的南疆王室后裔的确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如今虽在洛阳,但西南才是他的老巢,如今周边冒出了一个新鲜的敌人,怎能不让他侧目。
“有什么消息吗?”地图摊在他的眼前,他紧盯着西南片区,像是在设计攻打的路线。
“回王爷,打听出来了。这南疆王室的后裔先是杀了府令控制了俪都,后又策反驻军,只是驻军的首领是个忠心耿耿的,这头答应要入伙,转头就召集了将士准备拼个鱼死网破。”雷暮上前禀报,“驻军首领想的好,先麻痹敌人再从里向外突破。只是没想到被人比他心眼儿更复杂,他这头召集了将士,转个身就被人刺死在卧房里,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也是可惜了。”
“形势如何?”
“驻军死了大半,如今南疆府已落入他的手中,估算兵力的话,他大约只有两万余人。”
“只有?”冯弦机挑眉,“南疆府一向戒备森严,这万多人是怎么藏起来的?钻地里了?”
雷暮尴尬地挠头,他想着王爷有二十万兵马,南疆府不过才一万,所以觉得少。现在王爷一提,他才想起南疆本来就不大,有两万的战斗力已经算是了得了。
冯弦机瞥了他一眼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地图上,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番,略微思索后道:“南疆不能乱,咱们要北上定然要保证后园绝对安稳。”
“王爷,末将愿意前往!”雷暮举手,摩拳擦掌。如今局势渐渐趋于稳定,战事越来越少了,能多打一次是一次,他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冯弦机本来也没有打算亲征,在他这里,南疆不过是小打小闹,还不成气候。他挥挥手,示意准了。
雷暮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丝毫没有预料到未来会有多么坎坷,此时还沉浸在终于又可以跨马上阵的兴奋当中。
冯弦机揉了揉眉骨,坐回椅子上,抱着胳膊合上眼。
戚风在雷暮出去后进来,看着他这一脸疲惫之色,知道他定然又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两年了,你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戚风吐槽道,“别没把人找到你先躺下了。”
冯弦机抬了抬眼皮,眉眼之间隐隐有郁色,像是许久没有舒展过了。
“一日没有找打她,我便不能真正放下心。”
戚风叹气,从前哪里想到自家王爷竟然是这般痴情的种子,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折磨自己到这步田地。
“依那位的性子,她定然是好吃好睡的活着,绝不像你这般颓丧。”
“本王何处颓丧了?”冯弦机不满地挑眉。该打的仗也打了,该争的也争了。
戚风道:“王爷,您仔细想想,除了琢磨打仗之外,这两年您还有别的心思吗?”
没有。
除了打仗他就是一个人待着,心情好的时候打打拳,陪新兵们练练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此刻一样,静坐着,什么也不想做,懒得动弹。
“提不起兴致。”他淡淡地道。也不是没有想过转移注意力,只是无功而返罢了。
戚风道:“您要是真觉得没意思的话,不如早点儿将这江山打下来。到时候直接花了像张榜公示,看她还躲不躲得住。”
冯弦机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脸颊,精神了些:“没死在瑞帝手上,你想让我死在她手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要是真愿意怪您,我看您估计也绷不住,到时候恨不得替她砍自己两刀都有可能。”
冯弦机乐了,脑海里浮现出嗔怒的面容,一张冰块脸也渐渐消融了。他起身拍了拍戚风的肩膀,很感谢他能这样陪着他东拉西扯,虽然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自我安慰,但有人陪着聊一聊她,他还是挺受用的。
“行了,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抽离了颓废的思绪,他又恢复成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铁面战神了。
南疆府,凤玉等人占了俪都的府衙,将这里变成了临时办公地点,一应事务均在地处理。
此时府衙的正堂,凤玉正在头疼。刚刚收到消息,西南王麾下猛将雷暮率领两万人马朝南疆奔来,大约是想快刀斩乱麻把她收拾了。
“硬打,肯定不行。”她座下的谋士分析道,“西南王麾下猛将如云,而雷暮将军更是以疾风打法出名。论快,没人能快过这位。”
凤玉好不容易将南疆收入了自己的口袋,如今却面临着更大的困难。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降,她肯定不愿意。
“不如谈判?”有人建议道。
“也好,西南王最大的敌人是瑞帝,他哪里将咱们放在眼里。只要给出他们想要的,不一定要真刀真枪的杀一场才算完。”
凤玉抱胸,摇了摇头:“冯弦机要的是后方的稳定,除了彻底把南疆纳入他的势力范围,否则没得谈。”
谈判也得给出对方心仪的筹码啊,说实在的,凤玉手里确实没有冯弦机想要的,谈论有些不切实际。
海棠抱着剑在一旁欲言又止,三番四次想开口,但又想到凤玉之前说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最终也没有商讨出个什么结果,除了战就是和,战不过,和也没有诱惑力,真是骑虎难下了。
待众人散去后,凤玉才慢吞吞地收好桌上的地图,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憋在心里小心闷死。”
“我这不是怕说出来你喜欢嘛。”海棠甩头。
“你是不是想说让我亲自去跟冯弦机谈,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不会太难为我?”凤玉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是让你去给他当王妃,只是以你俩这样的关系,他难道还怕你在背后捅他一刀吗?你们联手,只会更强。”海棠道。
“我不想掺杂私情在里面。”凤玉将地图折好后放回盒子里,拍了拍手,抬头看她,“他对我一向很好,在旁人都恨不得提刀杀了我的时候只有他愿意护着我。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他为了我一次次地退后、妥协。”
“你真别扭。”海棠撇嘴。
凤玉道:“我想与他平等交流,不以男人和女人的方式。”
“那还有什么方式?”
“合作伙伴。”
“你想在不告诉他你的身份的情况下和他达成合作?”海棠瞠目,“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些?”
凤玉吹了吹额前的碎发,神秘地微笑:“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海棠:“……”
那就看看吧。
雷暮率军驰往南疆的时候,有人也在不分昼夜地赶往洛阳。在雷暮大军抵达南疆边界的前一天,这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也终于站在了洛阳城的城门口。
西南王在洛阳的临时王府,这名中年男子敲开了大门。
“你找谁?”小厮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眼前这男子。
“在下南疆女君特使,前来拜会西南王。”男子如是说道。
一刻钟之后,这名男子站在了正厅的中央,四周布满了探究的眼睛,都在打量这位特使。
“在下云之处,乃南疆女君派来与王爷商讨合作一事的特使。”云之处不慌不忙地给首座的人见了礼,抬起头来,虽一身朴素青衫,却难掩骨子里的风华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