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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若幽一惊,“侯爷知道?”
霍危楼点头,“你第一晚彻夜未归,我便觉不妥,便去问了衙门因何事出城,这才得知了吴襄查到了古章村信奉河神之事,而正好,这古章村闹瘟疫的卷宗我曾看过。”
薄若幽有些疑惑,霍危楼便将五年前两湖之地闹瘟疫之事说了一遍,接着道:“当时看过这卷宗,因并非从水患而起,便不曾细看,可这村子我却有些印象。”
薄若幽明白过来,“吴捕头本是要派人去沁水县衙,却因人手不够不曾派人去问,本来想着明日便回京城,却不想今天晚上便出了事。”
霍危楼听的叹了口气,“你警惕些是对的,此地荒僻,他们又都是亡命之徒,但凡动了心思便不会留余地,古章村的事我下午才查明,黄昏时分见你们还未回城便不放心带着人出来了,一路上也无踪迹,古章村若从京城出发,也不是你们这般走的,还距离极远,幸而我运气好,一路过来当真找到了你们。”
薄若幽有些动容,他们当初走走停停才到了这山村之中,霍危楼一路夜行,想必十分不易,可他还是在今夜,在在她最胆战心惊之时赶到,她心底热烫一片,面上却问:“侯爷如此出来,可耽误侯爷正事?”
霍危楼失笑,“便是耽误了亦该来。”
薄若幽面上微红,唇角几动终是道:“我本很有些害怕,侯爷来了,我便不怕了。”
霍危楼握着她的手一下收紧,眼底亦生出些热意,眸光幽深的看了她片刻,却只是道:“若能如此,那我便觉值当。”
薄若幽此刻惊惶全消,望着眼前的霍危楼,莫名觉出他周身棱角都浸着温柔,也不知是否是两日未见的缘故,她朝外看了一眼:“侯爷此番,身边带着的皆是侯府侍从。”
她从来都见他带着绣衣使奔东西走,还是头次见他一个绣衣使都不带。
霍危楼听见此言唇角微弯,“只有武昭侯才带绣衣使。”
薄若幽莫名,“您便是武昭侯啊……”
“是也不是。”
霍危楼语气莫测,薄若幽还未反应过来,外面院子里却已有人回来,她二人神色皆是一变,霍危楼当先放开她,“只怕吴襄有消息了。”
薄若幽手被松开,还有些诧异,她本以为他要不顾这些……
她着急看回来的是何人,便当先朝外走来,等出了门,立刻看到了候炀,候炀快步上前来,“姑娘,找到捕头了!果然在黑水潭那里!”
话音落定,候炀一眼看到了站在薄若幽身后的霍危楼,他面色一变,赶忙行礼。
霍危楼摆了摆手,薄若幽急着问道:“捕头可好?”
候炀点头,“没有受伤,只是落入了水中,而后被张家那两兄弟堵住了路,捕头拿住了其中一个,却被另外一个给跑了,眼下他人还在那里,因为捕头落入水潭之时竟然在那水潭之中发现了人骨,还发现了他们的祭坛,捕头请姑娘和侯爷过去看看。”
薄若幽先是大松了口气,而后一愕,人骨?祭坛?
她忙转头去看霍危楼,“侯爷可要去?”
霍危楼颔首,吩咐候炀,“带路。”
留下两个侍从看着张婆婆几人,薄若幽和霍危楼出了院子,一出院门,却发现院外除了霍危楼一行的马匹,竟然还停着一辆牛车,牛车上睡着个人,正是吴家妹妹,她卧病在床多年,此刻裹着被子瘫睡在牛车之上,又用被子遮住了头脸。
薄若幽这才明白吴家大哥为何那般听话,她那日未曾见过吴家妹妹的模样,此刻便想去看看,正往前去,霍危楼却拉住了她,“不必去看了,她是得过病的。”
薄若幽本也是要确定此事,见霍危楼如此说便打消了念头,而此处距离黑水潭不远,他们便一路走着往黑水潭去,走在路上,薄若幽问:“侯爷既看过卷宗,便当知道当年古章村的瘟疫是怎么回事。”
霍危楼颔首,“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不止古章村,古章村周围几个村落亦有人生病,只是古章村的地理位置方便封山,于是官府便将所有病人都送去了古章村中,又将几个出口封死,不许他们出来,也不许外面的人进去。”
说至此,他语声沉重起来,“你习过医理,当知道此般瘟疫只有用这般法子,当初封山之后,是想令村子里的人自给自足,因说这瘟疫来的蹊跷,有人会死,可有人却能在此间活下来,就这般封了大半年,可这村中之人却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村内情状十分惨烈,死的早的人,已经快化为白骨,官府派人进村敛尸,掩埋了百多人,从那以后,古章村和它周围的山村都成了无人之地。”
霍危楼所言与薄若幽猜测相差无几,她唏嘘道:“当初以为所有人都死了,可并非如此,有些人逃了出来,到了此处,还害了此处的村民——”
古章村的遭遇实属悲剧,可这里的村民又何其无辜,二人一时默然,天边却在此时亮出了一抹灰白,这个令人担惊受怕的长夜终于要过去,天要亮了!
等到了黑水潭,便有更多的曦光透云而出,亦不必打着火把了,候炀在前带路,顺着一条蜿蜒的小道,一行人到了黑水潭之下的深潭,薄若幽一眼看见了孩童石像和倒在一旁的张家兄弟,他额上受了伤,血流了一脸,此刻有气无力的瘫倒着。
吴襄一身湿淋淋站在水潭边上往水底探看着,听到脚步声回过了身来,待看到霍危楼之时,吴襄不可置信的上前,“说是侯爷到了,小人还不敢相信,原来真的是侯爷!小人拜见侯爷!”
霍危楼摆了摆手,吴襄又有些情急的道:“此案已经惊动了侯爷吗?还是小人耽误了功夫,所以孙大人请侯爷帮忙?”
霍危楼神色淡然道:“都不是,此案还是你们衙门的案子,直使司并不插手。”
“那侯爷——”
吴襄有些不明白,却也不敢大意。
霍危楼剑眉微蹙,而后一本正经的道:“本侯此来,并非是为了公差,而是私事。”
私事?这下轮到吴襄满脸疑问,“此处偏僻,侯爷有何事要来此?”
霍危楼眼风扫了薄若幽一眼,面不改色的道:“自然是极重要之事。”
吴襄还要问,可武昭侯的私事哪里轮得到他过问,忙毕恭毕敬的道:“原来如此,幸好侯爷来了,此番还帮了我们的大忙!”
薄若幽在旁面颊微红,幸好天色还有些昏暗旁人瞧不清楚,她忙道:“捕头,我已知道他们的病是因为什么了,张婆婆刚回去便被候炀他们拿住了,吴家兄妹本要逃,却被侯爷撞上,亦被捉住了,其他人还未去看,此处张家兄弟跑了一人?”
吴襄点头,“候炀都和我说了。”又指了指地上的人,“我在上面看到她们在密谋要对我们动手,这两兄弟,还有那吴家老大,最是狠辣,如今捉到他们便好,他那兄弟逃不了多远的,我已经让刚才找过来的人去追了,小薄,眼下最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此事还要辛苦你。”
他转身指向水潭,“这地下有许多人骨,我落下来之后无意之中带出了一截,刚才我又下去摸了摸,又摸出了一截,等天亮之后再下去打捞,只怕能捞出许多,还有这几座石像,你简直不知我刚才被吓得差点命丧于此!”
七个和真人高矮差不多的石像伫立在这黑嗡嗡的水潭边上,便是薄若幽也觉心底阵阵发寒,然而她转眸看了一眼霍危楼,见他一身泰然站在一旁,竟心底一安,不觉有什么悚然可怖的,她走上前去,仔细的看上面的篆文。
霍危楼负手而立,虽然也在探究这水潭和石像,却并无上前细问的打算,只眼风时不时扫过薄若幽,然而他虽说不是为了公差而来,可吴襄心底却忐忑无比。
等薄若幽走到最远处的石像前探看之时,他便一脸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薄若幽身边来,又小声道:“小薄啊,侯爷是为了何事来此地的?”
薄若幽正比划着想将篆文拓写下来,闻言手上一僵,“侯爷不是说了吗,是他的私事。”
吴襄啧啧嘴,“小薄,你到底是不了解侯爷,你想的太简单了,侯爷是哪般人物,这里又是何等偏僻,他会有什么私事来此吗?”
吴襄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神一变,“难道说,是沁水县卫仓的事?”
薄若幽一脸莫名,吴襄道:“沁水县的卫仓就在沁水县东南,论起来距此地不远,莫非是朝廷要重建卫仓了?你是不知,西北战事吃紧,军备补给不够,前几日朝上竟爆出了卫仓储粮被人替换成了霉粮,而后自己与粮商勾结,得来的钱全都中饱私囊了,如此贪腐,据说连户部和兵部的主事都吃了挂落。”
吴襄虽不上朝,可孙钊却是天子近臣,薄若幽也知道此事,可霍危楼此番过来,并非是因为卫仓,她苦笑道:“这个我便不知了。”
吴襄摇了摇头,“我看侯爷待你颇亲善,还当你知道呢。”
薄若幽有些心虚,忙将话头转去了水潭之中的人骨上,又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天色已然大亮,吴襄招来两个水性好的衙差,一起下水潭捞人骨。
薄若幽一边看他们捞骨头,一边看霍危楼,发觉霍危楼在旁站了半晌,并无离去的打算,她便踱步到霍危楼身边来,小声道:“侯爷趁夜而来,打算何时回京?”
霍危楼不疾不徐的问:“这是想让我早些回去?”
薄若幽连忙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想着侯爷忙碌,且此番只打捞都不知要打捞到何时去,且此间不止一人骸骨,验骨要花费颇多时间,今日一日都不知够不够,侯爷并非为了办差而来,就让侯爷在旁看着实在不好。”
霍危楼转眸看她一眼,“京中公事暂毕,你不必想这些,我只问你,你想令我留下,还是想令我即刻回京?”
薄若幽一时语塞,“我——”
霍危楼又道:“你想令我如何,我便如何。”
薄若幽一愣,只觉此言不可能从霍危楼口中道出,她狐疑望着他,却见他一脸认真并非玩笑,这令薄若幽有些心虚,便是嘴上要强都不敢了。
霍危楼目光深长的望着她,她心跳的越来越快,想到他连夜赶来,终是道:“那侯爷便留一日,只留一日便好。”
霍危楼唇角扬了扬,并未言语,可整个人显见高兴了许多。
薄若幽哭笑不得,这边厢,吴襄又从水底捞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骨头,他咬着牙道:“我怎么感觉这水里越来越冷了,是不是这些人知道有人为他们伸冤了,都跑出来了?”
他一边叫喊着,一边四下探看,只吓得与他一起捞骨头的衙差面色大变,他又无声笑开,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岸上的薄若幽喊:“小薄,你大抵看一看,光颅骨都发现了几个,应当有许多人,只是如今只剩骨头一堆,实在难断这些人身份。”
霍危楼闻言道:“本侯来前已派人去了沁水县衙,只要找到户籍册子,看看在此地落户的都是哪些人,想必能最快断明死者身份。”
吴襄面露喜色,又颇为受宠若惊的道:“多谢侯爷,侯爷派人前去,必定事半功倍,也替小人们省了许多周折,侯爷真是体恤小人们,小人们当真无以为报——”
吴襄说完,想着薄若幽乃霍危楼举荐,而霍危楼留下这般许久,也只有薄若幽能和他说得上话,便笑着道:“回京之后,便让小薄想个法子替小人们向侯爷道谢。”
薄若幽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