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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习医道尚浅,只听张铎所言,并不确定是何种病状,待归家向程蕴之说完,程蕴之沉思片刻道:“只这般说,难有论断,初冬天气转寒,偶感风寒不算什么,手上的瘢痕,则有可能是受伤,又或者患了别的病状,而两者分开来看,此人患病的可能性极多,且不一定是重病。”
薄若幽道:“那若是重病呢?”
“若是重病,咳嗽或为痨病,而身上生紫红瘢痕……”说至此,程蕴之忽而眸色微沉,“我倒是想起来,有一病症,人容易生感了风寒一般的咳嗽,与此同时,身上亦会生瘢,此症名为血症,多为五脏疲弱而致,凶险起来可两月便要人性命,而有些人,则会拖上数年之久,此症为绝症,难以根治,一旦患此病,几乎可备下后事了。”
说至此,程蕴之语声微顿,“此病还有一表征,寻常人倘若受伤流血,伤口多会凝血愈合,而患有此症的病人,一旦受伤,哪怕是小伤,也会血流不止,极可能殒命。”
薄若幽对此症也有所耳闻,她暗自记在心里,至黄昏时分,侯府侍从请她过府。
心知是请道长的事有了结果,薄若幽忙乘马车出门,待到了侯府,福公公正在门口相候。
薄若幽上前便问:“公公,可是请来了道长?”
福公公笑道,“是请来了道长,不过这位道长身份特殊。”
薄若幽略觉诧异,福公公却卖个关子,“你到了便知。”
一路行往正院,路上薄若幽瞧见府内西北方向模样大变,正是霍危楼令匠人造出的南边园景,她定下心神,待到了厅门之外,赫然觉出几分意外来。
厅内主位上坐着霍危楼,可陪在侧的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忠义伯冯钦,下手位上,霍轻鸿和冯烨相对而坐,众人不知说了什么,面上皆有笑意。
霍危楼当先看到了薄若幽,他起身迎来,众人便都看了过来,于是纷纷起身。
忠义伯并非第一次见薄若幽,当初只知薄若幽为薄氏女,可如今薄若幽贵为县主,又与霍危楼有亲事,自然今时不同往日,他笑眯眯的看着薄若幽,待薄若幽福身见礼之时,他颇为和蔼的与她寒暄起来。
待薄若幽坐定,霍危楼方才道:“三清观的观主如今未归,去城外颇耽误工夫,伯爷得知我们要问什么,便到府上为我们解惑。”
霍轻鸿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过来的时候,正听见大哥吩咐人出城,我想着,干嘛出城,京城内修道之人不少,旁人我不认得,可伯爷这几年修身养性算半个修道之人我知道,正好冯烨下午与我有约,我便提了此事。”
薄若幽便知这其中有霍轻鸿一份功劳,待他说完,冯钦笑道:“我也的确只算半个修道之人,也不过为个修身养性,你们要问的那俢死之术我知道,可那法子十分凶险,过程也极为痛苦,寻常人哪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敢尝试。”
“我虽不知是何等案子,不过极有人作恶,想来也非常人,这俢死之术可算作道家秘术,真一守内,先死后生,可代价极大,而此法也源于道家《度人经》之中的一段经文,元始天尊说,说经十遍,枯骨更生,又说大行梵炁,周回十方,中有度人不死之神——”
“此经文虽为道家宝经,可正统道家并不提倡这等修道之术,且被许多人看做邪门歪道,可冲着回骸起死之说,许多人想用这等法子羽化登仙,脱胎换骨求长生,可世人都知道,这哪里可能呢……”
冯钦叹息的摇了摇头,忽而疑惑,“是有人用此法修道出了人命不成?”
薄若幽略一迟疑,并未说透,“还不确定是否和道门有关,眼下只是怀疑有人用此法害人。”
冯钦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知道不该多问,便道:“道教在大周兴盛多年,入教的人多了,自然会有心思不纯之人……”
冯钦说至此又喃喃道:“不过这俢死之术乃是修炼自己的肉身凡胎,为何会害人呢?”
霍危楼道:“既是心思不纯,自然修不得正道,怕就怕此人不露踪迹,隐藏在寻常道观之中行凶为恶。”
这般一说,冯钦似乎想起什么来,“侯爷如此一言,我倒是记起来一事,我因修道,时常出入城外几个道观,我曾记得,去岁秋日城外飞云观曾有个道长被逐出道观,后来听人议论,说那道长私下与人传讲道法,可他讲的道法却与正统道法不同。”
薄若幽神色一紧,“伯爷可知那人道号?”
冯钦摇头,“道号没问,不过此事就在去岁,眼下去飞云观查问必定查问的出来。”
这指向分明,薄若幽立刻来了精神,冯钦一时也帮不上别的,见天色已晚,便提出告辞,霍危楼和薄若幽送了几步,由霍轻鸿将冯钦父子二人送出了府门。
事不宜迟,霍危楼派人往衙门去通报,一并将程蕴之道出的血症告知衙门,薄若幽则留下陪霍危楼用完膳,霍轻鸿回来时,便见霍危楼正陪着薄若幽看府内园景图纸。
霍轻鸿撇撇嘴,只觉此景牙酸,霍危楼抬眸道:“你与冯家关系很近?”
前次霍轻鸿用黄金膏便是拜冯烨所赐,他虽并非故意,可冯烨颇有些不务正业,他心底多有些警醒。
霍轻鸿摸了摸鼻子道:“也并非是近,只是太常寺多与宗亲们打交道,自然也与冯家走动多了些,冯家也算乐善好施,许多要宗亲出力的事,他都十分配合。”
说至此,他有些哀怨的看了眼天色道:“罢了,我也要回府了,明日一早要出城去相国寺,整日都不得闲。”
薄若幽眼珠儿一转,“可是为了阿弥陀佛佛诞法会?”
明日乃是十七,正是佛诞正日,霍轻鸿苦着脸叹气,“是呀,这法会两位殿下也要去,陛下还要派内府的人去献佛宝,可不也要太常寺出面。”
薄若幽本有意去这场法会,可想到案子还无头绪,便将此念压了下去。
第178章 九回肠10
飞云观坐落在城外南山以西; 观内外湘竹翠叠,颇有雅意,主殿供奉着三清天尊; 可因如今京城内富贵人家兴信佛家,除了年节前后; 观内几乎不见香客。
观主道号玄清; 年过半百; 吴襄带着衙差们到观内之时,玄清正在打坐修行,见衙门来人; 小道士们颇为发慌; 这玄清道长倒是神色平和。
可吴襄一问起去岁被赶出道观的道士,玄清道长的脸色便微微变了。
吴襄看的分明,“道长; 此人到底因何被赶出道观?”
玄清道长眉头拧着,一身道袍显得他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味; 他甩了甩袖子; “此人已经离开飞云观,之后任何事端; 都与观内诸人无关。”
吴襄有些无奈,“道长放心; 府衙不会随便牵连人,如今怀疑此人与一桩命案有关; 特来查问; 还请道长据实已告。”
玄清这才神色微松,请吴襄至茶室落座,一开口; 玄清道长的语气仍有些唏嘘,“他俗名叫李绅,道号玄灵,比贫道小了十二岁,他是七八岁上被师父捡回来的,因体弱,颇得师父照顾,可他自小不学好,后来甚至还俗过几年,可因了无生计方才又回了道观,回道观之后倒是比此前更喜修习道法了,可他却走上了邪门歪道,常用法事去骗钱,还私下收徒。”
玄清道长叹了口气,“师父在的时候,对他多有庇护,他也藏着掖着不敢明着作闹,可前岁师父走了,他便越发放肆,收的徒弟不教人正统的山医命相卜,反倒教些奇怪的经义,后来他的徒弟在外惹出事端,差点害了人命,贫道这才做主将他逐出观去。”
说罢,玄清道长看向吴襄,“他又用法术骗人了?”
吴襄摇头,反问他:“他此前骗人是哪般骗法?”
“有人身患难治之症找上门来,他炼了灵丹高价售卖与人,后来差点害死了人,别人找来道观要个说法,他却一走便是两月,待风头过了才回来。”
老道长指了指外面冷清的殿宇,“捕头也看到了,这道观上下几十号人,皆需口粮,如今观内香客越来越少,这些人总要活命的,他差点害了人命,又难得规劝回正道,我便是念在师门情谊,也不能容他。”
道士炼丹不算什么,可丹药大都对人有害而无利,这李绅用此法骗钱还差点闹出人命,难怪会被逐出道观去。而此人既然心术不正,便越发令吴襄怀疑。
吴襄道:“道长说他体弱多病,他可是身有隐疾?”
说至此,玄清道长长叹了口气,“他的确有病在身,就是他二十多岁还俗的那两年,离开道观两年之后回来,回来的时候便得了病,师父怜他,留他在道观养了两年才好了些,他那病十分古怪,受不得伤,但凡有一星半点的伤口便会止不住的流血,平日里——”
“是血症?”吴襄没等玄清道长说完便忍不住问。
玄清道长略有讶异,而后点头,“正是这个病,频道师父医术高明,等于是师父亲手将他治好的,只不过此病无法根治,年纪越大,便越是难捱。”
吴襄一双眸子雪亮,“敢问师父可知道家俢死之术?”
“俢死之术?”玄清道长沉了脸,“捕头问这个做什么?这俢死之术并非正道,且极为凶险,只有骗子才会用此法来骗人。”
吴襄忙问:“李绅可用此法来骗过人?”
玄清又叹一声,“大抵是骗过的,他四处骗金银,将自己的灵丹和法术说的神乎其神,类似俢死之术这等妄语更是张口便来,许多人以为跟着他修道便能脱胎换骨,羽化登仙,于是不惜重金,可他教的不过是道门浅显五术……”
“道长可知此人下落?”
玄清眉心微蹙,“这个我不知,他被我逐出去,心中愤恨,且他名声已毁,只怕早已离开京城,去外面坑蒙拐骗了。”
二人在茶室内说话,门口几个小道士窸窸窣窣的偷听,这时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师父,师叔并未离开京城,一个月之前,有人在洛河河畔见过他。”
玄清朝那小道士看去,吴襄亦起身走到门口去,“谁人见过?可能将人找来?”
见过李绅的小道士很快被找到,吴襄细细一问,才知当真有人见过李绅,他又问起李绅形貌,身量体型都与张铎形容的相差无几,吴襄不禁大喜!这李绅的嫌疑越来越重了!
问清此人年岁生平,吴襄甚至寻来个会作画的道长画出了李绅样貌,在飞云观耽误了大半日才回了京城,回到衙门,薄若幽恰好也在。
白日无事,薄若幽到衙门查看卷宗,又在十多宗与幼童有关的案子里寻出了十来宗一一排除,最终发觉最近五年内,有两宗案子十分可疑,见吴襄回来,薄若幽自然先听他说飞云观所得。
“的确有个道士去岁被赶出去,此人患有血症,只是病状并不迅猛,加上多年诊治,病情暂被稳住了,他今岁四十二,在十七年前,曾还俗过两年,十五年前患病回了道观,倘若他是凶手,那极有可能十四年前明家公子的案子便是他因病而为。”
吴襄又将老道长言他心术不正诸事道来,薄若幽顿听得乌瞳明灿,“未曾想到真有所获!既然有人见过他,如今又得了画像,那去相国寺山下镇上探问,定然探问的出,还可找到那卖面具的老伯问问,他或许还记得。”
吴襄亦是满怀希冀,“我打算用衙门内全部人手去摸排,便是把那镇子掘地三尺,我也要将此人找出来。”
薄若幽看了一